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双开

　　蓝允问她：“你们这儿就不能讲真名啊？”

　　“是祖姥姥定下来的规矩啊！”

　　应于心不似蓝允，她身上这回没带好玩的小玩意。瞿辰也是，雪漠里还有人烟，怪稀奇的。

　　“雪漠里还有人烟……”瞿辰呢喃道，她去瞧小萝卜的面孔，“这孩子几岁了？”

　　她后半句没有刻意小声说话，小萝卜一蹦三尺高：“我！”

　　应于心对待孩子更加温和些：“你怎么了？”

　　小萝卜脸上的笑挂下去：“我忘记我今年几岁了……”她敲了敲脑袋，“怎么想不起来呢……”

　　瞿辰开口想讲话，忽然摁住了肚子，应于心凝眸：“肚子疼？”

　　应于心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姚无秋竟不见了。下一瞬，她的肚子也开始发痛。她们吃的东西是这里的饼子，那东西没有蠹，也没有掺东西。

　　应于心肚子像是被人锤了似的那般疼，她身边的瞿辰摇了摇身子，忽然不见了。她脸上一痛，隐隐约约听见明兆在骂人，那声音由远及近，脸上挨了一巴掌，她唰地睁开了眼睛，见明兆面色阴沉，正准备再给她一巴掌。

　　“我劁，你终于醒了。”

　　明兆忍不住爆了句粗，她声音不大，应于心脸上还火辣辣地痛，肚子也痛。她怀疑明兆公报私仇，两边脸都很痛，脑子里嗡嗡地响着声音，别是耳膜被她打破了。

　　明兆面无表情，已经没了办法：“你醒了，我去打下一个了。”她手甩得都疼了，瞿辰和应于心才醒，没办法了。

　　瞿辰咳嗽了两声，她感觉被打的有些反胃了。她们方才是陷入梦境了吗？那怎么明兆没事？身上痛，没被不知名的东西打，先被明兆打醒了。

　　青蝉被打醒时差点下意识和明兆动手，她反应极快，收了抬起的手，默默揉脸去了。

　　最初，明兆意识到不对劲时，她想着能不能把她们喊醒摇醒。她是不想动手打人的，可是光掐也不顶用，几个人睡在那里除了有呼吸、身子是温软的，和死人没多少区别。

　　随身带的香，带的药，没一个顶用的。她怕是效用发作慢，想着再等会儿。她越等越烦，干脆试试最直接的法子。有用是有用，她笑不出来，这被她打红了都。好吧，不止打红……再打感觉要被她打出血了……天地良心，她这次绝非故意的。

　　应于心见她动作，也没去阻止。明兆再怎么也不是个会无缘无故特地朝她们脸打的人，她手臂上的掐痕还在，想必明兆是没法子了。

　　瞿辰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明兆的劲真大，这梦境也好可怕，她们居然没有醒过来，要明兆动了粗才醒过来。

　　几下下去，蓝允睁开眼前没有叫，睁开眼后哇哇乱叫。她们本就身上痛，听了后脑袋隐隐作痛。

　　明兆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叫！”

　　蓝允登时闭嘴了，她故意的。

　　祁行满挨了一顿，她醒了又昏过去了。确认她不会死，几个人诡异的沉默了下来，明兆没有冷嘲热讽，稍微放松地叹了口气，没让火堆继续烧下去。

　　“你们在梦里见到了什么？”

　　不知怎的，明兆有种从内而发散发出来的疲倦，她很少有这种时候，这次不过是劳累了没几天，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她缩回去前还好，岔子十有八九出在她没出来的这段时间里。

　　她们睡着了，包括姚无秋也睡着了。可是明兆不同，她没有睡着，她只是缩回去了。

　　“梦里……嘶……”瞿辰揉了揉脸，“你等我们上点药。”

　　瞿辰伤口之类的恢复比常人快些，她不指望今日就能好。说话脸疼，一牵扯连带着脖子耳朵也发疼。

　　“嗯。”明兆搓了搓鼻子，老老实实去拿药了。

　　蓝允小声道：“我们四个能不能回头也把她打一顿。”

　　明兆猛地回头给了她一记眼刀：“我可是为了救你们。”

　　“说不准吧，万一我们后面就醒了呢。”

　　明兆扭了扭手腕：“那我现在可以送你入梦，让你继续睡着。”

　　“别吵了。”应于心无奈叹气，“上药吧。”

　　明兆丢了药瓶给她们，又控着姚无秋的蛊，让她们快点好起来。她控蛊不熟练，那蛊虫和她大眼瞪小眼，许是蛊虫的灵智也够用了，停在她手上片刻，挥起小翅膀飞到了几个人身上。

　　明明是一样的身躯，蛊虫却没有那么机灵了，明兆实在不想承认是她的问题。

　　看她们一副惨样，明兆多少留了点有良心的心虚。

　　这时候还是要热水才好，她想着便讲：“我去弄些水来，我们烧些热水吧。”

　　“我昨夜正是在守夜时，不知怎的晃了瞬间的神，眼前的场景就变了。你说，与我们拆下来做柴火的木头会有关吗？”

　　“我觉得不会，不然从前住在这里的人岂不是要天天醒不过来……”瞿辰顿住，她改口，“不对，这里的人不就是莫名其妙地睡在了那里吗？”

　　“可是后半宿火还是烧在那里，我出来后没有把火熄了。依照你们俩的说法，我应该也在叫醒你们的途中莫名其妙睡过去才是。”明兆也不能保证柴火没问题，“于心，蓝允，你们两个怎么看？”

　　“我嘛，我倒不太想去想这个，不行的话你天天把我们打醒就是了。我在想咱们还走的出黑城吗，这地方走到城池的另一边会有东西吗？这城奇怪的很，看着不像人住的。”

　　上了药，蛊虫还没有走，几个人的疼痛减轻了些。蓝允没有回答明兆的提问，又抛出了几个问题。

　　“我们收拾好上骆驼讨论昨晚上的事，不过在走之前我想进屋子看看这屋子里面的人。明兆你不是问我们，我们在梦里看见了什么吗？我在梦里梦见我和青蝉后半夜换她睡觉我守夜，我醒来和她换班的时候，这里的建筑就有些不同了。”蓝允抬手指了昨日她们劈了的屋子一角，“这屋子在梦里完好无损，没有被我们拆掉一部分。后来天亮后，大家醒了，屋子里头走出来一个女人，是这家的主人。这家里还有个儿子，她给我们拿了饼子吃。到这里，你们的梦境和我的是一样的吗？”

　　应于心答道：“是一样的。”瞿辰和青蝉也点了头。

　　后面的谈话蓝允一个字不落地讲了出来：“我见二姐姐先不见了，我回头时她就不在了，然后三姐姐肚子疼，紧接着是大姐姐肚子疼，两个人先后凭空消失了。”

　　“嗯，我比二位晚醒，比蓝允要早醒，所以她是最后出来的。”

　　“我最后看到你们都不见了，一直观察的那对母子就朝我扑了过来，行为举止很像粽子。”

　　应于心看向屋子：“你是想进屋看看，里面躺着的尸体，是不是那两个人的模样。”

　　“对，没错。”

　　几人说行动就行动，明兆怕她们在里面忽然睡着，那就完了。这屋子是被拆了部分，可是黑城古怪，她不放心。哪怕她入梦了，姚无秋应该也能跟她一样把人打醒。

　　没必要再把人留在外面，她们现在宜聚不宜散。怕粽子起来，打斗间被污血溅到，她们戴了手套又蒙住脸，留出一双眼睛视物。

　　蓝允看了笑呵呵的，调侃道她们是盗贼。

　　几个人轻车熟路进了屋子——黑城的房屋大差不差，昨日她们进过好多次了。

　　床帘掀开，梦中的两张面孔映入眼帘。一对母子，困境里的母子。

　　和昨日遇见的尸首相同，她们全背过身去后，起尸了。明兆离得最近，她动作最及时。她动作大开大合，瞿辰只好后退给她让位置，不当心踩了蓝允一脚。

　　明兆没有瞿辰、青蝉的好心，带着一大早就甩得手疼的郁闷气，挥着她那把长刀就上了。地方不大，有些限制她了。

　　两只粽子不是厉害粽子，应于心想阻止她将粽子砍得四分五裂，到底还是住了嘴。粽子被砍得四分五裂，不仅不怕起尸了，黑驴蹄子还省了。

　　比起挖坑费的劲，明兆的做法更省事——她的衣服上被溅了不少血，得换一身了。衣服洗了要烤干，算下来似乎也没有省多少事。

　　若此刻有个胆小的人进来，非得被屋内的景象吓昏过去不可。

　　明兆心里那股邪火稍微发泄出来了些许，应于心赶紧带着她出去了。

　　“我自从再出来后，身子总是不太得劲。”明兆摸了摸心口，她的心跳动得不太正常，“我想起一件事来……”

　　“何事？”

　　“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对吗？”明兆扯开脸上的布罩，眉间的朱砂鲜艳，发丝在她脸上落下几道细小的阴影，像是蛛丝，随着行动很快就断了。

　　“是，连我也不知道。”应于心取了件干净衣服给她，“可不能再任性了，我们没有多少干净衣裳备着。”

　　“你这衣服先脱下来，我去给你洗洗。”瞿辰摁住了她那点慊弃，“下次还是让黑驴蹄子脏一下吧，你这里头的衣裳也要换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明兆凉飕飕地扔过去一句话，别以为她没发现瞿辰慊弃的眼神。

　　蓝允贱嗖嗖地回头：“慊弃的眼神呗！哎哎哎，别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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