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的第二次爱情 （盘旋）

　　7
　　回到酒吧的时候快到凌晨四点，酒吧已经打烊，陆晓卉宋念董飞都没走。宋念百无聊赖地擦着酒杯，董飞自己在玩骰子，陆晓卉看着有点儿憔悴，趴在吧台上出神地看着窗外。
　　他们几人想扶着沈青，但沈青坚定地表示已经没事了，自己可以走。洗胃的痛苦仿佛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他几乎算是大踏步地走进门去，虽然脸色看起来还是苍白虚弱。
　　董飞奔过来问他还难不难受，沈青一扬头，“区区几杯酒，不在话下。”
　　“要不是及时洗胃，你现在估计都醒不了。”宋念推推眼镜，不客气地抛过来一句。
　　“哎念哥，留点薄面。”沈青跟他说，眼睛却瞅着陆晓卉，脸色有点不自然的局促。
　　陆晓卉起身走出来，大大方方地看着他，看着看着自己扑哧一笑，轻声问：“没事了？”
　　沈青仍然有点羞赧，但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傻笑，半天没回答什么，却超级勇敢地上前一步抱住陆晓卉。他个子高，陆晓卉在他怀里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没事就好。”陆晓卉抹抹眼睛，自顾自答道，眼眶红红的。
　　“那……我们回宿舍了？”胡铮在旁边迟迟疑疑地说。
　　这俩人也不知道要抱到什么时候，全然不顾周围这么多只电灯泡闪闪发光。
　　“关门喽，各回各家吧！”宋念走出来，朝门外看了看，雨已经停了。
　　罗珂上前一步，嘱咐道：“医生说二十四小时内别做剧烈运动，最好吃流食，喝点蜂蜜水什么的。”
　　沈青走在最后，犹犹豫豫，不想回宿舍更不好意思要求跟陆晓卉呆着。庄宇尘见状对他说：“让女生这么晚一个人回家可不太好，你不送送吗？”
　　“送送送！”沈青点头如捣蒜。
　　宋念锁着酒吧大门，“我俩明明顺路，怎么一个人了，每天都是我送她到小区门口……”随后反应了过来，自己住了口。
　　陆晓卉略微嗔怪地看了庄宇尘一眼。沈青主动过去牵起她的手，俩人漫步着走了。
　　胡铮他们几个也摆摆手道别，打着哈欠回学校。
　　罗珂拉着庄宇尘往琴行走，“啊困死了我们快回去睡觉吧。”
　　“可车子搞成那样，我睡不着。”庄宇尘看着他路边的车，“我想去洗车。”
　　“现在有营业的洗车店吗？”
　　“没有，所以我去找自助洗车的地方。”庄宇尘掏出车钥匙，“你累了先回去休息，我得去洗个车。”
　　“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先回去睡觉。”
　　“就要一起去。”
　　“我不想让你累。”
　　“我要一起去。”罗珂已经去拉车门了。
　　平时需要排队的自助洗车店里跟预想的一样空荡荡。罗珂拖出脚垫奋力冲刷，庄宇尘擦拭座椅，然后一起洗车子外面。拿着高压水枪冲掉那些泡沫，眼看着车子重新变得清新干净，这个过程很解压。
　　罗珂甚至都不困了，拿着水枪冲轮毂，好像在玩游戏一样乐此不疲，俩人身上很快湿漉漉的。罗珂像个玩水的小孩，笑个不停，非常快乐。
　　庄宇尘不懂洗个车怎么就开心成这样，只是看着他笑，也会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不自觉的。
　　待都收拾好了俩人站定，一阵风吹来，罗珂突然打了个颤，接着一个喷嚏。
　　“有点冷啊。”罗珂念叨着。
　　“别感冒了，快上车吧。”庄宇尘拉着他回到车上，打开暖风，在通风口那儿放了块硅藻土车载扩香器。
　　车里暖暖的，柔柔地散发出熟悉的松木香味儿，罗珂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车子开得很慢，没过几分钟，罗珂感觉庄宇尘在轻轻摇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庄宇尘朝前方一指，说：“你看。”
　　车子停在一条小街的花坛边，罗珂都不知道这是哪儿。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眼睛马上睁大了，张口惊呼一声“哇！”
　　那是东边，此刻天际的云霞被染红，半个天空都是紧挨在一起的细碎云朵，像一个巨大的扇面徐徐铺开。街道和楼宇复又回归到朴素的灰色系，在这样的天空下，冷硬寂静如废墟。
　　“这也太好看了吧！”罗珂跳下车站在花坛边，朝东方的天空眺望。
　　庄宇尘也走下车，靠在车门上跟他看着同一个方向。
　　经过一夜的奔波折腾，突然在此地迎面撞到如此绚丽的朝霞，罗珂被这种自然之美震撼得激动之情无以复加，索性站到花坛上去看。
　　太阳从楼宇间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橙红的一小点弧线肉眼可见地扩大。光芒并不耀眼，映得云霞愈发鲜艳，天空从淡淡的蓝紫色慢慢转为青蓝，一片无声地波澜壮阔。原来城市里的日出也可以如此壮丽。
　　“哇！哥哥，日出哎！”罗珂踮着脚一跳一跳，试图看到更远。
　　庄宇尘走到他身边，屈下身体拍拍自己的肩，对他说：“上来。”
　　“上，上哪儿？”罗珂眨着眼睛。
　　“脖子，我驮着你看。”
　　罗珂四处望望，街上已经有早起的环卫工人，也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想说这样好吗，迟疑间庄宇尘又催了他一遍：“快上来。”
　　庄宇尘双手按住他垂在胸前的双腿，一起身就把他稳稳地托了起来。罗珂的视野又高了一层，看着那半颗初升的太阳，胸膛被快乐装满，只想大喊大叫。
　　只有小时候父亲这样托起过他，看的什么罗珂都忘记了，只是这种开心的感觉一直记得。
　　“不拍张照片吗？”庄宇尘提醒他。
　　“噢噢对！”罗珂从口袋里拽出手机，伸长胳膊，对着他们来了张自拍，自己笑得跟朵花一样。
　　“……我是说拍日出。”庄宇尘看着他的手机屏幕。
　　罗珂边乐边调转镜头，对着东方的天空拍了好几张，后来索性录了一段。
　　庄宇尘就一直驮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场日出。
　　“哥哥，幸亏有你跟我一起看朝霞日出，不然太遗憾，相机拍不出那种美，我又无法用语言描述给你。”
　　无法与你阐明这天空、云朵、光芒、微风之间的关系，怕一不小心就成为一次过度的抒情。也无法描摹那云霞的形态，那红色深浅明暗的过程，可这一切震撼到我的事物，都无比迫切地想让你也感知到。所以万幸，有你在身边，良辰好景不再虚设，千种风情同赏，来年可与你共忆诉说。
　　罗珂心里这般感慨着，一轮新日已经跃然于楼宇之上，红色愈淡，逐渐光芒耀眼。云霞渐渐褪去红潮，转而变成蓝紫色的阴影，天空越发白亮，整座城市开始苏醒。
　　庄宇尘小心地将罗珂放下来，张开胳膊拉伸了一下，像在拥抱这个清晨。
　　重新坐回车里，罗珂系好安全带，继续唏嘘这场日出的瑰丽。
　　庄宇尘慢慢将车驶上主路，说：“以后我们会去不同的地方，看各种各样的日出日落。”
　　罗珂再次开心，因为庄宇尘越来越多地跟他提及到以后，他倾过身迅速在庄宇尘脸上亲了一下。
　　“我要去你去过的那些地方。”罗珂还没忘记自己的计划，已经成了一个执念。
　　“好。”庄宇尘往嘴巴里扔了颗口香糖。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罗珂也嚼了一颗，嘴巴一动一动。
　　“有时间就可以去，或者等你下一个暑假。”
　　“太好了，好期待啊！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旅行？”
　　“我喜欢那种在路上的感觉，我喜欢……回到异乡。”
　　离开故乡，回到异乡，这是一个漂泊的灵魂才能说出来的话。罗珂想成为这个灵魂的落脚点。
　　回到琴行，罗珂光速冲向卫生间，脱掉的衣服也没洗，冲完澡之后就往床上一滚，想睡觉，困得饭都不想吃。
　　不知多久之后，迷糊中感觉庄宇尘也上了床，眼都没睁就拱过去抱住对方，再次昏昏睡去。
　　感觉睡了很久，可醒来时头还是晕。罗珂看看外面的天色，有点暗，不知道现在几点，往旁边摸了摸，没人，正要喊，看到庄宇尘拿着水和药走进来。
　　“哥哥。”罗珂叫了一声想起来，嗓音沙沙的，自己吓了一跳。
　　“别起来，你发烧了。”庄宇尘拿过枕头放在他后背让他倚靠着，递给他药片和水，水是温热的。
　　吃完药，庄宇尘又在旁边拿过一支温度计，让他夹在腋下。
　　罗珂晕晕乎乎，还鼻塞，肚子里空空的，又没什么胃口，靠在庄宇尘身上鼻音囔囔地说：“……好难受。”
　　庄宇尘坐在床边，把罗珂搂在怀里，看着他烧得红扑扑的脸，说：“大概洗车的时候玩水吹风着凉了。”
　　然后低头在他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唔……不行，”罗珂无力地推推他，“会传染你的。”
　　“不会，不是病毒性感冒。”
　　“你怎么知道，万一是呢？”
　　“是也没事儿。”庄宇尘还是抱着他，偶尔亲亲他。
　　时间差不多了，拿出温度计一看，38.4℃。庄宇尘皱皱眉，“降了一点点，不过还是高啊。”
　　“之前也量过吗，我都不知道。”
　　“之前38.9℃，我要担心死了，你都睡昏迷了。”庄宇尘站起身，“趁着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罗珂刚擤过鼻子，手里捏着纸巾不知道往哪儿放。庄宇尘从他手上拿过来扔到卫生间垃圾桶，回头嘱咐他：“别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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