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清穿]世外医仙化作林

　　“太子那边还是打探不到消息吗？”
　　延禧宫里，惠妃与大阿哥相对而坐，藏青色的香炉幽幽散着青烟，厚重的帘幕遮了些日光，可在这炎炎夏日非但不显得清爽，反倒是低沉的色调叫人心头压了重石，难以放松。
　　十数年前，惠妃还会叫人采几株鲜花插瓶装点，到了如今，便只剩满殿绫罗金玉铺就的体面。仿佛殿内的气氛越威严，它的主人就越地位卓然、稳如泰山。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真正心里头稳的人，哪需要这些外物呢？
　　惠妃不愿多想这座被自己添砖加瓦的牢笼，目光隔着虚空望向帝王的方向：“都要两个月了，太子住进乾清宫都要两个月了……”

　　怎么能不妒忌呢？
　　惠妃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变成如今的模样。诚然，身在宫廷，她不可能一点都没想过更高的权位。可最初，她哪里想到自己的保清会成为长子？所求不过希望孩子活下来罢了。
　　然而同样是为了孩子好，她的儿子只能被送走，皇后的儿子却能够在宫里获得父亲所有的爱。时至今日，依然能在父亲的羽翼下享受一切特权。生了病便能住进宫里，那保清呢？他在战场上受过那么多伤，皇上又做了什么？

　　“皇上总是偏爱太子的。”
　　惠妃尽可能让自己不那么幽怨，尽管她和大阿哥都知道，这份怨已经成为了执念，想要取而代之的欲望也一样。说不清夺嫡的念头是从哪一天升起，也说不清是惠妃先鼓动儿子，又或是儿子被明珠煽动了野心再捆绑母亲……横竖走到今日，她们已经回不了头也脱不了身了。
　　“还是要弄清楚太子到底怎么了。要将他彻底拉下来，永无翻身之日才可以。否则……否则任凭你再优秀，皇上他也看不见。”

　　“额娘别担心。”大阿哥叹了口气，被母亲话中的酸楚激得心头发颤，“昨日儿子总算跟毓庆宫的眼线联络上了。听他们的意思，太子不是什么突发恶疾，是中毒了。”
　　“毒？这世上还有杏妃解不了的毒吗？”惠妃脱口而出。
　　“若不能解，也就不用到乾清宫住着了。只是听眼线说，是来自西洋那边的秘药奇毒，便是杏娘娘解起来也要慢些。不过终究耽搁不了多少。儿子能跟眼线联络上，就是因着太子已经将养好，快要住回去了。”因为没有概念，许多人对毒 /品和毒药的区别理解不深。加上皇帝刻意迷糊着放出的试水消息，旁人实在很难把太子的消失和戒瘾联系起来。
　　大阿哥也是如此，只懊恼着不知是谁下的手：“儿子觉得这消息八九不离十。这阵子皇阿玛正严查着西洋来的东西，还抓了几个使者，若说是为了太子就说得通了。儿子还听了传言，说那秘药能改人的性情，前段日子太子行事放纵就是因为药物。”
　　“世上哪有什么秘药这般厉害？”惠妃冷笑，“怕是皇上又给太子找借口呢。每每太子犯了错，不是发落奴才就是责备大臣，终归不觉得是太子错了。如今又怪到药物头上！说不得，不过是看见太子生病又心软了罢了！”

　　这样的先例太多，大阿哥反驳不得。其实他何尝不在这样的日子里绝望呢？夺嫡能否成功，其实不取决于自己是否优秀，而是怎样的优秀才能动摇太子。那个位置只有先空出来，才可能是别人的。
　　“额娘不用太担心。不拘皇阿玛怎样心软，太子被人下毒何尝不是无能的表现？他前阵子的狂悖何尝不是本性暴露？待皇阿玛这阵子心软过去了，想起这些难道不会更失望吗？再者病去如抽丝，就算解了毒，太子难免要精神不济一阵子，正是儿子在朝堂上动手的好时机。”
　　“你说的对。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唉，也不知太子到底是被毒成了什么样，现在又好到什么程度，到底能给咱们多少时间。那杏妃的嘴严实得跟蚌一样，我去打探过几次都被她绕开了。”惠妃心里急，说着也焦躁起来，“你说杏妃也是，什么事都插一手。要是她没能解……”
　　“额娘！”大阿哥正色道，“这话可说不得！”
　　然而下意识说完，大阿哥自己也愣了：为什么说不得呢？因为不能做毒害太子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若这么算，他在朝堂上做的那些又算什么？多少手段都使过了，更阴私的手段又有什么区别呢？难不成他还奢求自己落个光明磊落？
　　无奈摇头，大阿哥自己都觉得嘲讽，然而本能里仍是不愿思考毒害太子的那条路径。

　　倒是惠妃被这一声从魔障中唤出来，回过神看见儿子一脸严肃，恍然道：“对……是额娘想岔了。杏妃救谁不是我们能干预的。其实额娘打探完也后悔了，杏妃深得皇上和太皇太后信重，贸然打扰她只怕平白惹了疑心。说到底，这位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大阿哥闻言点头，也不多解释自己刚刚不是为了这个才打断，只顺着母亲：“虽不能得到杏娘娘的助力，终究她也不会害咱们。儿子跟您提过，当初准格尔一战皇阿玛病重，醒来后多亏了杏娘娘在皇阿玛面前替儿子解释，否则指不定儿子会比太子更先受罚。这些年儿子的伤病也是多亏了杏娘娘的药。这是真正中立的聪明人，儿子也敬佩。咱们不用管她，若招惹了才是惹了皇阿玛猜疑。”
　　“额娘知道。其实额娘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杏妃若是不救谁，才叫人害怕呢。也亏了她是这么个性子，有她在，这么多年不止是你皇阿玛，宫里头的人也都觉得安心。你府里亦有幼子幼女，说不得有需要杏妃帮忙的时候，放心，额娘不会乱来的。”惠妃轻叹口气，一面说着一面又何尝不艳羡杏妃的生活状态？
　　“若宫里头都是杏妃这样也就好了，只可惜利欲动人心。从前良贵人……良嫔在延禧宫里头也算得了多年照拂，如今儿子大了，便背着咱们冷不丁了皇上的喜欢。现下良嫔搬出去做了主位，额娘想掌控她也不如从前方便，八阿哥在前朝可还听话吗？”
　　“八弟出身卑微，有些想上进的心思也不奇怪。儿子既然志在储位，就自信有驾驭他的能力，倒是不必用良嫔来拿捏。”

　　“防人之心不可无。”
　　惠妃摇头：“如今老三面上向着太子，老四古板得很，更是向着所谓‘正统’。人说独木不成林，你想得你皇阿玛的喜欢，兄友弟恭是少不得的。额娘打小照拂八阿哥就是指着他扶持你，谁想到他自小心思就多，如今也不让人安生。”
　　“都是皇阿玛的儿子，想一朝打消其他人的想头是不可能的。不过朝中的势力在这里放着，他们会明白只能在我和太子中选。虽说老三老四支持太子，但就老四那个性子，执拗起来六亲不认，又能为太子做多少事？往下，老五是没指望的，借着太后荫蔽如今躲在司农寺研究西洋粮种，老七曾有过残疾的名头也没可能，如今一心扑在出海上。而老六、老八都向着儿子，论起来，比太子可不差什么。”
　　“是，还有六阿哥。”惠妃庆幸道，“额娘曾与德妃不对付，那也是个野心大的。倒多亏了当年索相出昏招，竟然借着僖嫔给六阿哥下毒，还想黄雀在后嫁祸给我。这可是杀子之仇啊！额娘与德妃间那些小动作还有和解的可能，德妃与太子却是绝无可能了！她底下还有十四阿哥，有他们助力你，额娘也放心。”

　　母子二人正商议着，因殿内只有贴身心腹，倒不顾及纵览朝局。然而尖细的禀告声下一秒响起，正源自她们议论中心的人：“娘娘，乾清宫来人传圣上口谕，叫您和大阿哥即刻过去！”
　　“现在？”
　　两个月来不能窥探半分的地方突然就能去了，且不论惠妃母子如何惊疑，终究只能遵命前往。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不止皇帝，杏妃、太子、太子妃都在也罢了，三阿哥竟也站在大殿中央。
　　见到惠妃二人进来，三阿哥行礼的动作依然规整，眼神却叫大阿哥极不舒服，正欲教训一番尊重兄长，却听得对方撂下惊雷：“大哥来得这样迟，是又在琢磨些什么害人的东西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大阿哥既惊且怒，又夹带着一丝茫然，殊不知这模样在先入为主的人眼里更显得心虚。
　　皇帝坐在上首一眼不发，可神色是显而易见的失望。三阿哥见状愈发有底气，不顾太子叫他安静的眼色，径直走到大阿哥跟前：“大哥既不肯认，不如看看这个人吧。”
　　一个绑了双手的小太监随即被推过来，低垂的头被掰起来，确实让大阿哥变了神色——那分明是他在毓庆宫安插的眼线。
　　“看样子大哥是认识了。”三阿哥更觉成竹在胸，“也对。大哥昨日才见过他，还给了那样要命的毒药，要是今日就说不认识，未免太过装腔作势。”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