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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新的学期,生活回到了轩怡熟悉的轨道,早上跑步,白天上课,下午跳舞,晚上自习,如此地规律,十分地充实。
有的时候,轩怡也会在伏案做题的空当不由地回想,之前的自己是如何度过高中的生活,或者说自己的青葱岁月,那时的生活并没有在自己的记忆中留下什么痕迹,也没对自己的生活产生过任何影响,曾经的同学已然记不起来,连面容都已模糊不清,浑浑噩噩地一片空白,仿佛是记忆中的一段空档,从沙地里玩沙的小孩转瞬间变成外地求学的大学生。而如今,生活却是十分地明晰,有生活上的闺蜜,有学习上的挚友,有一同长大的同乡,还有美丽漂亮的楚老师,生活虽然平淡没有波折,却充实得让人记忆犹新。
总说时间是公平的,对谁都一样,轩怡却觉得,因为记忆的不同而有了快慢。
早上的晨跑,每每都能在场边遇见虎子,他总是和他的一帮球友们在跑道边坐着嬉闹,耍着篮球,有时远远地隔着跑道和自己打着招呼,有时却在舞蹈队整队的间隙递上水来。他总是笑呵呵的,并不多言,打完招呼或递上水后便退了回去,仿佛这样的相遇只是为了见上一面。
新的学期,由于塔下村已搬进了县城,虎子和鼠子退了宿舍。这个时候能见到虎子,显然他是有意为之。
开学时楚老师的询问,轩怡没能给出答案。虎子对自己是什么心思,轩怡隐隐地有些知道,可虎子的行为,却始终没有跨出那明确的一步。也许曾经的轩怡和虎子,便会这般细水长流、水到渠成,可如今的自己,却不敢代她决定,已然没有了以前的干脆决绝。
周末的时候,轩怡总是要回家一趟。周六下午跳完舞后,轩怡便沿着河堤走回在县城的家。新修的道路已近收尾,乌黑平整的柏油马路取代了原先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将堤岸吃下了不少,显得更加地宽阔,两边的人行道上留着一个个浅坑,正翻着肚子朝着天,叶盛成荫的老树已经移去,新的树苗还未栽上。
从桥头下来,原本搭在河边的工棚,也已拆了去,移到了小区后面的围墙外。那里,一片新的工地正在建设,又有几十幢宿舍楼正拔地而起。
小区大门前已是十分热闹,尤其在这傍晚时分。小区前的桥头处,坐满了塔下村的村民。他们各自搬着凳子,躲在树阴下,聊着天,打发着时间。每个进入小区的居民,便如同接受了全村的检阅,展示着手里提着的东西,和全村人商量着今晚的菜肴。
“放学啦!”
“轩,你奶奶今天买了黄豆和猪皮。”
“轩,待会儿,我家孙子去找你,有道题目想问问你。”
一路走来,轩怡基本上便能知道今晚奶奶安排的菜肴,顺带着被安排些力所能及的任务。
这样的小区,依旧透着浓浓的人情。乡音乡情,在这一声声问候与问答中得以延续。
穿过大门向左,不远处便是自己的家。楼前围墙一角的空地渐渐有了模样,墙角一侧,几行土垄已成型,种下的蔬菜已冒出了头来,一行行的绿意已是彰明较著,看得让人欣喜。阳台前倒出了一片水泥地,置着一方石椅和四张石凳,阳台的一边开了个口子,有一四级台阶通向屋里。西侧的墙边,老陈从山里移了些竹子过来,沿着墙栽成了一排,西墙与楼之间正搭着架子,老陈还没决定是种葡萄还是丝瓜,每次回去,轩怡总能看到架子在变化,慢慢地成型。
虽不及塔下祖宅的开阔,这个县城里的新家在爷爷奶奶的布置下,渐渐地有了生活的气息。
奶奶正坐在石凳上,耐心地择着菜,等待着耳边轻盈的一声呼唤。
“奶奶!”一声娇声带着欢快,一个人影一阵小跑,一双手臂钻进了怀里,是轩回来了。相较于塔下村的偏远不便,如今能每周见到自己的孙子,奶奶已习惯了这样的方式,欣欣然地等待着、接受着。
轩怡在奶奶的身上腻歪了会儿才站起身来,拉着身边的秀兰一起在石凳上坐下。有时,秀兰也会如轩怡般,抱抱奶奶,惹得奶奶笑靥如花,直嚷嚷着要收了她。
周末回家,轩怡总是拉上秀兰,三个女人坐在石凳边,一边择着菜为晚饭做着准备,一边闲着话。
轩怡的生活简单规律,也无心于学习外的事情,起居生活的琐碎更是不在心上。看着奶奶投向自己的关切眼神,轩怡不知自己生活该如何说得。早上跑步,白天上课,下午跳舞,晚上自习,轩怡觉得这十六字便能概括自己一天的生活,一天如此,一个月也便如此。这早上的跑步,是如何地辛苦,冬天太冷,夏天太热;这白天的上课,有哪些课程,第一节是语文还是数学;这下午的跳舞,又换了哪些动作,伤了脚踝还是扭了腰;这晚上的自习,单独和一男生相处,是不是合适。轩怡觉得,说的这些,和奶奶无关,只会平添老人家的担心。只是奶奶那良久凝视的目光,不得不让轩怡组织起自己的言语,毫无逻辑地拼凑。
这时的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生活的观察者,更不是情感的表达者。这每日的生活,在她的记忆中没有不同,没有细节,她总是将时间分割成一块块,她的记忆便也是提纲挈领般地凝练成一条条,一如日程表上简单几个字的描述。她的生活平白得没有波澜,似乎辛苦是必然的,成绩是应得的,一切都可以预计,也就没有了喜悦与难过。
还好,学习压力虽大,但还能应付,最近没有生病,没有和同学发生矛盾。轩怡想着让奶奶宽心,这些话常挂在嘴边,只是每次都是这些话,连轩怡自己都觉得不真诚。可自己的生活,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轩怡觉得自己总是不能抓住与奶奶交流的契合点。要如何说话才能让奶奶了解、宽心,轩怡不得而知,反而和爷爷的交谈,她倒是笃定了许多,推茶换盏间,各自享受着茶的韵味,没有手舞足蹈,没有高亢低吟,看似随意的三两句对话,反倒能让自己多说上一说。
秀兰则不同,同学间的趣闻,学校的事情,自问自答,其中曲折,仿佛亲身经历,有铺垫,有转折,还有包袱,常引得奶奶好奇,格格地笑个不停,天生是个说书的料。最让轩怡佩服的是,如偷懒起床这样寻常的事,秀兰能将它归结于昨天的一只蚊子,几星期前的一个心结,或者是即将到来的未发生的事。这其中的逻辑似乎合理,却经不起推敲。秀兰总能将它讲上一大段,常常讲着讲着,讲到了别处去,又讲着讲着,绕了回来。有她的存在,这寻常的家庭聚会,倒是热闹有趣,时间便过得飞快。
家庭闲聚,从晚饭开始,一直延续到饭后的吃瓜纳凉。这样的气氛,最是惬意舒服,一家人从晚饭开始,帮忙着将菜一道一道地上来,摆满了一桌,又看着菜一盘一盘的消灭,最后一起清扫收拾,腾桌换茶。夏季里的瓜果,红的西瓜,白的甜瓜,一刀刀切开,含着甜蜜,透着清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着太阳西坠,群星渐明,看着皓月当空,圆了又缺。
一盏煤油灯下,照不出几丈光景。光景之外,夜色模糊了四周,当下的景象仿若塔下院落里的天井下,夏夜的凉风洗去了燥热,大家都随意地摆放着自己的身子,享受着一桌的时令瓜果,一院的清凉无忧。
老陈依旧忙碌,却也在这个时候,陪着家人一同纳凉。没有了塔下村,他也不再是塔下村村长,话语间,知道他拒绝了新的任命。闲聊时的话题,是自家院里的那几垄菜地,预先种下的瓜果蔬菜,如今长出了几片叶子,又捉出了几条虫。时常有村民下了楼来散步,转到了此处,和老陈一家聊上几句,又转到了别处去。
轩怡依旧泡着茶,在秀兰八卦的描绘中,插上几句,又或者被秀兰拉着,当回传闻的见证者。四人的闲谈,依旧绕不过别人的家长里短,琐碎杂事,这些原来心中不屑,听不惯的话题,现在听来,轩怡却能感受到柔柔的温情在流动,拉近了家人间的距离。
轩怡喜欢上了这样的闲聊,这样的相处,这样无聊地打发夏日夜晚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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