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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劫(1)
那人自顾自的说:“你以为服用紫玄参有用吗?你都用多久了?如果能根治的话,早就治好了!”
离皎愤愤道:“与你无关!而且…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男人蓦地笑了,他悲悯道:“真是可怜啊,人快死了还被蒙在鼓里,既然颜辞镜不愿意告诉你,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其实你的病可以根治,只不过需要异系空灵根调佐罢了。”
“异系空灵根?太…太珍贵了吧,这世界上哪还…”话说到一半,他自己都愣住了。异系空灵根…不就是他的师祖吗?
他垂下眼眸,回想着,他的师尊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唯一救他的办法,这是唯一一个!可他的好师尊,到死都想把他蒙在鼓里。
可他还是倔强:“你…”
“连你自己都无法说服你自己,又怎么能说服我呢?我也是善良,顶着这么大的风险,要将事实告诉你,你说我人多好呀。”
离皎躺在床上,不断回想着那天的画面,他坚定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的好师尊——颜辞镜,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问道:“您告诉我实话,是没法子救,还是有法子不能用?”
颜辞镜沉默了。
“我的病,需要异系空灵根调佐,对吗?”他语气肯定。
颜辞镜手握得更紧,道:“你怎么…”
离皎打断他,强撑起身,道:“师尊,您帮帮我好不好?皎儿不想死!”
“那是你师祖。”他道。
“师尊…你就当真没有一点犹豫吗?我是您的亲传弟子啊,我是您唯一的徒弟!您对他…为何…”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哽在喉咙里。
颜辞镜泪水翻涌,五味杂陈,他轻轻的抚摸着离皎的背,道:“我也是他的亲传弟子,你师叔转拜秦纳兰后,我也就成了他唯一的徒弟了…师尊在成为师尊前,也是一个徒弟。”
离皎愣住,转而放生大笑,像是失了神智一般,他紧紧的搂住颜辞镜,咬牙切齿:“师尊…我不怪你,你下不了手,那是因为他是你的师尊,您放心吧,我不会让您为难的。”
他松开颜辞镜,盯着他的眼睛,眼里透露出与往日不同的疯狂:“师尊从小就教导我,想要的一切都得自己争取,不能靠别人施舍…徒儿,这辈子都会把这句话铭记于心的。”
“你…要做什么?”颜辞镜不确定的问。
离皎笑得释然:“我这病如果不好,也就这两年活头了,师尊…我从小被您从交州带回来,您跟我说要忘却以前不美好的事情,所以给我取名离皎,您还记得吗?”
颜辞镜点头。
“我想在这两年里好好游历,看看修真界的大好河山,我累了…这病我不治了,那些苦的汤药我也不喝了,放我走吧,师尊。”
颜辞镜纵使有万般不舍,此刻也不得不放下。
他是想留住他,可他不应该耽误他。
“好…”他嗓音沙哑。
“不带上你的剑吗?”
离皎留恋地摸了摸,最终还是摇头:“以我现在的德行,怕是配不上这剑的名字了。”
颜辞镜万千话语哽在喉头,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在离皎半夜离开之时递给他一个灵镯:“钱财想必你带了,我也就不为你准备了,这个镯子你拿着,里边有我的灵气,可以稳固你的病情,还可以御敌。”
离皎有些愣地看着灵气充盈的镯子,问道:“您…在这里面放了不少灵气吧?”
颜辞镜强扯一抹笑,故作轻松:“自是瞒不过你,不过你师尊我化神的修为,难道还散不出这点灵气吗?”
“也对。”
暗夜寂静,唯余清风拂尘之音。
离皎带着自己的行囊,头也没回的走了好久,直到彻底消失不见,颜辞镜再也忍不住,蹲在底下失声痛哭,他死死地捂着嘴,不想让这黑夜窥见他狼狈的模样。
他有些落寞:“这孩子…这孩子…竟不曾回看我一眼。”
不知是师徒情深,还是心有灵犀,下山的离皎也同样垂泪,兀自呢喃:“师尊啊师尊…竟不曾挽留我一句。”
他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想:“师尊…我不会让您为难的,您也别让我为难吧。”
*
李自山生前唯一的心愿,不就是让邢峰宗的弟子们回家吗?既如此,他干。
姬长卿对照着那四米长的信,挨家挨户走访,他先是来到了最近的幽州。
那弟子年逾十八,正值芳华,名讳喜诚,是李自山亲自取的。
李自山没有给人取名的爱好,只不过是“二丫”实在太过敷衍,配不得这般丹心赤城的女子,这才改了名。
喜诚家中不算贫苦,但也称不上富裕,一家四口人堪堪足了温饱。
来开门的是个妇人,脸因为长时间暴晒变得黝黑干裂,牙齿参差不齐,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她看着面前仙风道骨的人愣住了,这人好像不属于这里,她问:“不知…您是?”
还没到姬长卿回答,屋子里头便传来了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门口站着哪个王八蛋?可是二丫子来了?”
“不是不是,是个…”那妇人转过头后又转回来,不确定道:“是个仙长?”
姬长卿赶忙陪笑解释:“啊,我…大娘啊,您叫我长公子就行。”
“哦哦,是…是一个自称长公子的人。”
那男人突然暴躁拍桌:“老子耳朵不聋!踏马是问来干啥来了?”
那妇人恍觉:“哦哦,长公子…请问您是来?”
姬长卿从身后拿出一块碑,上面写“喜诚之碑”,他道:“邢峰宗覆灭,二老之女不幸离去,为完前宗主心愿,特来还乡。”
那妇人急切地拉着姬长卿,问道:“俺闺女没了?她不是去修仙了吗?修仙不是能长命百岁吗?为什么连个骨灰都没有啊?”
“邢峰宗覆灭后,被一把火烧了,现如今寸草不生,实在是找不到尸骨啊。”他面对女人的诘问,哽咽着开口。
那妇人本要瘫倒在地,却被身后男人一声吼给镇住:“老子就说她修什么破仙?陷如今命都丢了吧,真是活该!”
那妇人一愣,转言附和:“是…是啊,活…是活该…”
姬长卿不解地抱着牌匾,内心疑惑却没有表露,他想,难道走错了?不是这户?
嘶…没错啊。
他刚把那碑递给女人,转头掏银子的功夫,那男人便激动地冲上来将其砸个稀碎,边砸边喊:“我呸,臭玩意,也配有碑!”
妇人本想拦,却被男人那凶恶的眼神镇住,最后只能僵硬地拍手叫好:“是…啊,相公说的…是。”
姬长卿拿银钱的手一顿,呆滞地看着眼前这副景象,真是奇哉怪哉,他人活这么大,什么没见过?却头一次叫这种场面镇住。
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在那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吃惊,愤恨,目眦欲裂。
在将银钱甩到地上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愤愤不平:“艹,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姬长卿只觉得自己一上午的努力都白费了,亏他还特地选了个比较贵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那姑娘也是可怜,平日在家肯定没少受欺负,不然怎么会不远千里来到邢峰宗呢?
“艹!”
他喝了口菊花茶,而后将杯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一小厮上前点头哈腰:“这位客官啊,小的知道您心情不好,但是这桌子拍坏了是要赔钱的。”
姬长卿面色不虞,强压怒气:“…行,我知道了。”
刚打算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却被一人叫住,回头一看,竟是那妇人。
“你…有事?”
妇人将他拉到巷子里,恭恭敬敬的给他道了歉,并拿出那脏兮兮的钱币,恳求到:“我那相公觉得我闺女不务正业,对她也没个好脸,您见笑了哈。不过我还是想请您再为我姑娘再造一个 ,最好能小一点,大概我一个巴掌就能握住的那种,我想自己留着。”
“他都这么对你和你女儿你都不和离?他这种人就不配有老婆!”姬长卿义愤填膺道。
妇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嗐,刚成亲那会,他对我还是挺好的,只不过后来还喝酒了,脾气就差了。我和他成亲快二十个年头了,孩子都那么大了,现在和离…我也不好过啊。”
姬长卿再次愣住。
是啊,太过于意气用事了。
没有考虑妇人日后的去处,也没有考虑世俗的骂名,一个垂老的女子想要活下去,是何等艰辛不易。
他沉默半晌,应道:“我会帮你再做一个碑,钱我就不要了,就当是为我刚刚的冲动道歉吧。”
那妇人本想推拒一番,可家里的经济状况实在不允许她这么做,只是无奈的笑笑,便没有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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