胡言胡语

作者:银两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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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章 宴会(上)


      晟朝皇族的中秋家宴,举办的地点是在流云宫。
      流云宫,胡言吾看着宫门上挂着的那巨大匾额。
      银浦流云初度月,空碧挂团团。
      他又抬头看看头顶上的月亮。
      今晚的月色确实不错,月圆如银盆,夜空流云点点,让人觉得好像还是白天,只不过光暗了一些。
      有大臣与贵族陆续从这匾额下穿过,进入流云宫,参加宴会。
      这些大臣见到了门口的御史中丞胡言吾,也并未多言,稍微点点头,便进去了。
      段暄站了他旁边,身上仍旧是穿的石青色吉服,与胡言吾的大红官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胡言吾深吸一口子,看向段暄。
      段暄那深如寒潭的眼睛也是一片祥和,二人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那么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不怕的。
      此时的流云宫内是一片忙碌,宫人们像蚂蚁一般有条不紊的在这宫里来回穿梭,将来宾安排得当。
      流云宫的主殿是流云殿,流云殿的殿门紧闭着,殿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殿内摆了一张床榻,床榻上一个垂暮老者正支撑着半坐着。
      老者的面前,跪的是监国王爷,淳于?。
      “翾儿,来了吗?”
      “回禀父皇,十八弟已经到了。”
      中运帝艰难的点了点头,“到了就好……”
      “需要儿臣宣他入殿吗?”
      中运帝浑浊的眼睛里起了一丝复杂,最后只道了一句:“不了。”
      “是。”
      “他再怎么混账,好歹也是淳于家的孩子……”中运帝缓缓道,“以前他做的那些事,寡人,不怪他。”
      这时,大法师从屏风后出现,对跪着的淳于翤道:“皇太孙淳于琳珉,可有请来?”
      “也已经到了。”
      中运帝听了这话,神色有些不自然,手缓缓抬到半空,然后挥了一下,“行了,你下去吧。”
      “儿臣遵旨。”
      待淳于翤离开后,中运帝叹了口气。
      对大法师道:“你方才说的,可为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听了大法师的话,景帝竟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边摇头边笑,最后两行浊泪从眼眶里流出,“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寡人只知,大法师为了救寡人的翾儿,将翾儿的魂魄注入了一乞丐体内,但没想到,在此之前,翾儿与琳珉,便已经是换过了的。”
      段真人:“只能说,一切都是命数。”
      十几年前在大法师的占卜中,大皇子淳于翎的某个儿子将成为中兴之帝,于是资质中庸的大皇子被立为太子。
      待‘好圣孙’淳于琳珉一出生,在太子健在的情况下,他便被封为了皇太孙,
      十一年前,都是孩童的淳于翾与淳于琳珉误入太乙宫,误闯道家阵法,那法阵并没有伤害二位贵子的身体,而是将二人的灵魂进行了交换……
      “其实,无论是淳于琳珉,还是淳于翾,他二人,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走着自己的路,名字不过是代号罢了。”
      “哈哈哈哈……”中运帝又是一阵大笑,真是有意思的很哪。
      现在的淳于琳珉是当日的淳于翾,现在的淳于翾则是当日的淳于琳珉。
      那么,大法师预言的命定之子,到底是现在的淳于琳珉?
      还是这个借了乞丐□□,实则为淳于琳珉的淳于翾?
      “一切,自当顺应自然,”大法师依旧淡淡的,如秋夜平静的山林。
      此次的中秋宴会,算是淳于家的家宴,来的除了皇亲贵族外,也邀请了不少当朝大臣。
      大臣们携带亲眷,穿戴的整整齐齐,一同赴宴。
      能够被邀请参加中秋宴会,乃无上的荣光。
      御史台这边只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御史中丞胡言吾,还有一个便是御史台的头头,御史中丞唐百虎。
      唐百虎携家带口,带了夫人以及两个孩子。
      胡言吾则是与十八王爷段暄坐了一起,互为亲眷。
      见到这两个人,不少大臣都有些微微吃惊,御史中丞在能够理解,十八王爷据说是被下了令,禁止踏入宫中一步,结果还是来了。
      让众大臣更吃惊的还在后头,那个久居太庙的失宠太孙,竟然也来了!
      与皇太孙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人,这人是太孙曾经的太傅,现在的赋税司司员,天才探花李玄甫。
      胡言吾高举双手,冲着许久未见的淳于琳珉疯狂挥舞,这粗鲁举动惹得周围一帮子大臣窃窃私语。
      胡言吾从来不在意这些,要是可以,他能直接把案子搬到皇太孙那边,拉着老段过去与他们一起拼个桌。
      段暄端着一杯热茶,小口呷着,喝的是斯斯文文,与那出洋相的胡言吾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二人的关系,现如今全京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安排同坐了一张案子也是情理之中。
      案子上摆着一些以及茶具以及茶点,那茶点都是宫廷点心,精致小巧,配着碧螺春是最好不过的了。
      好吃鬼胡言吾这次倒是没有朝这些点心下手,毕竟来时在庙会上吃的走不动道儿,他又见着毕云波与毕云山正走进宫来,在宫人的指引下坐到了最前排的位置。
      很快,宴会的人便齐了。
      十三爷是监国王爷,为上座。
      十三爷的案子在流云宫前的矮台上,他身后是灯火通明的流云宫,流云宫的宫门依旧是紧闭着。
      吉时一到,钟鼓司便开始奏雅乐,雅乐奏完,十三爷便道:
      “中秋月圆,各位亲眷,各位臣工,今日与大家一起度过中秋佳节,实乃是本王的荣幸,大晟立国百年,靠的是历代皇上与历代臣工的功德,如今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国泰民安,山河无恙,是上天的恩德,也是吾辈之幸事,在这圆月之下,本王谨代表淳于氏,先敬一杯酒,敬天,再敬一杯酒,敬地,最后一杯,则是敬诸位臣工。”
      十三爷端起酒杯,三杯礼成后,助兴的节目便登上了台子。
      这样的皇家宴会,在上面表演的都是皇宫里的宫伶。
      宫伶们唱的、跳的,严格按照宫廷礼制,一板一眼,无比严肃。
      台下的的大臣们也是正襟危坐,一个个严肃的好似要参加科举,胡言吾大呼无聊。
      看这样的节目,还不如去看崔莺莺和杜丽娘呢。
      胡言吾便起了身,段暄见他起了,眉间有些皱,但没说什么。
      胡言吾见状,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板正节目上,他便俯身,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在十八王爷的脸上啄了一下。
      “小爷去去就回,”胡言吾嬉皮笑脸道。
      被突如其来的吻惊了一下,但段暄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段暄知道这皮猴子坐不住,于是便道了一声“嗯。”
      因着他二人在京里做出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之事,糟了冷落,这次就算临时把他俩叫上来,给安排的案子也是靠后中的靠后。
      这样一来也有个好处,胡言吾起身的时候倒是没人发现。
      胡言吾一脚踏出流云宫,呼吸了一口初秋夜里冷冽的空气,回首看了一眼那灯红酒绿。
      台子上的伶人依然是一板一眼进行着表演,大臣们依旧背板挺直,如同一块一块矗着的墓碑。
      真他娘的无聊。
      胡言吾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现在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戏还要等到后头,自己后头赶回来,那就不算太晚……
      他边想着边迈开腿,沿着流云宫门口的宫道往前走,流云宫在东宫的后面,在晟宁宫的左边,胡言吾同段暄进过几次宫,宫里的路线倒是还记得,他本想着去再去一趟太乙宫,可走着走着,却发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
      他又赶紧往回走,可感觉越走越远,流云宫的那些丝竹之声之前还能听到些,到后面,便完全听不到了。
      糟了!迷路了!
      胡言吾此时身处一座院子里,院子中央是一处大池塘,池塘边上有许多太湖石。
      胡言吾便在这太湖石里,他眼见着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他心中一喜,便想开口求救。
      可这二人转过头来,月光照亮了这二人的脸。
      胡言吾一下子惊的张开了嘴。
      一只乌鸦从月亮中倏然冲了下来,张着宽大的翅膀在夜空里翙翙掠过,然后扑棱着降落到了胡言吾的肩膀上。
      胡言吾那张开的嘴便又闭了回去。
      这二人,一个是监国王爷淳于翤,还有一个是内军总管毕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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