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借一口阳气

　　此时御书房内，阎贺云正在批阅奏折，估摸着时辰，觉得那人此刻应当去了凤鸾殿。

　　“那张大人的妻子可是来了？”

　　“回皇上，”一旁的小太监道：“刚到凤鸾殿，可是要奴才前去打听一下？”

　　阎贺云想了想，点了点头：“叫个人盯着，若是那夫人有何出言不逊的，及时过来告诉朕。”

　　小太监恭恭敬敬退了出去，一边往凤鸾殿走，一边脸上带着笑。有其他的小太监瞧见，略微不解，便问：“咱不是去皇后那吗，你为何如此高兴？”

　　“你懂什么，”先前的小太监道：“皇上既然如此重视皇后，咱们日后只需伺候好皇后一人便能让皇上高兴，这从古至今哪有这等好事！我是听说前朝皇帝在时，后宫嫔妃众多，个个都是不好惹的主！稍不留神就会掉了脑袋，现如今只需要伺候皇后一人，你就说我该不该高兴？”

　　“照你这么说，是该高兴着，只是自古君心难测，花都无百日红呢，难保皇上日后不会有其他人。诶算了算了，现如今皇后最大，快些走着吧，那张夫人可号称京城名嘴，可没几个人能在她嘴下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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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张夫人刚好进殿，这一迈进殿内，便快步走上前，垂着头行了大礼：“妾身参见皇后，皇后久病初愈，且得知一月后乃皇后和皇上的成婚大典，妾身特地提前来贺喜，祝愿皇后凤体康健，与皇上恩爱白头。”

　　黎锦光端坐在上位，闻言轻轻一笑：“起来吧。”

　　声音低沉悦耳，张夫人一听便是一顿，随即谢过皇后，露着笑脸，慢慢抬起头来。

　　可张夫人这一抬头，当即便又是一愣，杏眼大睁，若不是常年的礼仪修养在，怕是当即就要呼喊出声。

　　黎锦光也不恼，就这般坦荡的任人看，随后伸出手，示意张夫人坐下说话。

　　张夫人这才回神，恍恍惚惚扶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找回了自己声音。

　　“妾身早年便听世间传闻，说皇后乃人中龙凤，模样更是绝代风华，今日一见，当真叫妾身大开眼界，若有失仪之处，还望皇后恕罪。”

　　新皇登基几年有余，除了一早便跟随在皇上身边的人，其他众臣便没有一人见过这所谓皇后的尊容，如今一看，心中果真骇然不已。

　　“张夫人这说的哪里话，本宫久病初愈，张夫人便来探望，本宫心中颇为感激。”黎锦光收起黑扇，言笑晏晏，仪态端的很是落落大方。

　　他心知这位张夫人来者不善，却也不能过分施压，况且这夫人年纪在这，自己也不好过于欺负了她。

　　张夫人缓了缓，这思路才渐渐重新活跃起来，细细端详了一番后，发现这皇后虽是男子，历朝历代前所未闻，如今看来，却也不失体面，那自己今日前来要说的话也不算白白准备了。

　　“其实妾身今日前来，还带了些薄礼孝敬给皇后，妾身准备了好些个时日，还望皇后不会嫌弃。”

　　说着，外头就有宫女手捧盒子进来，黎锦光示意袁安去收下，袁安捧着一堆盒子回来，转身便要拿走放起来。

　　这时候张夫人突然道：“且慢，妾身这薄礼也不知皇后是否喜欢，不如请皇后打开一看，若是不喜，妾身下次来也好有所准备。”

　　黎锦光勾起唇笑了笑，目光落到那最上方的盒子上，当即便觉察出这盒子定然有些文章在。不过他躲不了，也不想躲，这张夫人这么急着来见他，也不过是关于后宫那点事儿，早处理也比晚处理的好。

　　这便伸手拿过最上方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对材质上好的玉佩，这玉佩色泽极佳，雕工亦是不错，黎锦光当即便道：“这玉佩是不错，张夫人果真好眼光。”

　　正想收手，黎锦光目光一转，突然又从这盒子里捏出一颗女儿家用的珍珠来：“这是……”

　　“诶呀！这礼品最后的清点是让妾身的小女儿去做的，定是她马虎了，竟把珍珠遗忘在里头！这可真是……还请皇后恕罪……”张夫人慌慌张张跪下身子，表情确实惊恐不定。

　　表现的跟真的一样。

　　这是让他想借着这个由头，聊聊她女儿？这张夫人为了开启这个由头可真是煞费苦心。

　　黎锦光不动声色的想，若他故意不接这个话题，这张夫人怕不是会被噎死。

　　把珍珠重新放回去，示意袁安把东西拿下去，这回张夫人就没在说什么了，想必目的已达到，也就自然不用皇后再当她的面翻看其他的了。

　　也罢，正好他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这夫人还能怎么编。

　　“张夫人家中还有女儿？不知年芳几何？可有许配人家？”说完便让张夫人起身，大度的免了她的“过失”。

　　张夫人重新坐回椅子上，掩面一笑，打趣道：“妾身小女模样才情样样不差，说来啊，本还打算皇上登基后能赶上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可皇上以皇后凤体抱恙为由，就把这事给耽搁下来，以至于小女至今不曾许配人家。”

　　黎锦光听的心中感叹不已，这张夫人是当真不怕得罪他，也不知是在考察他这个皇后是否好说话，还是在挑战他忍耐的底线。

　　嗯，贤良淑德，若他当真是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此刻怕不是要接着她的话说，说既然如此，本宫身体亦有好转，是该把选秀一事提上日程。

　　可他不是个好皇后。

　　“张夫人这就不对了，”黎锦光若无其事道：“张大人在朝中乃言官文臣之首，地位显赫，怎能至今还没有给自家女儿选上好人家？不如本宫今晚和皇上说说，让他留意一下，定会给张夫人选一位满意的夫婿。”

　　张夫人笑容一僵，眼神慌乱了一瞬，随后又笑道：“唉，说到底啊，做爹娘的谁不希望自家女儿能嫁得好，可放眼看这锦州国，还能有谁能好过咱们皇上？也不知皇上这选秀一事要拖到何时，皇上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国家社稷考虑，妾身虽然听闻已经有了太子人选，可毕竟不是亲生的。”

　　张夫人接着道：“再者说，皇上登基尚且不足四年，根基尚且不稳，妾身倒当真是觉得，收几个大臣之女入后宫也是件好事，既能安抚人心，又能填补皇室人员充足，皇后您说呢。”

　　张夫人此刻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倒真像是在为皇上的江山社稷考虑。

　　黎锦光心中冷笑一声，隐隐有了些厌烦之意，可依然露着笑脸，把玩着手中黑扇，想了想，道：“此事，本宫也做不了主。”

　　“实不相瞒，本宫与皇上感情很深，彼此间怕是再难容下旁人，张夫人既身为张大人正室，瞧着张大人纳妾，就没有一丝丝不痛快？”

　　“若是说江山社稷问题，本宫想，张夫人倒是不用太过于担心，皇上乃将军出身，常年带兵打仗，若谁有谋反之心，想以自身功劳和地位相要挟……”黎锦光眸光一凉，瞬间收了笑：“无论是本宫还是皇上，都定然容不下他。”

　　张夫人到底还是女子，当即一听这话，顿时身子往后缩了一瞬，随后便又听皇后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均有不同之处，张夫人又怎能得知皇上此举不能更加稳固朝政？”

　　说完这话，黎锦光便收了气势，又恢复成翩翩贵公子式的贤良淑德，淡淡笑道：“前朝皇帝刘子天后宫三千，可满朝文武都没有能为他真心卖命的，说到底还是皇帝为人的问题。张夫人若当真这般担忧，怕不是在说当今皇上也难以担任明君？还得需要依仗后宫的女人才能稳固住地位？张夫人此话，倒是让本宫猜想，可是那张大人有大不敬之嫌疑……”

　　扑通一声，张夫人再说不出来什么话来，声音都掺染上了恐惧之意，连连道：“妾身不敢，妾身的老爷也定然不曾有过这等心思，还请皇后明察。”

　　黎锦光面色冷下来，瞧着跪在地上的妇人，眼中也没有怜悯之意，只道：“既然没有，那不知为何张夫人和张大人三番五次提起选秀与子嗣一事，若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家老爷有谋逆之心，只一心想让自家女儿进宫为皇上诞下皇子，日后想扶持那孩子上位呢。”

　　张夫人一听这等虚有的猜测，当即身子都软了，止不住磕头道：“求皇上皇后明察，老爷定然不会有谋逆之心，皇上英明神武，文武百官无人不服，妾身、妾身再也不提此事了，妾身这就走，还请皇后息怒。”

　　张夫人慌张至极，连发髻散了都不知，可谓体面全无。

　　黎锦光见效果也已达到，便缓下声音，安抚了几句：“罢了，若你和张大人确实无此心，本宫与皇上自然不会怪罪，今日张夫人所说的话本宫暂且不会与皇上提起。本宫累了，还请张夫人回吧。”

　　“是，妾身这就告退，还请皇后保重凤体。”说完这话，张夫人便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再也没了刚开始那份自信与小瞧之态。

　　看人走远，袁安才从震惊中回神，此时瞧着殿内再无旁人，便傻笑着来到自家主子身前，无比佩服的竖起大拇指：“主子，您、您真威风，小的从没见过您这般威风，想来您在将军府时若是家主，也一定能像这般厉害。”

　　黎锦光没好气的看袁安拍马屁，半晌后，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有了些疲惫：“送我回去吧，还有，找个人告诉皇上，让他今晚住在养心殿吧，眼下我烦得很，不想再看他。”

　　袁安不敢耽误，当即便把黎锦光送回了御乾宫，又一溜烟的跑去养心殿，把皇后的话转述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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