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梁

　　梁舒晃晃悠悠地冲进了房子里，房间内昏暗又阴沉，温执抱着一个木盒愣愣的站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

　　第一眼，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抖着声音说：“姑姑，梨梨真的去国外了吗？你们不是把房子出掉了吗？”

　　温执看见她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瘫软地跪在地毯上，一个劲地哭。

　　温执越哭，梁舒的心就沉了一分，大脑嗡嗡的，耳朵突然之间的耳鸣。

　　直到温执告诉她温梨的死讯，她也没什么真切的反应，只是喃喃道：“怎么可能呢？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她呆滞在原地，温执起身走到梁舒身边，拍了拍梁舒的肩膀。

　　梁舒猛地一缩，像是受到了惊吓，跌坐在地，眼睛流不出泪水只是和脑袋一样胀疼着，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好像五感都尽失了，只剩下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温执和黎言看到她的样子，急忙拍了拍她，温执哽咽着说：“梁小姐，你没事吧？梁小姐？”

　　不管温执怎么喊，梁舒都听不见，她眼前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温执拨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赶到，给梁舒打了一阵镇定剂，把她给带走了。

　　温执拿出了刚才她抱着的木盒，这是她在找健保卡时偶然发现的小盒子，一直被放在一个抽屉里，上面没有落灰可见箱子的主人很用心在保养，她把小盒子仔细收好和黎言一起坐上救护车去医院。

　　温梨是在昨天去世的，她得了肺炎，因为渐冻症导致咳不出痰加上肺部感染，加上她自己又藏着掖着一心想寻死，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急救了大半夜最终还是回天乏术。

　　温执很内疚自己没有照顾好温梨，出事的时候，小梨把她们两个支开了。

　　那天晚上，小梨突然想吃一款特制的甜品，就把她们喊去买甜品，小梨想吃东西，温执当然很开心，那是温梨时隔很久提出想要吃东西。

　　黎言开着车陪她去买，可惜那家店太远了，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到家，等温执兴致冲冲地把蛋糕提进房间，温梨已经躺在毛毯上奄奄一息了，蛋糕一下就被摔在地上。

　　温执跑过去抱着温梨，“撑住，小梨，医生马上就来了。”眼泪滑落到温梨的脸上，滚烫到几乎要将她灼伤，用尽力气地摸了摸温执的脸又擦去泪痕，小声地说：“姑姑，不要伤心，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姑姑你辛苦了。”

　　这句话是温执唯一能听懂的一句，她其实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只是过于小声，听不真切。

　　在抢救室门外，看着红色的灯光，温执坐立难安，游走于走廊上，黎言拉着她，强迫她坐下来镇静。

　　“你说小梨会怎么样？”温执抽抽咽咽地说。

　　黎言看着她的样子，心如刀绞，“阿执，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已经尽力了，你明白了。”

　　温执现在的恍惚的模样，不适合处理任何事情，黎言只能尽可能安慰她，让她平静下来，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温梨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强弩之末又能坚持到哪儿去。

　　黎言有瞬间甚至认为这样也好，温梨活得太辛苦了，也是解脱了。

　　直到医生冰冷的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的身体已经是极限了。”

　　温执听言立马就晕厥了过去，晕倒在医院，立即就把她送到了病房，醒来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温执入了梦魇，她梦见了温梨，梦里她变成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孩，在山腰间采了一朵橘色的花别在了温执的耳边的发梢上。

　　她朝她甜甜地笑着，露出了两个好看的小酒窝，“姑姑，别难过，我只是累了，想歇一会儿，我很开心我现在的样子，你也要开心活下去。”

　　话一说完，小女孩就长大成人变成了温梨19岁的样子，穿着一袭白裙，亭亭玉立站在光里。

　　忽然之间，温执到了深海的海底，周围一片漆黑，窒息感接踵而至，求生欲和本能让她努力地往上游，只是游了很久也上不了岸。

　　身体冰冷的僵硬感让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肺部的负荷也到了极限，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没几秒她在迷糊之间感受到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拥抱救她上岸，她没来得及看清那人，上岸之后只想本能地呼吸新鲜空气。

　　等她揉开眼睛想看看是谁时，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深绿色的草丛和腐朽的残桥。

　　眼前的一道白光晃的温执睁不开眼，只能听见一声：“姑姑，我要走了，你也该离开这里了。”

　　温执想说“等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想去抓住那道光影也没抓住，她有些懊丧。

　　一道橘红色的夕阳照耀大地，将草丛照的生机勃发，就连面前的大海也变成了浅蓝色，一股外力将她推远，直到那个地方变成一个小点再消失不见。

　　温执泪流满面地醒了过来，脸上绑着一个呼吸器正在给她输送氧气，她用力将它扯下来，看见床边正趴着黎言。

　　她望着天花板，抬手掩住额头，碎发被泪水和细汗浸湿紧紧贴在她的侧脸边，“小梨，你受苦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话刚说完，黎言就醒了过来，她睡的不深，只是假寐，看见温执总算醒了，才着急想去按呼叫铃。

　　温执制止了她，“言言，我刚才梦到小梨了，她说她累了，想休息了。”

　　黎言拂去她的泪，把她的碎发拨到耳后，静静地听她说话。

　　“我们给小梨办葬礼吧，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地方了。”

　　黎言点了点头，给她掖被子，“好，我会安排好的。”

　　“我想把她的墓碑立在那座山的山顶，小梨生前的时候就喜欢那里，经常去采风，而且那座山也是这个小镇的福祉。”

　　沈悦带着顾含轻来到了温执的病房，她们从温梨出意外开始就一直守在一边。

　　两个人都穿着白大褂，都是工作途中紧急跑过来的。

　　顾含轻眼尾红红的，哭了很久，沈悦面色凝重，眼神无光。

　　温执从床上坐起来，“小悦啊，要是那位梁小姐打电话过来，你就说小梨出国去了，具体是哪里，你就说你也不知道。”

　　沈悦有些错愕，黎言也有些不解，刚想问“为什么？”

　　温执就继续说着：“是小梨告诉我的，她说她不想让梁小姐难过，与其让她知道这件事情，还不如告诉她她出了远门。”

　　沈悦默了一瞬，缓缓地说：“我知道了，温姨。”

　　没想到话刚说完没多久，梁舒就打电话给沈悦，沈悦看着电话犹豫了许久，快要自动挂断才接起来。

　　说完了温执叮嘱的话之后，沈悦挂断电话松了一大口气，她实在不擅长说谎，摩挲着手机按键。

　　沈悦回忆起来关于温梨的故事，小梨是个很好的朋友，只要有她在，气氛就会变得沉稳轻松起来，她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别人的淡然，好像只要靠近她，时间就会悠闲缓慢起来。

　　沈悦眼镜有些氤氲，心里想着，能和温梨当朋友，真好啊，她哽咽地对着医院昏暗的走廊说了一句：“小梨，下辈子也要做好朋友。”

　　擦了擦眼睛她才走进病房，对着温执说：“姑姑，刚才梁舒打电话过来，我已经按照你的给她说了。”

　　温执感激地瞧她一眼，“谢谢你，小悦。”

　　沈悦心里一阵酸涩，顾含轻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直到温执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她才稍微放心。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去房子里收拾遗物时，梁舒居然还在那里，这倒是让温执在意料之外。

　　看着梁舒那副模样更是吓到了温执，急忙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梁舒醒来之后，发现眼前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她没管眼睛的事情，急忙地呼唤着：“梨梨？梨梨？梨梨你在吗？在就回答我，我这次来是来找你和好的，我知道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我不去玩机车了，你别生我气了。”

　　说着说着，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抽噎，“梨梨，别离开我。”

　　温执把盒子放在她手里，梁舒摸索到温执的手，紧紧抓住。

　　直到她出声：“梁小姐，这是小梨剩下的盒子，里面装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想，这应该是给你的。”

　　梁舒眼底散发的光在温执出声后又一点点熄灭，她摸索着那个盒子将它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滴落在盒子上。

　　“这个周六，我们打算在小镇背后那座山给小梨举行葬礼。”

　　温执忍着心绞痛，手指攥的紧紧的，“人死不能复生，梁小姐想开一些吧。”

　　她推开门和黎言一起离开了医院。

　　在温执走后，梁舒抱着盒子喃喃道：“怎么可能释怀呢？爱的人突然死了，怎么可能接受呢？”

　　她蜷缩成一团，外面又开始下起细雨，窗户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小点点，屋内又响起细碎的抽泣声。

　　雨水拍打着车窗，雨刮器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到车内，温执呆愣地望着窗外，黎言怕晚风吹到她，所以把窗户关了起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