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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
季承夜的一审定在八月的尾巴,季雨桐和裴若初八点多就赶到了法院。
裴赐年的事早在四月份就结束了,他是经济犯罪,虽然也有参与当年的事,到底是从犯,过个十一年就出来了。
刀疤男和瘦子绑架裴若初的事,也在上个月已经有了结果。
他们对自己受季承夜指使绑架裴若初的事情供认不讳。
根据他们的说法,季承夜本意让他们带裴若初偷渡出境,随后强迫裴若初转让手中股份,如果裴若初愿意提交手头的证据,那最好,如果不愿意提供,也无妨,因为等出了境后,迎接裴若初的唯一结局只会是死亡。
刀疤男和瘦子会把车开去园区,那是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裴若初再有能耐,进了园区,也翻不了身,死在里面,也无人在意。
如裴若初所料,季承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回来。
至于季承夜,由于他牵扯的事情太多,很多细节需要再核实,这才一拖再拖,到现在开庭。
距离季雨桐上一次见到季承夜,又过了好几个月,季承夜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不戴金丝眼镜的他,眼神要差许多,即便他剃了头,又清瘦不少,看上去却还是一贯的风流倜傥。
季雨桐知道,季承夜没有注意到坐在后排的她和裴若初。
他戴着手铐脚链走进法庭,金属与木地板之间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法庭里格外惹耳。
审判锤敲响,全体起立。
绑架一案有另外两名共犯指认,又有金钱往来和通话记录,板上钉钉,季承夜无从辩解。
雇凶杀死裴湛枫一事,季承夜也很难抵赖。雇凶的事实有王翰坤和他母亲指认作证,有具体的转账记录;有当年同一监室知情的人指认;甚至裴赐年都承认当年季承夜曾与他共同讨论过雇凶一事;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之间有大额经济往来,清清楚楚,季承夜说不出足够有信服力的理由,法院不予采纳。
相对来说,证据最模糊的可能还是向明烛被杀一案,季承夜委托的律师也就此案更下功夫。
如果能将这一事摘去,季承夜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
“光凭凶器上的指纹,只能证明被告人曾拿过这一物证,但不代表用该物证行凶过。”
这是律师给出的辩护意见。
法官决定休庭。
季雨桐悄悄起身,出了审判庭,往另一个方向去。
十分钟后,重新开庭。
“下面有请证人描述当日目击情况。”
审判庭后面的小门打开,季雨桐从里面走出来。
她顶着季承夜难以置信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证人席上,落座。
“案发的当天下午,我曾在家对面的花园里,看到有人爬树爬上家里的二楼,也即我母亲的房间,”季雨桐思路清晰,“那个人,是我父亲。”
季雨桐看着面目狰狞的季承夜,心里冷彻地像冬天结冰的湖水。
再加上公诉人指出,季承夜的指纹系在干涸血迹上采集获得,是一枚血指纹,意味着季承夜接触到烛台是在向明烛被击打出血之后的事。
最终,法官驳回了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当庭宣判季承夜犯故意杀人罪、绑架罪,数罪并罚,处死刑。
季承夜被带下去的时候,他恶狠狠地看了季雨桐一眼,像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季雨桐会站出来,在他狼藉的身上再插两刀。
可季雨桐又何曾想到,她尊敬的父亲,会亲手杀死她最珍贵的母亲。
审判结束,季承夜由法警带回看押。
随着铁门关上,季承夜的身影再看不见。
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季雨桐想,这大概是她见父亲的最后几面了。
人与人之间,永远是见一面少一面。
这场庭开了整整一天,两人走出法院时,太阳还高悬在天空上。
八月,白昼漫长。
法院外,日光明亮,八月的太阳威力巨大,照在季雨桐的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睛。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向季雨桐涌来,几秒钟就在她面前架好长枪短炮。
“季导,您对您父亲杀人一事有什么看法。”
“季导,我想请问一下你有参与过季承夜的谋划吗?”
“季导……”
“季导……”
一个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季雨桐猝不及防,她在这围墙般的禁锢中近乎缺氧。
“抱歉,暂不接受采访。”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裴若初揽过季雨桐的肩膀,将她带出汹涌的人潮。
“裴总,大仇得报有什么想法,您说两句!”
“裴总,您今后还会拍电影吗!”
见人潮依然寸步不让,裴若初的脸色越来越冷,她皱着眉宣布:“有关案件的情况请听官方通报,我无权解释,对于我是否息影一事,我永远愿意成为季雨桐导演电影里的角色。”
说完,她拉着季雨桐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法院。
直到坐上车,季雨桐才缓过神来。
她的确不太能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场面,要不是裴若初帮她吸引了大部分的镜头和话筒,她不知道自己会不适成什么样子。
望着身旁认真开车的裴若初,季雨桐忽然明白——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裴若初更懂她。
她们有共同的恨,她们也有共同的爱。
她们守着各自的秘密与感情,在现实与理想中顽强共进,她们的方向与目的地,从来都是一致的。
没有人会比裴若初更爱她,就像她不会爱上除了裴若初之外的任何人。
她只会属于裴若初。
裴若初也只会属于她。
季雨桐知道,在她的心里,永远会为裴若初留下一席之地。
车子驶过两个红绿灯后,季雨桐忽然开口:“你刚刚说你愿意成为我电影里的角色是……”
“我想清楚了,”裴若初笑得云淡风轻,“我喜欢电影,比起当老板,我还是更适合当演员。”
“那长风怎么办?”季雨桐惊讶。
裴若初挑眉:“扔给叶江蓠吧,能赚钱的事,她愿意做的。”
这是季雨桐没想到的。
裴若初没打算多说,比起长风的未来,她更关心季雨桐现在的心情:“刚刚记者那样逼问你,有没有不舒服?”
季雨桐抿唇:“虽然事前有预想过,但的确还是招架不住。”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季雨桐面对记者时的负面情绪已经渐渐消散。
这种消散,就像是这几个月来,她对季承夜怨恨情绪的渐渐消散。
那是她年少所有不幸的始作俑者,却也是赋予她生命的人,她已不再爱他,也不想再恨他,如今,季承夜能够得到法律的公正判决,就很好。
直到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季雨桐依然在出神。
她垂着头不言不语,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
“想吃什么?”
裴若初忍不住,还是伸手摸了摸眼前的脑袋。
这下,季雨桐终于有了反应,她看了眼裴若初收回的手,表情绷得紧紧的。
该不会越界了吧,裴若初装作没注意的样子,悄悄缩回手指。
这些天裴若初把握着与季雨桐相处的分寸,亲近而不越界。
好不容易才拉近了距离,裴若初可不想一夜回到解放前。
“没胃口。”
不知怎的,裴若初竟从这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委屈。
“那先不吃?”
“好,”季雨桐说,“我想去江边走一会儿。”
那是母亲,常带她散步的江边。
……
停好车之后,裴若初绕到另一边,帮季雨桐拉开车门。
下车后,裴若初主动牵起季雨桐的手。
季雨桐没有挣开。
在明亮的日光下,她们手牵着手,走过长长的马路,再绕过一个街角。
她们沿着江边一直走,这个时间,江边还有奔跑的小孩,钓鱼的老头,充满了人文气息。
阳光洒在深色的江水上,波光粼粼,水波摇曳,落日与河水在此刻相得益彰。
阳光下,季雨桐的眼睛显出透亮的琥珀色,风挽起她的长发,淡色的长裙也为之起舞,她用另一只手压住裙身,轻声嘟囔了一句:“风挺大。”
“冷不冷?”
裴若初偏过头关心,同时紧了紧相握的手。那回季雨桐的重感冒仍令她心有余悸。
八月的夜里,很难有能称得上冷的时刻。
“不冷。”
季雨桐扬起脸朝她笑了一下:“好久没跟你一起散步了。”
上一次一起散步,还是《相逢》杀青的那夜。
她们在江边看了烟花。
今天的江边没有烟花,只有微凉的风和渐落的日光,她们的心情,却和那夜一般好。
“你不怕被拍吗?”
“给计划立项的电影增加些热度,不是也挺好的?”
裴若初紧了紧相牵的手,手心温暖,她们有着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们都没有放下。
没想到,一句戏言居然成了真。
或许是早上季承夜被判决的热度还没过去,到了傍晚还有人跟裴若初和季雨桐的行程。很快,网络上出现了她们手牵手的照片。
“她们都说我们在谈。”
晚饭吃到一半,裴若初将手机伸到季雨桐面前。
屏幕上的照片里,身高相仿的两个人牵着手,裴若初正偏着头听季雨桐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个人的脸上具带着笑意。
底下的评论热闹非凡。
“养眼,实在是养眼。”
“我,我先磕为敬。”
“谁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下,她们完全不避嫌,是姐妹情深还是真的在谈啊?”
“在谈。”
“在谈。”
……
季雨桐笑了笑,将手机推回给她,问道:“你想给她们解答吗?”
裴若初很干脆地说:“不想。”
“但是,桐桐,你可以给我解答吗?”
裴若初的目光里含着许久不见的期待。
春风吹拂过季雨桐的脸庞,她粲然一笑。
她牵起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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