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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之礼
祝淇被族姑给说懵了。
她说莲意生恨她,那她为何要苦寻一个恨了自己十八年的人?
“你……他……你们……”这个慌是实在圆不下去了,祝淇想了想干脆没往下继续说。
“你是想问既然他这么恨我,我为什么还要费心费力找他吧?”族姑笑了,话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自嘲。
祝淇张了张嘴,没说话。
族姑撑着几欲散架的身板儿在石桌边坐下,她大口喘着气,仿佛刚才简短的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祝淇沉默许久,还是跟过去坐在了族姑对面。
族姑好不容易将气儿喘匀,颤抖着手指了指桌上的石壶:“年轻人,帮我倒杯茶吧。”
祝淇乖乖照做,看了眼族姑发抖的手只倒了半杯茶。
他端起石杯递到族姑面前:“茶是温的,润润喉吧。”
族姑掀起干涩的眼皮瞧他一眼,又瞧了眼面前半满的石杯,却是笑了:“你倒是个心细的年轻人。”
她接过茶杯喝下,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力气:“年轻人,不要怪北疆,说到底是我的执念连累了你。”她盛满故事的双眼缓缓落在石窗边,声音怅然若失,“还记得那一年我和意生……”
族姑的故事和祝淇预料得大相径庭。
原以为是个两情相悦的佳话,殊不知却是个妒极成仇的故事。
莲意生本非恶莲族的人,二十年前族姑外出办事捡回一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
长老北疆强烈反对将外人留在族中,可族姑却固执己见留下了莲意生养伤。
这伤一养,就是半年。
一如折子戏中的通俗桥段,年轻女子倾心俊秀男子。
族姑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莲意生。
起初,族姑并未对莲意生吐露这段隐晦的感情,原因无他,她自卑。
莲意生高大英俊,她矮小普通,相貌虽算不上丑陋,却也绝对和美人二字沾不上边儿。
女为悦己者容,心中一旦有了在意的人,就会变得特变在意自己的相貌体态。
相貌尚可通过胭脂水粉改变一番,可这身高却是人为所不能及。
恶莲一族向来矮小,以这样的身量站在莲意生面前的族姑充满了自卑。
于是,她开始背着莲意生派北疆四处寻找增高的法子。起初,北疆严词拒绝,最后拗不过族姑只好答应。
北疆四处搜罗来的偏方十有八九都不管用,有好几次还因偏方太过凶险几乎丧命。
如此折腾了半年,族姑的身高未增分毫,却因此落下一身隐疾,需日日喝药治疗。
这个时候,莲意生身上的伤已完全康复。他心系江湖,欲告别离开。
族姑自是不舍,百般挽留。
莲意生去意已决,为报救命之恩答应族姑会帮她了却一桩心愿。
族姑羞于启齿心中所想,只道待她想好自会去找他。
莲意生走了,族姑的魂儿也跟着丢了。
北疆见族姑日渐消瘦,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寻到了莲意生,请他去看看族姑。
莲意生自然不想救命恩人有事,于是跟着北疆重回恶莲族。
得知莲意生回来了,族姑顾不上喝药,一路小跑奔去了见客堂。
当她气喘吁吁站在门口时,她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也见到了莲意生嘱意的女子。
那是一个有着柳眉香腮的娇俏女子,她和莲意生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分外般配。
反观自己,又矮又丑,像个跳梁小丑。
莲意生告诉族姑此次重回恶莲族,一则是探望生病的族姑,再则他找到了心上人,想请族姑为二人主婚。
族姑心中不见天日的感情压抑多时终于在见到莲意生的心上人时完全爆发,她醋意蒸腾,命人将莲意生和女子都关了起来。
自己则日日以泪洗面。
北疆不愿族姑折磨自己,趁其不备将两人放了。如此眼不见心不烦,时日一长估摸着也就慢慢忘了。
谁料,族姑得知实情后大发雷霆,不顾北疆拦阻派出数名族人追踪莲意生的踪迹。
一年过去,总算是让族姑追到了人。
那日,她站在莲意生和那女子面前,看着女子怀中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理智完全被醋意冲昏。
她神色癫狂冲着莲意生索要当年莲意生答应她的那桩心愿。
弃了发妻和她成婚。
莲意生自是不肯抛妻弃子。
族姑大怒,下令杀了那女子和婴儿。
两人拼死反抗,莲意生为护妻儿身受重伤,女子最终不幸殒命。
莲意生见实在抵挡不住,只好忍痛丢下妻子护着孩子逃了。
之后,便再也没寻到莲意生和孩子的半分踪迹。
往事说完,族姑淌下一串心酸泪,里头有不甘,有悔意,却唯独没有恨。
“刚才见到你的一瞬我真的以为是意生回来了,不过但凡细想就能发现个中端倪。”族姑扯了下唇角,笑了,眼角却有涩泪淌下,“十八年了,即使再见他也定不会是你这副年轻模样。”
她继续笑,唇上血色一点点消散:“他对我恨之入骨,又怎么会来看我?”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石桌上,听得人不免心生悲凄。
许久,族姑抖着手将泪水擦净,声音平和了不少:“北疆他抓你来不过是想圆我一个平生夙愿,免得我死了以后还有遗憾。”
“死了?你……”祝淇欲言又止。
族姑释然一笑:“年纪大了又落了一身的病,自然就撑不了太久。”
祝淇不知这话该如何接,只低头看着桌上的石壶。默了许久,才道:“族姑平生夙愿是什么?”
提到这个,族姑昏黄的眼睛中射出一道光芒,面上露出一种对将来无限憧憬的小女儿情态来:“我的平生夙愿……自然是嫁给意生……”
祝淇:“……”
“你放心,此事不过是走个过场,待到行了拜堂之礼我便放你离开,决不食言。”族姑看祝淇还是一脸的为难,又解释道,“现在我既已得知实情,按理说不该提这要求,不过……”她的目光飘向洞口,颇为惭愧道,“北疆待我情深义重,我这辈子无以为报,为圆我平生夙愿这些年他从未放弃过寻人,我不忍他再如此奔波……”
族姑闭上眼,压下眼底的愧色:“我是要死的人了,他也老了,着实不该再为我劳心了。”
“好,我答应你。”祝淇爽快道,“不过我有要事在身这拜堂之礼拖不得,我看不如就今晚吧。”
族姑明显没有料到事情进展得这般顺利且迅速,她面露诧异,不过一息之间就下了决定:“好,就今晚。”
出了石洞,祝淇被北疆堵在了石壁上。他拉着一张脸,眼中恶意凛然:“你小子在里面和族姑都说了些什么?”
祝淇觑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和族姑多年未见,自然是同坐一凳互诉衷肠了。”
北疆踮着脚尖勉强扯住祝淇的衣襟,恶狠狠道:“你小子竟然对族姑不敬,你……”
“北疆长老还真是个怪人,不是你口口声声喊我莲意生还把我抓上慕萝岛的么?为的难道不就是让族姑喜笑颜开么?”
北疆被他这话噎住:“你……”
“如今我如你所愿答应族姑今晚就和她行拜堂之礼,怎么北疆长老竟不满意了呢?”祝淇斜眼看他,“长老还真是反复无常啊。”
“住嘴!”北疆怒不可遏喝道,狰狞的青绿纹路逼到祝淇近前,“你根本就不是莲意生,你刚才一开口我就知道你不是他。”
祝淇无所谓耸耸肩:“既然长老已经识破,那干脆就放我回去吧,免得白骨派和慕萝岛交恶。”
“你也是白骨派的弟子?”长老顿了顿,疑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入的白骨派?”
“一出生就入了,我可是白骨派了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怎么?长老真的不考虑考虑放了我么?”祝淇俯视着他,噙起抹笑,“长老当真是铁了心要和白骨派过不去么?白骨派可是江湖第一大邪派……”
“一出生就入了?那你多大了?”
“十八,怎么了?”
“十八……”北疆隐去眼底慌乱,挂上一脸强硬的表情,“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回去!总归要先圆了族姑的心愿再说。”
“你看?”祝淇讽刺一笑,“刚才我怎么说来着?说了这么多不还是要让我和族姑成亲?”他凉声一笑,从北疆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裳,“既如此,又何必多费口舌?”
“你小子,你……”
“我什么我?”祝淇瞪他一眼,“晚上还有大事要办,北疆长老想来也有不少事要忙。我累了,要回去歇息了,咱们……回见!”
祝淇说完就走,北疆被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祝淇转身大大方方离开,他立即给边上值守的族人递了个眼色。
族人会意跟了上去,祝淇察觉到身后赶上来的人影,也没回头,自顾自地走了。
北疆站在洞口缓了缓提步进了山洞。
石桌边,族姑正在愣神。
背后有人走路的声音,这声音她听了几十年,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北疆,意生答应今晚和我行拜堂之礼,你去准备准备吧。”
北疆强笑着应声,喉结滚了下想说什么最后终是什么都没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族姑忽然拱着背咳起来,且越咳声音越大。
北疆疾步上前,却被族姑制止了:“我没事,你自去忙吧。”
“可你……”北疆不放心。
“放心吧……咳咳……我没事……咳咳咳……”族姑语气难得的坚持,北疆迟疑片刻还是转身出了石洞。
洞中,族姑咳得越发厉害,她担心北疆听到去而复返,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紧紧捂在嘴上。
不过转眼,脸已涨得通红。
良久,终于止了咳。
族姑慢慢抬起头,帕子上赫然一片殷红血迹。
她神色依旧,默默收了帕子。
看来,自己果真是时日无多了……
族姑缓缓抬头看向洞口,面前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方才那张年轻面庞来。
那年轻人生得和意生如出一辙,莫非他是……
随即,她无奈一笑,不会是……怎么会……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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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淇乐呵呵看着电脑屏幕傻笑:“吆喝!我还有隐藏身份呐,不错不错,感觉自己棒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