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红如血

　　蔚蓝色的纸包着，上面绑了一条浅蓝色的绸带，扯开结，把纸展开，里面躺着一本白色书皮的小说——《半生缘》

　　“这是课代表送的吗？”

　　“嗯，我喜欢张爱玲。”乔礼杰昨天平安夜收到了不少苹果，今天的圣诞节也收了很多情书，都是女孩们悄悄让人塞进他桌洞的。

　　这时候的喜欢能有多大胆？不过是悄悄看他一眼，趁着节日写一封匿名情书，然后写上自己的□□号。

　　舍友A说话酸里酸气的，他阴阳怪气地说那些女生没脑子，长得也不好看，妄想和王子少爷谈恋爱。

　　乔礼杰不喜这样的言论，但没说什么，他把苹果送给舍友，只吃了褚裟送的香蕉，情书就被无情地丢进了垃圾桶，他迄今为止唯一接受的情书还是超市里卖的礼盒附赠的告白卡片，僵硬的印刷体和没什么水平可言的短句就是他心动的初恋。
　　爱情嘛，不要太复杂，简单的，再简单的，最适合他不过。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

　　这是《半生缘》里的一句话，这一页躺着一张书签，上面写着一句话，字迹是褚裟的。

　　—我不问，即使你不说，我也都知道，清清楚楚的。

　　打开盒子，里面是陶制的风铃，样子是大头娃娃。
　　褚裟拿开黑色的托，里面躺着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对可爱的小猪。

　　“这是乔礼杰送你的？让我看看。”吴越泽没有伸手碰，他还算有分寸，开得无聊玩笑比旁人少很多，他拿了一个红的非常假的苹果递给褚裟，“把这个给乔礼杰，已经洗过了，水珠也用无菌纱布擦干净了。”

　　“你不会自己给他吗？”

　　“你说得轻松，我们没那么熟。”吴越泽有些气急败坏，“你把他护的死死的，他除了你也不跟人往来，让我怎么给他？”

　　这话有些言过其实了，乔礼杰不是对旁人爱搭不理，只是话不多而已，他更多的是倾听别人说话，只在褚裟跟前话多，有很多的依赖心。

　　“我没有拦着他和旁人做朋友。”

　　褚裟一句话就叫人泄气，吴越泽明白自己和乔礼杰一直是点头之交的原因不在褚裟，那些喜欢乔礼杰的女生告白失败也赖不到褚裟头上。

　　“吴越泽，给你一个。”舍长把一个苹果递到了吴越泽手边，上面沾着水，他的手也碰到了他的手。

　　“别碰我。”吴越泽激动地打掉了舍长手里的苹果，其他人看着他，场面有些尴尬，他走出了宿舍，去洗漱间洗手去了。

　　“你把人家当同学，人家把你当细菌，何必上杆子呢？”

　　“没事，是我没注意。”舍长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劝着其他舍友不要再说吴越泽了。

　　在舍友眼里，吴越泽就是个重度洁癖的神经病，除了褚裟，他们都觉得他有病。
　　他会用高锰酸钾拖地，用棉球蘸着酒精把所有角落全都擦一遍，会嫌弃湿纸巾不干净，绝不允许有人坐在他床上，别人碰他一下都会让他把被碰到的地方洗个百八十遍。
　　他有严重的强迫症，强迫洗涤、强迫计数和强迫检查，他怕脏、怕污染，因此连个同桌都没有。

　　之前一直是方宁做吴越泽的同桌，那是个很好的人，会听吴越泽的话把书排得整整齐齐的，会每天擦桌子，接受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画三八线。

　　后来，方宁不在学校里了，余静来了，做了吴越泽的同桌。
　　不到一天，吴越泽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一张桌子，不愿再和余静做同桌，甚至尖酸刻薄的羞辱余静一个女生怎么能那么邋遢……

　　吴越泽只允许一个人碰他，那就是褚裟——一个随身携带消毒水的人，一个坐他的床会铺上一次性蓝布的人，一个随时随地能掏出医用口罩的人，一个身上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人。
　　同样，褚裟不觉得吴越泽的洁癖很难接受，因为他的父母都是医生，大概习惯了洁癖，觉得这是常态。

　　洗漱间里，吴越泽弓着身，人避开了与洗手池的接触，他洗着刚才被舍长碰到的位置，一遍又一遍。

　　“你不该这样。”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吴越泽其实已经改了很多，他甚至去看过心理医生，在褚裟的坚持下，“我就是有病，对不起。”

　　“你与其和我说对不起，不如和舍长说，他刚才很尴尬。”

　　“嗯。”

　　“很辛苦吧，我会疑惑，吴越泽是被什么伤害了才会这样的？”

　　“我……”

　　“我不问，不要害怕，没关系的。”

　　“我努力活泼开朗了，真的。”

　　“我知道，好了，洗干净就回去吧。”

　　他真希望自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布，什么也没有，不落灰尘。

　　每次学校检查卫生，男生宿舍三一七都会被评为模范宿舍，地面干净的能当镜子，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一丝灰尘，即使是肉眼不可见的地方也找不到任何污渍。

　　“幸亏是你值日，宿舍又被评了。”褚裟扭头称赞吴越泽。

　　“其他人值日的时候做得也很好。”吴越泽有些蔫儿巴巴的。

　　他们从半周前就不打闹了，笑也淡了许多。

　　“我们三个去看看方宁吧。”乔礼杰这么提议了，也只有他说这话能让另外两个人冷静地思考，“这周末回家，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我想去看电影。”

　　“先看电影，再去看他，给他讲讲我们看的电影。”

　　吴越泽看着两个人对话，没有插嘴。

　　下午有体育课，跑完步就能自由活动了。

　　刚才还没精神的同学们一到分运动器材的环节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个个面红耳赤的争着，男生们主要抢篮球，女生们主要抢羽毛球拍。

　　篮球场很热闹，打篮球的男生很多，放眼望去有不少高个子。

　　女生们会去给喜欢的男孩买水，会在篮球场边呐喊助威。
　　刘月有喜欢的男孩在打篮球，因此她拉着余静一起，想趁机多看几眼那个男生。

　　“四个校草没有一个喜欢打篮球的，吴越泽有洁癖，不想和其他出汗的男生挤在一起，每次都在操场跑步；褚裟和乔礼杰都喜欢打网球；方宁是学校足球队的……我怎么又提他了？”刘月非常爱八卦，她悄悄指着在排球场里打网球的褚裟和乔礼杰，“都说非直男不喜欢打篮球，你说他们四个有没有可能都是同'性恋？”

　　“你瞎说什么呢？哥哥他怎么可能……”

　　“你说哥哥？什么哥哥？谁是你哥哥？”

　　“我叫比自己大的人为哥哥不行吗？”

　　“行，我就是觉得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快去送水吧。”

　　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大家都愁着跑步，只有吴越泽会在老师要求的跑圈结束后继续在操场跑步。

　　乔礼杰去买水了，褚裟抓着网子叫住了吴越泽，“休息一下吧。”

　　“这个脏，别抓。”吴越泽皱着的眉直到褚裟用消毒水洗了手才松开，他用白毛巾擦了汗，“乔礼杰呢？”

　　“他去买水了。”褚裟绕过网子，来到吴越泽跟前，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这种事你来就好，怎么让他去买水？”

　　“凭什么他不能去买水？”

　　“他是男神，你呢？你是……疯狗。”

　　“信不信我捶你？”

　　气氛轻松了起来，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句句离不开乔礼杰。

　　“我知道你喜欢乔礼杰，但是，能不能说一点儿别的？”褚裟有些烦，他身为乔礼杰的地下男友居然还没吴越泽更想聊乔礼杰。

　　“不能，难不成说你吗？”

　　“我去。”

　　“褚裟，饮料买回来了。”乔礼杰拿着三瓶饮料，先把果醋递给了褚裟，然后掏出湿巾把矿泉水瓶子擦了一遍才递给吴越泽，剩下的那瓶绿茶是他的。

　　“你的口味真古怪。”吴越泽看着长玻璃瓶内的果醋感觉牙床都在酸。

　　因为是体育课，所以大家都换了运动装。
　　吴越泽一身黑，乔礼杰一身浅蓝色，只有褚裟一身斑马纹，把黑白两色也穿得极花哨。

　　“你说这世界上能找出第二个像你这样口味古怪衣品也古怪的人吗？”

　　“我觉得很好啊。”乔礼杰也觉得褚裟口味古怪，但他觉得穿的稀奇古怪没什么，“反正他帅嘛。”

　　哨声响起，到了集合下课的时间了。

　　“报数。”

　　“一二三……”

　　“我班有四十七人，实到四十七。”

　　“好，解散。”

　　因为下节自习课不上，很多男生直接去了澡堂，有些还留在操场继续打球。

　　“不去洗澡吗？”

　　“现在人多，待会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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