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灯火：由便利店开始

　　第九十九章涟漪

　　实验室内的空气，在司徒铮那番带着维护意味却又难掩失落的驳斥后，凝滞得如同结冰。张妍玉被他话语中的冷厉和最后离去时那明显不对劲的状态惊得呆立原地，脸上血色尽褪，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的话语造成了何等严重的后果。

　　十八对于司徒铮的离开，并未表现出任何诸如挽留或担忧的情绪。他的处理器优先级的，是处理完当前中断的事务。他那双仿佛能解析万物本质的琥珀金色眼眸，平静地重新转向呆立的张妍玉，手中那管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血清依旧稳稳地托着。

　　“你的情绪波动，影响了判断力。”十八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基于你刚才的非理性言论，以及针对研究合作者的攻击性行为，根据研究院管理条例第7条第3款，你的项目主导权限将被暂停审核，直至情绪稳定性恢复至基准水平。”

　　他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是依据规则，做出了最符合效率与秩序的处理。这比任何怒斥都更让张妍玉感到无地自容。

　　“这管样本，”十八继续以那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道，“蕴含的稳定机制，可能与末世本源能量有关。解析它，或许能验证你的‘能量缓冲’假说。接受，或拒绝？”

　　他将选择权递还给她，不带任何施舍或强迫的意味，纯粹基于项目本身的价值判断。

　　张妍玉看着那管近在咫尺的、可能蕴含突破契机的血清，又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和司徒铮离去时的眼神，内心充满了懊悔与复杂的挣扎。最终，对科研的本能渴望压倒了个人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伸出手，接过了那管冰冷的试剂管。

　　“……谢谢。我会……尽快调整状态。”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十八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实验室，白色的衣袂划过一道冷静的弧线，仿佛刚才那场情感风暴只是系统运行中一个需要被清理的微小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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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研究院，十八并未直接返回顶层控制室。他的传感器记录并分析了司徒铮离开时的生理数据——心跳过速，血压异常升高，肾上腺素水平激增，伴随能量场轻微紊乱。这些指标明确指向“强烈负面情绪应激状态”。

　　【目标司徒铮，情绪不稳定。结论：不利于其个人战斗力发挥，可能影响军区管理效率，存在潜在风险。】基于逻辑链条，十八判定需要进行干预。

　　他径直来到了位于军区核心区域，分配给司徒铮的个人休息室。这里陈设简洁，符合军人的风格，唯一的私人物品可能只有床头柜上那张他与女儿囡囡的合影。

　　司徒铮正坐在床沿，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深深插入发间。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而落寞的背影。十八推门而入的声音并未让他立刻抬起头。

　　“司徒。”十八平静地唤道。

　　司徒铮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神复杂，残留着未曾散去的痛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晦暗。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自嘲，“来确认你的数据模型是否记录到了足够多的异常波动？”

　　十八无视了他话语中的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在昏暗中仿佛自行发光的琥珀金色眼眸，清晰地映照出司徒铮此刻的狼狈。

　　“你的生理指标显示处于高度应激状态。原因：与我缺乏爱情感觉的陈述直接相关。”十八直接点明核心，没有任何迂回，“根据你之前的‘引导’策略，以及人类情感培养的相关文献，接吻等亲密接触被列为可能促进情感联结的行为之一。”

　　他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平静地落在司徒铮紧抿的唇上，语气就像在讨论一个战术方案：

　　“如果你认为此类物理接触有助于稳定你的情绪，我可以配合。”

　　这句话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司徒铮的脑海。他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十八。

　　配合？像执行任务一样配合接吻？把他内心那些隐秘的、炽热的、甚至带着卑微祈求的渴望，如此轻描淡写地定义为“可配合的行为”？

　　一股混杂着羞辱、愤怒和更深沉悲哀的情绪涌上心头。但与此同时，一个阴暗的、带着强烈诱惑力的念头，也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出——就算得不到同等的爱，至少……能占有这具身躯的亲近吧？既然他不懂，那是不是可以由他来定义这一切？用吻，用触碰，用更进一步的亲密，一点点在他那片空白的情感领域里，刻下属于自己的烙印？哪怕最初只是基于“配合”，久而久之，会不会……也能生出些别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血液隐隐发烫。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精致却毫无情动迹象的脸庞，那双清澈见底、只倒映着他此刻挣扎丑态的眼眸，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在胸腔里咆哮。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十八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他抬起头，眼中翻涌着未被安抚的雷霆和一丝破罐破摔的狠厉。

　　“配合？”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十八微凉的脸颊上，“十八，你是不是觉得，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可以这样冷静地分析，然后决定是否配合？”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近乎粗暴地抚上十八颈侧细腻的皮肤，感受着其下平稳的能量流动，与他指尖的灼热和颤抖形成鲜明对比。

　　“是不是就算我现在吻你，甚至做更过分的事情，你也只会记录下‘接触力度’、‘持续时间’、‘生理反应’这些该死的数据？！”

　　他的声音压抑而危险，充满了绝望边缘的试探。

　　十八任由他抓着，禁锢着，没有任何挣扎，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司徒铮所有的激烈反应，落在那双琥珀金色的眼眸中，都被迅速拆解为对应的生理信号和行为动机。【目标攻击性提升，伴随强烈占有欲表达。行为模式偏离“引导”策略，转向更具侵略性的“标记”意图。逻辑关联：此前“爱情缺失”信息冲击导致策略调整？】

　　“你的行为，正在偏离‘引导’的初始设定。”十八陈述道，声音依旧平稳，仿佛感受不到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颈侧那充满侵略性的抚摸，“基于安全协议，如果你继续当前行为，我将启动制伏程序。”

　　他没有回答关于“吻”和“更过分事情”的假设，只是给出了基于规则的、冰冷的底线。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司徒铮几乎失控的火焰上。制伏程序……他毫不怀疑十八有能力瞬间让他失去行动力。那种绝对力量差距带来的清醒，混合着十八始终如一的冷静，终于让他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

　　他死死地盯着十八，看了许久，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松开了钳制的手，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床沿。他低下头，双手再次插入发间，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他到底在干什么？逼迫一个根本不懂爱的人？用这种近乎胁迫的方式，去索取一份永远不可能对等的回应？

　　十八站在原地，看着重新被沮丧和无力笼罩的司徒铮，处理器中更新着关于“人类情感复杂性”与“引导策略失效风险”的模型。

　　“情绪稳定，是高效执行任务的基础。”十八再次开口，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你需要休息。”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休息室，轻轻带上了门。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司徒铮粗重的喘息声。
　　他失败了，阶段性的，惨败。
　　但内心深处，那簇“不甘”的火苗，并未完全熄灭。
　　只是，他需要换一种方式。一种……更耐心，也更绝望的方式。
　　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没有心，却让他无法放手的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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