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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3
他们吃完饭便站起往外走,周彬彬也跟着准备跟上来,但很快被池澄拦住了。
池澄冷冷地对他道:“我们需要单独聊一聊。”
“哦”,周彬彬见池澄冷这厉的模样,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下意识地点头应和。
待柏盛他们出去后,周彬彬才缓过来,他赶紧跑出门外,然后语气里满带关切地对着柏盛喊道:“你要是哪里有不舒服的,都可以来找我。”
柏盛听到声音后转头,他笑着对门口的周彬彬回道:“好。”
离开女主人家,两人不约而同地往教堂的反方向走,他们一路沉默着走到了田野。
不出意外,田野上果然又多了两个稻草人,而且都是穿着衣服的。
柏盛看着远处问:“要进去看看吗?”
池澄叹息道:“看看吧。”
三个稻草人是分散插在不同方向的。
柏盛走进田地里,低头就看到了地上繁杂的脚印,看来有人在他们之前观察过了。
他们沿着田野里的脚印往里走,然后一个一个地观察着被插在麦田里的稻草人。
这些稻草人远看着像人,近看更是人。
他们都内里中空只剩了皮囊,他们之所以能撑在那里,不过是靠木头架子支着和稻草的填充罢了,只是总有那么一两缕不合群稻草,倔强地从眼鼻或其他皮肤缝隙中透出来,以证明他们真的只是稻草人。
柏盛站在一个稻草人前,试图从他的配件中回忆出这个人是谁,但最后还是只能大脑空空地道:“回去吧。”
池澄闷闷地道:“嗯。”
他们便沿着来时田埂原路返回了。
柏盛低着头边走边说道:“刚刚不是说,要跟我单独聊聊嘛。”
池澄走在前面道:“还在想。”
柏盛:“你要不想到哪说到哪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池澄脚步顿了顿道:“左谙有跟你讲过,我们是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柏盛因为低着头没有看前方,他便因此差点撞上了池澄。
柏盛面对铺面而来的池澄赶紧急刹道:“没有。”
池澄又继续往前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讲的我的第一个世界?”
柏盛跟上道:“记得,你说那是一片墓地,那里有你们自己的墓碑,你们要是死了就真的会被安葬在哪里。”
池澄:“那我有没有讲过,我的墓碑上有写我的死因?”
这有点细节了,柏盛试图再次回忆,发现这记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上次聊这个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仔细算算日子,其实也就只隔了二十来天。
柏盛想得不禁皱起了眉:“只记得你说那个世界有坑子,没记得有这些细节,这要是重要的话,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池澄低头想了一下道:“其他倒还好,我记得比较特别的一点是,我们在那里都能找到自己的墓碑,因为墓碑上会有我们的名字,起止,以及死因。这些东西说起来好像是跟离开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想来好像跟进来有点关系。”
柏盛:“你的死因是什么?”
池澄:“车祸。”
柏盛:“起止时间是对的吗?”
池澄:“生日是对的,死亡时间是我进来的当天。”
柏盛:“那你有车祸的印象吗?”
池澄摇了摇头道:“没有,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停车场,我在里面开车,我知道我是开出去了,但我不记得后面的事了。”
柏盛:“所以你现在觉得,你其实是出了车祸?”
池澄点头。
柏盛摸了下巴咂舌了许久,他试图去回忆他来时的光景,但无论怎么想都是自己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柏盛抬头深吸一口气道:“虽然我之前也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进来,但我一直没想明白,后来我也没去深究过,不过我现在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你,我忘掉了很多东西,在进到第二个世界时,我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但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的,因为当时左谙也说不出她来之前的事情。”
柏盛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但左谙本来就是没有记忆的人啊,我怎么可以跟她去比。”
池澄接着之前的话道:“我在想如果车祸是真的,会不会起止时间也是对的,那有没有可能我们其实都已经死了,这些不过是我们的死后挣扎?”
柏盛笑着道:“不会的,左谙说了能出去,并且她也确实出去了,这就说明我们是可以回去的,而且我记得左谙还说过,她选名字必须选新来的,因为一旦时间过去久了,那个名字就会没用了,好像是因为名字所对应的现实身体会死亡,所以我们现在最多是出了事,应该还没死透的。”
池澄:“看来这名字重要啊。”
柏盛:“听左谙那意思应该是挺重要,好像要离开就必须要有名字。而且你没发现吗,这里有名字的NPC都是有自我意识的。”
池澄:“确实。”
柏盛:“虽然我们在这里会称呼他们BOSS和NPC,但我发现重要的那几个总是会有自己的名字的,所以名字真的可能是我们区别于它们的重要标志。”
池澄:“那左谙有跟你讲过,为什么我们会失忆吗?”
柏盛:“没有,我想这应该是世界的机制吧,因为她也不可避免地失忆了很多次,其实我感觉记得太多也是一种负担,如果我们每天都在沉浸那些血腥和离别的场面,我想应该没几个人还能心理健康吧。”
池澄跟着回忆了一下然后道:“其实多少还是能回忆起来的。”
柏盛摆摆手道:“对于一个具体人的记忆呢,一个活生生和你接触过的但又死在你面前的人的记忆呢,我想那种震撼感觉一定远大于一具陌生又模糊的尸体吧。”
柏盛说着又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田野道:“如果放在那里的是你现实里的朋友呢,这时的你又会是什么感受呢,你觉得你还能那么平静地去察看他们身上的端倪吗,如果昨天NPC拖走的是你现在能想起来的朋友呢,你还能偷偷地庆幸又躲过了一天吗。”
池澄被他说得语塞了,他想反驳但又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他只能换个角度来论证了:“我感觉这意义不大,我们忘记的只是名字和样貌,但该留下的情绪和情感应该都是在的,不然我们也不会对左谙愧疚,这很难说是记忆没除干净吧。”
柏盛:“但这可能是文字的记忆,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缆车上是怎么记忆的吗?如果说我们当时记错了,其实我们是侥幸活下来的,这里面没有谁为了谁牺牲的故事,那么你还会对左谙愧疚吗?我猜应该不会了吧,我觉得我们之所以不愿意去否定和修正这段记忆,很可能只是因为我们不想否认过去的自己,这也是我们作为人唯一区别于他们的地方了。”
池澄被他说得语噎,他想了想后道:“话说回来,你还记得多少你来之前的情景,我们可以一起分析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进入之前的端倪。”
柏盛还是轻笑着道:“这个我已经回忆过无数次了,回忆到只剩下平白的文字了,我现在已经不记得连贯的场景了,非要回忆脑子里也只有一张张静态的画面了,我记忆真的是越来越少了,如果我过会儿在叙述中,有矛盾或不合理的地方,你大可以指出来,因为我不是在瞒你,而是我真的忘了。”
池澄:“好,你说吧。”
柏盛:“我离职了,为什么记得这个,是因为我出发前还在给我朋友打电话骂领导,但你要是现在让我继续骂,我就不知道要骂什么了,因为我已经不记得离职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说到这儿,柏盛不禁扶额无奈道:“我怎么又把话题扯开了。”
池澄拉下他的手抱住他道:“没事,你继续说,我都听着。”
柏盛:“骂完以后我就上高铁了,我记得我当时是进入了一片山区,那里有很多个隧道,隧道里没有信号,我刷不出东西就睡着了,然后醒来我就已经进入了这里,以及当时车厢里就剩我一人了。”
池澄:“能记得是在哪里没信号的吗?”
柏盛伏在他肩头闷闷道:“不记得了,我连要去哪里都不记得了,或者说从没信号开始,我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池澄安慰道:“可能我们会忘记意外发生的当下吧。”
柏盛:“你是觉得我是坐高铁时出的意外?”
池澄:“不是没有可能,这世上哪有百分百的事,即便高铁没事,那也可能是你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柏盛:“然后呢,你还得出了别的什么结论没?”
池澄:“没有,但我感觉你对这些好像一点都不好奇。”
柏盛笑道:“怎么不好奇,只是没有提问的渠道罢了,而且我也不能天天沉浸在过去吧,毕竟问题是要解决的,不解决可是会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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