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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往篇 开端
肃杀的风卷过残破的战场,扬起地上焦黑的尘土与碎叶。
霜月红手中的长剑,正散发着紫色的光华,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注视着前方的桑沃。
但就在剑尖即将突破荆棘防御,触及桑沃衣襟的千钧一发之际——
“锵!”
一道清越的剑鸣骤然响起,伴随着一道凌冽的剑罡横插而入,精准无比地架住了霜月红的长剑。
和剑一起到来的,是被风吹起的红白交织的长发,在狂风中乱舞。
霜月红攻势受阻,眼神微眯,看向持剑格挡之人。那是一位少女,容颜娇艳,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她手中剑身上装饰着玫瑰,这人怎么看都是她的二妹——九桑学院二小姐洛白歌。
“姐姐!”
洛白歌持剑的手变得有点颤抖,眼神复杂地看着霜月红,声音也随着手上动作一起抖动。
霜月红见来人是她,周身凌厉的气势微微一滞,但语气依旧不善:“洛白歌?你来干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此刻应该在一旁安静看戏才对吧。”
她了解这个妹妹,性子看似坚强执拗,实则是个十足的软心,尤其是在涉及“家人”之时。
洛白歌抿了抿唇,目光在霜月红和身后的桑沃之间逡巡,手中剑却未曾收回:“我……你……”
见她这般结结巴巴的模样,霜月红心头莫名一软,随即又被更深的烦躁取代。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算了,懒得与你计较。给我让开,刀剑无眼,到时候误伤了你,可别怪姐姐没提醒你。”
然而洛白歌像是脚下生根了一般,不仅不退,反而将剑握得更紧。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神色依旧平静的桑沃,又转回头坚定地看着霜月红,喉头滚动,咽下了一口因紧张而分泌的唾沫,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
这时,她身后的桑沃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让开吧,孩子。”
她看向洛白歌的目光带着怜惜,却又无比清醒,“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也只能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你帮不上忙的。”
“自己解决?”洛白歌像是被这句话刺痛,猛地提高了音量,眼中充满了不解与痛苦,“什么叫你们自己的事?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们一个二个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们……我们九桑学院剩下的,不就是彼此了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这么多年来,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非要走到今天这种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地步?从始至终,我就不知道为何你们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
面对洛白歌连珠炮似的质问,霜月红嗤笑一声,单手抱胸看起戏来。
她将另一只手中的剑斜指地面,语气充满了嘲讽:“为什么?你说这个啊……”她目光刮过桑沃平静的脸,“在我看来,这一切,全是你背后那个人的错吧。她无视亲情,无视学院法规,甚至无视这世间的伦理道德!她不把一切放在眼里,刚愎自用,才导致了如今这番局面!”
她越说越激动,眼神也变得更加厌恶。
顿了顿,霜月红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快意的笑,目光扫视着这片残破的庭院,继续说道:“哦,对了,我亲爱的领主大人。你看,现在你最大的倚仗,你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那个秘密,还有你安插在各处的棋子,都快被我和教中左护法逐一清除了。”
“你经营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么多,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片散沙,毫无意义,不是吗?你输了,桑沃。”
面对霜月红咄咄逼人的指责和宣告胜利的言辞,桑沃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是一种霜月红无法理解的释然与怜悯。
她缓缓摇头,声音依旧平和,却掷地有声:“是吗?在你看来,我或许是输了。但在我看来,我已经赢了。”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霜月红最后的耐心,也让夹在中间的洛白歌更加迷茫。
“好了,我已经没心思再闲聊了。”霜月红厉喝一声,手中长剑光华大盛,暗紫色的灵力涌出将剑包裹,“还真是冥顽不灵!”
桑沃也同时动了,周身荆棘不再防御,而是如同无数柄标枪,带着尖利的破空声,主动向霜月红刺去。
“住手!”洛白歌尖叫一声,她不能再让她们打下去了!她手腕急转,长剑划出数道剑弧,试图同时格挡两人的攻势。
同时,她全力催动自身灵力,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凭空浮现,层层叠叠地涌向交战中的两人,试图用花藤将她们暂时束缚分开。
九桑学院几人的灵力同属自然系,却各有特质。霜月红的月季花,繁殖能力极强,花瓣边缘锋利,且天生带有强烈的腐蚀特性,能轻易消融对手的灵力与防御。
桑沃的荆棘,攻击力极为恐怖,坚韧无比,穿透力极强,但凝聚需要消耗大量灵力,无法大范围制造。而洛白歌的玫瑰花,攻击力与繁殖能力都居于中庸,但其散发出的独特花香,却有着干扰心神、制造幻惑的奇效。
此刻,洛白歌便是想利用玫瑰花的束缚与迷惑特性,强行中止这场战斗。
然而,她的修为本就略逊于这两位天天在外摸爬滚打的人,此刻同时应对两人狂暴的攻势,显得力不从心。霜月红的剑光轻易撕裂玫瑰藤蔓,腐蚀的气息让娇嫩的花朵迅速凋零枯萎,而狂暴的荆棘更是直接穿透花墙,逼得她不得不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但洛白歌咬紧牙关,倔强地不肯退让。她不顾自身安危,身形在剑影与荆棘间穿梭,每一次格挡都震得她虎口发麻,气血翻涌。
她试图用语言唤醒她们:“姐姐!殿下!停手啊!我们难道不能坐下来谈谈吗?!”
然而杀红了眼的霜月红与心意已决的桑沃,此刻都听不进任何劝解。
战斗愈发激烈,月季、荆棘与玫瑰在此疯狂碰撞,将这片小小的宴会展厅变成了一个充满毁灭气息的灵力漩涡。
在一次三方力量毫无花巧的猛烈对撞中,三人的武器却恰好撞击在同一处!
“轰——!”
强大的灵力冲击以碰撞点为中心轰然扩散,将地面硬生生刮低了三寸。洛白歌首当其冲,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她借着这股反震之力,猛地将自身全部灵力灌注到剑之中!
“既然都回来了,还不肯听我说话,”洛白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将手中剑猛地插入地面,“那就把话给我说清楚!谁也别想再打!”
随着她的话音,以她插入地面的剑为中心,无数带着尖锐利刺的玫瑰藤蔓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玫瑰花笼,将激斗中的三人——包括她自己,彻底笼罩了进去!
花笼之内,光线变得朦胧而暧昧,浓郁的玫瑰花香几乎凝成实质,不断干扰着人的心神。
霜月红和桑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阻断了攻势,各自退开到花笼的两侧。
霜月红看着周身依旧在不断缩紧、带着尖刺的玫瑰藤蔓,皱紧了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嗔怪:“你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听话。”
桑沃也轻轻拂去沾在衣袖上的玫瑰花瓣,起身看着站在花笼中心,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洛白歌,轻轻地、仿佛认命般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孩子如此执着地想要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我也不妨告诉你。”
洛白歌震惊地看向桑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你……你肯说了?”
霜月红也玩味地挑了挑眉,剑上的光芒稍稍收敛,语气带着讥诮:“哦?你居然还真的会给她解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以为,你要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全都带到棺材里去才肯罢休呢。”
洛白歌没有理会霜月红的嘲讽,她双手紧握着插入地面的剑柄,全力维持着这个耗费巨大的玫瑰花笼,目光灼灼地盯着桑沃,等待着她的回答。
花笼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玫瑰藤蔓缓缓蠕动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三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桑沃抬起眼,看着眼前浓密的花墙,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洛白歌和霜月红耳边炸响:
“因为……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不应该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最终她选择用一种沉重的语气去诉说,缓缓开口说道:
“这是一个大到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秘密。”
洛白歌屏住了呼吸,连维持花笼的灵力都出现了细微的波动。霜月红也收敛了脸上讥诮的神情,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紧紧盯着桑沃。
桑沃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吟诵一首古老的歌谣,将霜月红和洛白歌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带入了那段被她深埋的过往之中去……
在桑沃的描述下,时光仿佛倒流,一幅陈旧却清晰的画卷在两人眼前展开。
那时的桑沃,还只是九桑学院众多继承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既没有长兄那般天赋异禀,灵力觉醒时引动天地异象;也没有几位姐姐那般伶俐聪慧,深得长辈和教习们的欢心。她就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含羞草,安静怯懦,甚至有些迟钝。
“那时的我,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努力模仿哥哥姐姐们,做一个乖孩子。”桑沃的声音变得迷茫,“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继承人的标准。不仅要自己做到,还要督促比自己更小的弟弟妹妹,让他们也像自己一样乖巧听话。因为只有这样,最终才有可能在残酷的选拔中,成为那个唯一的、真正的继承人。”
她描述着那庞大而古老的学院,回廊深深,规矩森严。
每一个孩子都在暗中较劲,每一个眼神都可能带着审视与衡量。而她,深知自己是不够格的,是那片星河中最不起眼的一颗星尘。
“我知道,我完全没有机会。”
桑沃的语气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听不出悲喜,“毕竟,也没人在意我。父亲的目光总是掠过我去看兄长,母亲的爱抚也更多地给予更会撒娇的妹妹。所以……我终日就那样浑浑噩噩地生活着,像一个人偶,重复着被设定好的动作,内心却是一片荒芜的旷野,不知自己为何而生,为何而活。”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画面流转,桑沃的声音将她们带到了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下午。
“那次我被派去黄昏之国的街市,采购学院需要的药材。”她描述着那条喧嚣而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空气中混杂着的味道,仿佛那天才回去没多久,就在昨天一样。
就在那条街上,她遇见了一个算命的先生。
“那老先生……”桑沃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怎么说呢,看上去就很……不正经。”
她描绘出那个摊位,那是一张破旧的桌子,一块写着“不准不要钱”的字迹歪斜的布幡,以及后面那个穿着不合身袍子,留着稀疏山羊胡的人。
桑沃秉持着多年养成的不惹麻烦的准则,目不斜视,打算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小姑娘,不防来试试?我可是这一带算得最准的算命先生啊!”那老先生拖着长音喊道,语气浮夸。
桑沃脚步未停,淡淡地回复,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哦,好厉害。”
说完,继续往前走,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她心里想着的是清单上还未买齐的药材,以及必须在日落前返回学院的规矩。
那老先生却不依不饶,从摊位后绕了出来,跟在她旁边:“哎呀,小姑娘来嘛!我今天开张,给你算第一单,半价!半价如何?”
桑沃目不斜视,语气依旧平淡:“我没钱。”
“免费!我免费给你算!”老先生似乎急了,快走几步拦在她前面,脸上堆着夸张的笑容,“今天第一单,算是添个彩头,分文不取!怎么样?”
桑沃微微蹙眉,觉得这人实在纠缠不休,语气更冷了几分:“不需要。给我让开。”
见她油盐不进,那老先生竟做出了一个让当时还是少女的桑沃目瞪口呆的举动——他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桑沃的脚踝!
“算一卦吧!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可怜可怜我吧!”他嚎叫着,引来周围一些路人诧异的目光。
桑沃又惊又窘,脸上努力维持的平静终于破裂。她用力踢了两下脚,想把这莫名其妙的人甩开,心里又气又急地想:“这怎么看都是个骗术不精的人贩子吧?!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得赶紧跑!”
就在她用力挣脱,下意识回头看向那无赖的老先生时,一个意外的发现让她愣住了,因为对方过于用力的拉扯和动作,他脸上那撇精心粘贴的山羊胡,竟然掉了下来!
假胡子脱落,露出的是一张年轻,甚至称得上英俊的脸庞,皮肤光洁,眉眼深邃,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狡黠。哪里还有什么垂垂老矣的“老先生”?
桑沃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不再挣扎,只是无语地看着这张既陌生又隐隐有些熟悉的脸,沉默了几秒。
才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无奈的口气,收回了脚,说道:“……怎么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还干起这种……勾当?”
那“英俊的算命先生”见伪装被识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手把掉在地上的假胡子捡起来揣进怀里,试图整理一下自己变得凌乱的仪容。
“哎呀!被你发现了。”
他挠了挠头,笑容里带着惯有的、让人生不起气来的赖皮劲儿,“小桑沃,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啊?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来找你玩嘛。”
桑沃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对这个偶尔会出现在她枯燥生活中的行为跳脱的“朋友”实在有些没办法。
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不解:“好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见她态度软化,那人眼睛一亮,立刻又恢复了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这次来找你,可是因为获得了不一般的东西哦!”
“不一般的?”桑沃疑惑地看着他,被他勾起了些许好奇心。
黄昏的光线落在他兴奋的脸上,有一种不真实的光晕。
那人得意地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真的承载着某种沉重的天机:
“嘘——毕竟,小桑沃你也知道那个道理,可谓是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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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先生(年轻版):哎呀!来算一卦嘛!来嘛,来嘛~

桑沃:这人怎么感觉不太正经呀。

霜月红、洛白歌:这人就是不正经好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