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淬毒时

　　子时的浓雾裹着腐草气息漫进驿站，顾唯卿将顾念护在身后，剑尖挑开梁上垂落的蛛丝。蛛丝断裂时带起细微震颤，檐角铜铃无风自动——这是西蜀巫医惯用的丝阵示警。
　　"取火油。"顾唯卿低声吩咐，袖中银铃串却突然绷断。十二枚铃铛落地摆成莲花阵，王延庆抬脚要踩，被他厉声喝止："别动！这是引魂阵的变式。"
　　暗处传来骨笛呜咽，顾念忽然捂住耳朵尖叫。孩童后颈的七星纹渗出金粉，在昏黄油灯下凝成微型星图。顾唯卿撕下衣襟浸透火油，点燃掷向房梁的瞬间，数十条淬毒银丝显现，织成困住整间驿站的蛛网。
　　"东南角。"王延庆挥刀劈开窗棂。顾唯卿却抱起顾念撞向西北墙面，腐朽的木板应声而裂。三人滚入马厩时，追兵箭矢钉在草料堆上，箭尾系着的药囊遇热炸开，绿色磷火霎时吞噬半个驿站。
　　顾念蜷缩在饮马槽下，小手突然伸进冰凉的槽水。水面倒映出北斗七星，他无意识地用指尖勾连星子，竟触发了暗藏机关。马槽底板翻转，露出通向地窖的密道——石阶缝隙里卡着半截银针，针尾雕着巫医族蛇纹。
　　"将军先走！"王延庆横刀挡在窖口。顾唯卿反手劈断立柱，坍塌的房梁暂时封住追兵。地窖里霉味刺鼻，顾念忽然指着壁上的抓痕："这里有明珠姑姑的味道。"
　　火折子照亮青砖上的暗红字迹，竟是明珠用胭脂写的药方。顾唯卿抚过"以亲血为引"那句，忽然割破顾念指尖。血珠滴在砖缝间，暗门轰然开启，寒气裹着浓重的龙脑香扑面而来。
　　密室内，七具巫医尸首呈七星状排列。正中石案摆着鎏金蛊鼎，鼎中冰晶封存着明珠的半截断簪。顾唯卿剑挑蛊鼎时，鼎身梵文突然渗血，顾念腕间银铃无风自响，震得冰晶寸寸龟裂。
　　"小心尸变！"王延庆挥刀斩向突然坐起的尸首。那巫医心口插着翡翠杵，七窍钻出银丝虫。顾唯卿将顾念护在身后，剑锋划过青砖擦出火星，点燃早先撒在地面的硫磺粉。火焰顺着银丝虫的黏液蔓延，顷刻间将尸首吞没。
　　暗门处传来机括响动，西蜀巫医首领拄着蛇头杖现身。月光透过地窖气孔照在她左腕的凤尾镯上——与顾唯卿生母被囚时长门殿遗失的那对一模一样。
　　"当年明月夫人若肯交出药人，何至于..."巫医话音未落，顾唯卿的剑已刺穿她右肩。蛇头杖迸出毒雾，王延庆扯过浸湿的帐幔扑盖，布料触及毒雾竟腐蚀出人面轮廓。
　　顾念突然挣脱怀抱，扑向蛊鼎抓取断簪。巫医袖中射出三枚骨针，顾唯卿旋身去挡，却见孩童用断簪划破掌心。鲜血触及蛊鼎的刹那，鼎中冰晶融化成淡金色液体，泼洒在巫医面门引发凄厉惨叫。
　　"这是...明月夫人的..."巫医溃烂的脸上露出惊骇神色。顾唯卿趁机挑断她脚筋，剑尖抵住咽喉："药人在哪？"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王延庆撞开暗格："有埋伏！"顾唯卿抓起蛊鼎跃出地窖，回头只见巫医咬碎后槽牙。毒液漫过她全身时，石案下暗格弹开，露出整箱刻着顾念生辰的巫蛊娃娃。
　　黎明前的溪边，众人清洗伤口。顾唯卿拆开巫蛊娃娃，棉絮里裹着半枚玉珏——与他生母留给顾念的襁褓锁严丝合缝。王延庆在溪石后发现巫医遗留的羊皮卷，上面用血画着顾念戴冠的星象图，旁注："幼龙泣血，九鼎倾覆。"
　　顾念蹲在水边玩石子，忽然将石子摆成南境地图。他指着某处渡口仰头道："爹爹，这里有船等我们。"渡口方向惊起飞鸟，隐约可见北狄狼旗掠过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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