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晨[古风父子]

　　欧阳羽回了家，什么都没透漏，吃罢晚饭，就各自回屋子睡了。
　　直睡到约摸三更天，天上又飘起了大雪，寒风刺骨。
　　外院的小梧急匆匆来内院，一路小跑到欧阳羽屋外。弓着身子，拢了拢袖子，把冻红的手藏起来，轻轻敲了两下门。
　　没动静，又用力敲了三下。
　　“谁啊？！”屋里欧阳羽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问话。
　　小梧吓了一跳，很快回话：“大人，昭玉公主到了！”
　　听了这话，欧阳羽腾一下坐起来，赶紧穿衣服，一边穿还一边把人放进来。
　　“怎么回事？”
　　“公主只带了梁家姑娘，二人围了黑色披风，不走正门偏从西角门进。”
　　“师父也吓了一跳，先把她们请进门房坐着，让我来跟禀报大人。”
　　欧阳羽脸色一变，语气严肃：“你们让公主在门房等着？还不快引到花厅上热茶？！”
　　小梧应是，连忙跑了出去。
　　“木梧！”欧阳羽把人叫住，顿了顿，又摆摆手，“罢了，你先把公主请过来。”
　　沿着长廊快跑到拐弯处，正好遇见阮叔已经打着灯笼，领着公主往花厅走了。
　　“师父。”张口才发现不妥，连忙要跪下行礼。
　　“劳烦叫你家小姐一声，就说我来找她。”陆婳声音稚嫩，却坚定有力。
　　小梧哪敢自作主张，不过幸亏公主也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往前走了。
　　叫还是不叫？
　　陆婳进了花厅才坐下，欧阳羽才迈着大步匆匆赶来。
　　见面行过礼后，往曲水流觞的茶桌上一坐，再没话说了。
　　沉默了等了一刻钟。
　　陆婳在想：阿雪怎么还不过来，再不来宫里可就捂不住了。
　　欧阳羽在想：这群皮松的，都这么长时间了热茶怎么还没来。
　　“父亲。”
　　一声更稚嫩的声音打破沉默，晨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被绵竹牵着，从后门屏风绕过来。
　　欧阳羽惊讶地瞧了一眼绵竹，紧接着把孩子搂过来。
　　“先跟殿下见礼。”欧阳羽把他往前推。
　　“殿下好。”晨儿见着熟人，也不胆怯，就是犯困。睡得好好的，被绵竹姐姐从被窝里拉起来，能不困吗？
　　靠着父亲胳膊继续补觉。
　　终于，陆婳等不及了，开口问道：“阿雪怎么还不过来？”
　　此话一出，欧阳羽立刻紧张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绵竹：“绵竹，你去前头看看茶好了没？”
　　绵竹出去后，欧阳羽才问道：“什么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陆婳笑了出来：“这事儿，非得阿雪不可。”
　　看对面像盯犯人的眼神盯着她，陆婳也不介意，而是自顾自玩着面前飘在水上的荷叶茶托，状似不经意说道：“父皇已有清算萧家的苗头，这事大人知道吧？”
　　欧阳羽双手忽然变得冰凉，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把晨儿拉过来，放在腿上搂着。
　　晨儿还是没精打采靠在父亲怀里。
　　“可祖母刚死，尸骨未寒，他不敢，总要等些日子，免得被挂上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谁也不知道，身为萧家上任家主嫡长孙女的阿雪，会面临什么结局？或许，可以趁着几个月的间隙，实现自救！”
　　欧阳羽冷笑：“什么嫡长孙女？她是我家的女儿，不是什么萧家的！我家可以护好她！”
　　陆婳抬眼一笑：“大人可听清了？是自救！您再疼她，终究不如她自己帮自己来得脊梁硬。不是吗？”
　　“要如何？”欧阳羽似乎心动了。
　　“年前二十八，汜州有一场瘟疫……”
　　“什么？！”欧阳羽惊讶，瘟疫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朝廷不知！
　　陆婳忽然正色道：“没往上报，不代表没有。这么说吧，全国每年大大小小的瘟疫不下十次！只不过……有人不想看到罢了。”
　　欧阳羽一拳头砸向桌子，骂道：“该死！”
　　陆婳倒是无所谓，继续说：“他们本来想瞒到正月十五的，可谁知道这次来得凶，根本没控制住，就连周围几州也隐隐有了病症。”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治之症，就是汜州的药商趁机囤积居奇、制造恐慌罢了，只需要让一批药材进汜州就好！”
　　陆婳盯着欧阳羽，严肃道：“而这批药材，与阿雪在年前屯的那批，有五成相似！这难道不是送上门的功劳？”
　　“等等。”欧阳羽越听越糊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想让雪儿去赈灾？！”
　　“是。”陆婳虽然有所耳闻，阿雪的父亲不好糊弄，如今果然见识了，只得实话实说。
　　“去疫区？”
　　“是。”
　　欧阳羽面色已经不好了，他想赶人。
　　陆婳自然也看出来不对劲，赶紧找补：“我也会跟着去，我们只是送药的，赈灾另有钦差。”
　　欧阳羽今天非得问个底朝天：“朝廷派谁去？”
　　“光禄寺少卿兼巡按御史李济源，并汜州知州罗敏。”
　　“这倒是方便。你们呢？陛下肯放你？”
　　“自然，父皇也害怕赈灾粮下不去，有人看着不比没人强？御医四人，药材二十万斤，赈灾粮三十万石，由五军营的人押送。因为我跟着，再增派五百府军卫，前卫指挥使郜瑾亲自护送。”
　　欧阳羽还要再问，却被打断：“大人还想知道什么，不妨等我与阿雪安排诸事的时候旁听。”
　　欧阳羽没办法，恰巧此时绵竹也端了热茶过来，便命她去给落英院传个信。
　　绵竹是真累啊，方才看着火炉烧热，把茶泡上，现今又吹着冷风，迎着大雪，去西院大小姐门口敲了几声。
　　等了一会儿，才有小丫鬟来开门。
　　“兰时，老爷在前院等大小姐过去呢。”
　　“大半夜的，胡说什么？”兰时懵了，大小姐睡得正香甜，真要叫起来？莫不是绵竹骗她，想让她被小姐厌恶了。
　　“我没胡说，老爷叫我来的。”绵竹有些委屈。
　　兰时也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叫她在这等着，跑到屋檐底下叫道：“流岚姐姐。”
　　叫了好几声，里面才亮，里面的人披着衣服，开门皱眉道：“叫什么？大小姐哭了一通才睡着。”
　　“老爷派人来叫大小姐过去前院。”
　　“现在？”流岚瞪大眼睛。
　　兰时赶紧点点头，指着门口冻得直跺脚的绵竹。
　　流岚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屋里，把另一个贴身丫鬟碧烟也吵醒了。
　　二人掌灯，打起帘子，轻轻唤着明雪：“小姐，小姐……”
　　“唔……天亮了？”明雪转过身来，揉着眼睛。
　　“老爷叫小姐去前院，快起吧小姐。”碧烟扶起明雪，流岚则是拿来衣服。
　　好一阵忙活，终于跟着绵竹过来了。
　　一进门，瞧见陆婳都在那打瞌睡了，明雪赶紧过去：“大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
　　不理自家父亲的眼色，直接过去拉起陆婳的手，一齐坐到旁边坐榻上。
　　等陆婳再一次眉飞色舞说完后，明雪眼睛都亮了，连连附和着，二人还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计划。
　　唯有底下凳子上坐着的父子俩，互相靠着，上下眼皮打架。
　　欧阳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叫道：“子婳啊。”
　　“嗯？”陆婳很自然地回应一声。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父亲，您困了就和弟弟睡觉去吧，不用管我们。”明雪接道。
　　欧阳羽点点头，拉起晨儿往外走。
　　才跟后边小门出去，冷风一吹，立马清醒了。
　　周泽已经等了许久，此时见人出来了，立马凑过去。
　　欧阳羽白了他一眼，接着往晨儿卧室走去。
　　等把晨儿安顿好了，把门关好，这才开始发作：“前院的人呢？还不醒？！”
　　“醒了，已经都叫起来了。”周泽连忙赔罪。
　　“幸亏是她，不会到处宣扬。若换了别人，今夜活该被扣一个怠慢皇室的罪名！”
　　周泽低着头，自知出了疏漏，不敢辩解。平时值夜的都是好好的，偏今日雪大天寒，谁都受不了寒冷，便侥幸睡了过去。
　　欧阳羽胸腔起伏，尽力压下火气。许久，呼出一口气，道：“绵竹那丫头还在前面？”
　　“是，还没回来。”
　　“叫回来，让她睡觉去。”欧阳羽最后命令道。
　　说完，也回屋子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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