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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
邵源拉过几次再世红梅,也看过词,有两句念白记得特别清:
-你为我惨遭鞭挞轻生被青棺盖。
-我自作沉醉坠孽海唧。
“喜欢这出?”梁贞看着他。
“一般吧,”邵源看着台上,“有点悲伤。”
他不太爱看悲剧。
“很多故事,就算是看着欢欢喜喜的故事,”梁贞说,“内核都是悲剧。戏曲里尤其是这样。”
“悲剧也看看吧。”邵源说。
看到一半,天气预报应验了,突然开始下雨,尘一样在空中飘,这种尘雨顶多也就让人抬头看两眼的程度,梁贞和邵源也没当回事儿,俗话说趁其不备,等戏演完了,趁着大家欢天喜地散场,没人防着它它突然开始下大。
有种要把整个广东都淹了的趋势。
“我裤子!”邵源掀起裤脚,卡其色的湿成了褐色,一坨贴在小腿,“你是不是就知道下雨才穿的短裤。”
“这时候还贫嘴,”梁贞拉着他,“去对面。你先过去,别跟我一块儿淋。”
“你小心点儿啊,你要摔了今天就不回家,得回医院住个三五天再说了。”邵源说,“气球给我,我拿过去。”
“解下来得要多久,”梁贞看着自己尾指,棉绳绕得挺紧的,“先走先走。”
邵源没纠结,转身跑向精品店一条街的架空层。
然后回头看着梁贞劈风斩雨走过来。
头顶一条充气腊肠狗。
风里雨里,我在狗下等你。
梁贞单脚跳上台阶,往里面挤了挤,带着一身水就自动和邵源隔开一米。
虽然大家湿的湿更湿的更湿,但架空层里依旧人挤人,刚才围在路口看戏的全都到这儿躲雨来了。
梁贞没能一直保持一米距离,没一会儿就缩水到半米,接着就靠在一起了。
狗气球到了架空层,先是遵循气球本性往上飞,水全掉梁贞身上。
飞起来离地面两米多,其中有一部分是梁贞的身高贡献的。两米开外的架空层比下面宽敞些,没几个人能长到这高度,狗很自在地随风晃着。
有小孩一直往狗身上看。
嘴吹的橡胶气球沾水了就容易爆炸,邵源不知道这种会飞的气球炸不炸,也不敢试,危险的高分贝吓唬人的小实验在家里玩玩得了,拿到公众场合试就特别不人道。
躲雨的人越来越多,挤着挤着梁贞就搂着他肩膀,邵源转头看着他,“干什么。”
“冷。”梁贞搓着手臂说,“我来的时候看见有栋成衣楼,我等会儿去那边看看。”
邵源点点头,“外套借你凑合一下要不要。”
梁贞看了看他手里垂头丧气的外套,摇摇头,“你不想拿可以直接给我。”
邵源就把外套绑在他腰上,“都是湿的,不差这一件了。”梁贞说。
旁边有个人时不时就往他俩身上瞟。
当然不是说你俩帅哥大庭广众之下玩儿□□想烧始谁的那种瞟,毕竟这个年纪的老大爷知道□□这个名词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更不是你俩男同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调情要不要脸,毕竟这个年纪的老大爷没有男同的概念。
像张钊凯一样。
“在这儿也有认识你的人?”邵源问梁贞。
“不至于吧。我平时就在寮步唱唱。”梁贞看了眼老大爷,对视了一眼。
虽然重建了剧团,但重建后锦上花的主要任务就是教小孩儿粤剧,所以几乎不跑戏要演戏也是在寮步演,除非是小孩儿要评那什么什么杯。
那老大爷还往这边瞟。
邵源说:“他绝对认识你。”
“认识我也没用啊。”梁贞说,“我都这样了。”说着抬了抬瘸腿。
“没准是同情你。”邵源说。
“那就更没必要了。”梁贞说,“多他一份同情又不能让我好快一点。走不走?雨好像没那么大了。”
他不是很想跟这位老大爷待在一个屋檐下。
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梁贞前脚刚进成衣楼,后脚雨就停了。洒水的这十几分钟内天始终没黑过,说明这场雨根本下不久。
来势汹汹,正面交锋后才看清它的本质,不过是一只纸老虎,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雨,过后就降温了。邵源垂头丧气的外套都得里里外外套三层才暖和。
“又跟你家里人打电话了。”梁贞在二楼看电视,看着邵源从楼梯口出现,躺到沙发上,躺了会儿不过瘾还爬到他大腿旁边一脑袋砸下去闭上眼。
梁贞腿好了能走路了之后还是在邵源房里睡,赖着不肯走。
邵源说:“你在我床上就不会好好睡觉。”
“怎么样是好好睡觉。”梁贞说,“我脸摆在这儿,睡颜不能丑吧。睡相肯定也不会差。”
对此梁贞十分有信心。老梁小时候因为各种事情抽他,就算睡相不好也早该改过来了,在老梁的鞭策之下梁贞已然成为一个陋习为零的罕见男子。
“差,你睡相差到没边,”邵源想到他的歹行气笑了,“我就没见过有人能睡着睡着把手睡到旁边的人的衣服里面的。”
“你不是挺高兴的么。”梁贞说,“我都还没干什么你就骑我身上了。”
“你说什么?”邵源笑着说,“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梁贞刚贴上去就被推开,“喂。”
“谁要听你的下流话。”邵源说。
“怎么看出来的?”邵源笑了,“学会读心术了?一个眼神读懂男人的忧愁?”
“忧愁,”梁贞捏捏他的脸,特别软,就是肉不多,转而顺着骨头走向斜着蹭他下巴,越是可爱的生物越让人有揉搓的欲望,“你每次和你家里人打完电话就这个表情。”
“唉。”邵源说。
“要你回家过年啊。”梁贞问。
“你还是得看点书。”邵源说。
“名字。”
“《一个眼神读懂男人的忧愁》”邵源说。
回家过年在他家,不对,应该是在他身上,是必须做到的。
虽然邵家剩下仨人不会在家,但邵源得代表邵家仨人去邵家总部吃个饭。有时候邵家仨人有谁回来了就得跟着一块儿去总部,能去的都得去,他有个见过几次面的二叔,前年是吊着腿去的。
据说是路上和人吵架让对方给撞了。
所以他妈没必要为这事儿给他打电话。除非他跟去年一样为了争取在这儿多待几天,在北京少待几天,给他妈打了个电话,激怒刘女士。
至于不管家事也不管他的邵老爹,就更不会做出这种掉价的事了。
邵老爹是刘会平女士的命令的忠实执行者,只要刘会平出声了,邵致永远站在刘会平女士这边。
过年回家这种事情,只要刘会平不说,在他眼里都是小事儿,不用管。
上一次邵致出手还是他非要唱戏那会儿。
邵源从邵致想到他那位二叔,又从二叔想到梁贞。
梁贞也是一个人过年。
锦上花,说实话,去年梁贞也没插手多少。过年戏多,正规的剧团排不上号,锦上花这种名声不错的民间剧团就客似云来了。
哪天唱哪出,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一张红纸上,贴在锦上花一面老墙上,路过的人都能看两眼,来得勤点儿的祝正奇都知道行程了。
梁贞过年留在锦上花也就只能给唱戏的捧捧场,让掌声听起来大那么一丢丢再在下面喊两句好。
说白了就是锦上花未来一个月不缺他这么一个人。
“不是吧你,”梁贞低头看着他,“我俩都什么关系了你有话要说还得斟酌用词啊?这么见外我该伤心了。”
“你心是不是招伤啊。”邵源说,“动不动就伤。”
“是。”梁贞说,“特别脆弱。”
“我给你锻炼锻炼。”邵源往他胸口捶了两下,“小拳拳捶你胸口。”
梁贞突然大笑。
“喂。”邵源坐起来,“够了啊。”
“你从哪儿学来的呀。”梁贞笑着问,“咋这么可爱。”
邵源晃了晃手机丢出去。
“说个事儿。”邵源说。
“嗯。”梁贞搂着他说。
邵源把电视关了,客厅里安静下来,“和我一起去北京过年吧。”
“嗯?”梁贞下巴在他发旋上摩擦的动作停了,“怎么这么突然。”
“怎么就突然了。”邵源扭头看他,“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我想去北京?”梁贞愣了愣,“我怎么不知道。”
“这么快就忘了啊你真有种啊梁贞。”邵源说,“你赶紧再想想。”
“给个提示。”梁贞说。
“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你说的。”邵源说,“我就差把答案告诉你了啊你要是还猜不出来我就告诉你了啊。”
“……什么?”梁贞说。
邵源看着他。
梁贞揉了揉脸忍住了笑。
结合一年前的心境,梁贞大概想起来是怎么个情况了。去年这个时候他刚知道邵源喜欢他,正在反思自己对邵源的感情呢。
不过也没反思多久就得出结论了。
所以邵源走的那天就给了他一个几乎是肯定的答案。
“我不是想去北京,我是想见你。”梁贞说。
邵源愣了愣,笑了,“你就说今年去不去吧!”
梁贞想了会儿。
“你放心来,我包吃住。”邵源拍了拍他肩膀,“而且我保证我爸妈不会出现。”
“我要不去的话你是不是又一个人。”梁贞说。
“是啊。”邵源说,“特别可怜。”
“行。”梁贞笑笑,“我跟你去北京过年。咱俩在一块儿,谁都不能可怜。”
“贞哥。”邵源在他脸上亲了几下,在安静的客厅里面就很响,邵源抓住他手腕,“你坐相也不好啊。”
“不能怪我。”梁贞说,“你先勾我的。”
“我什么时候勾你了,”邵源一下一下拍着他脸,“嘴唇碰脸蛋也能算勾引?”
“从你撒娇那会儿。”梁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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