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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心
叶启东遽然色变。
他刚想说什么，叶存心却截住了话头：“在准备经济区的项目时，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了。
经济区项目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年八年，如果进入之后中途离开，对盛和无疑是很不负责的，我并不想如此，但我也想要离开了，阿爷。”
她脸上显出一种轻松来，“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要如何跟您开口，也不确定大陆的事项能够交托给谁。
不管是安排大舅舅还是二舅舅到大陆盛和，我都不用担心项目的问题了，我希望您能允许我完成交接工作后离开盛和。”
她顿了顿，“和泽岚哥所谓的婚约也——”
铛！
叶老爷子手里的茶碗重重地嗑在茶几上，打断了叶存心的话。
他脸色变了又变，少见的带了怒意，“你叫林以羽迷昏了头！”
叶存心顿时哑然：“和他没什么——”
“我历来觉得你分的清轻重缓急，才不遗余力想方设法将事务托付给你，你就如此对待阿爷的期望吗？”叶老爷子痛心疾首。
“何况他要是一心待你，如何会不体谅你的难处，又如何不让你在公司做事非要你去欧罗。至于婚约这种小事，他若真的钟意你，又怎会在意。”叶老爷子不遗余力地将炮火对准了林以羽。
叶存心略有些瞠目，她属实无法想象何种情况下林以羽会毫不在乎自己和别人传出婚讯甚至公开订婚、结婚，依然和自己交往。
但现在显然不是和老爷子纠缠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站起身来，向叶老爷子道歉，“阿爷，今日的决定无论如何都是我自己做下的，是我对不住您的苦心，请您原谅我，不打扰您休息了，您也不要因为这事劳神。”
她说完就打算离开。
“说要离开就连阿爷的话都不想听了吗？”叶启东叫住她。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进公司做事是为什么？还记不记得你在莫帕尔受的伤，那些处心积虑要除掉你和鸣凤的人。”叶老爷子终于恢复了冷静，平静道。
叶存心转身看向老爷子，“我当然记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从那以后做梦都是这些，可是当我进入公司，我才明白，您当年为何没有追查到底，有太多的牵绊和掣肘。”
她嘲讽道：“何况，我越是不能忘记，在盛和呆的时间越久，对盛和就越危险不是吗？”
叶老爷子沉默了，他如同一尊锈蚀的塑像，带来无尽的默然与隐动的不安。
叶存心回到了卧室，一夜难眠。
初二的清晨，叶存心开车到千木园扫墓，有人却比她来得更早。
“阿爷。”
叶老爷子还在生气，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叶存心把鲜花放好在墓前待了一会儿，就问叶老爷子是否要回去了。
叶启东望着母亲的墓碑出神，黑色的大理石上残留着白霜的痕迹，却无法掩盖叶瑛黑白照片上飞扬的神采。
老爷子开口道：“你有什么着急的事吗？”
叶存心一愣，“没有。”
“那就跟阿爷去一趟徐家。”叶老爷子说完就往山下走。
叶伯在转身前向叶存心微微点了点头，她跟着老爷子上了车，培雅开车跟在后面。
在车上，叶老爷子问她：“你觉得，对现在的盛和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叶存心思索了片刻，“规避风险。”
“规避风险就会错过机会，就会让集团落低。”叶启东好像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但集团也不能无限扩张，财富的快速积累只是暂时的，这就像一个巨大的滚动的雪球，一旦庞大到超过力所能及，就会自己解体。”叶存心平淡道，“而这已经是最好的一种结局了。”
“你觉得还有什么是好结局？”叶老爷子问。
“失去了雪地，或者雪球没办法再滚动，雪球就会逐渐消融，如果愿意接受，无非就是回到土地上，只是很多人都不愿意，所以最终不是落进贪婪的陷阱，就是被失去的恐惧谋害。”
行驶过的道路两旁，寒霜在穿过浓雾的日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几天之后，就将消失无踪。
驶入徐家的大门，徐清雅和她父母在门口处迎接叶老爷子。
两家人相互拜过年，叶启东和徐宏生去了花园。
徐清雅还是带着叶存心去了影音室，徐清雅这才吃惊道：“今天刚起，爷爷就跟我说你阿爷要来，也不说是为了什么。”
“我一早就在千木园遇上了老爷子，就直接被带过来了，消息也没来得及看。”叶存心叹气。
“今天叶老爷子还生气吗？”徐清雅问。
叶存心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我可猜不准。”她笑了笑，“要是阿爷真答应了也好，一切又都回去了。”
“怎么可能。”徐清雅拍了拍她。
两人看了一会儿电影，就出来吃午饭。
叶老爷子心情好了不少，在饭桌上还和徐老爷子喝了两杯。
吃过午饭叶老爷子就要回去了，让叶存心留了下来，她送老爷子上车时，老爷子点了点她的脑袋，“我让徐生给你写了一幅字，你回来记得收住。”
叶存心一怔，“好。”
下午陆文歆和许之晋来玩了一会儿，晚饭后，徐老爷子说字写好了，让她们来书房看看。
“九丫头，恭喜啊。”徐老爷子点了点桌子，含笑道。
“多谢徐爷爷了。”叶存心道谢。
宽阔的黄梨木桌上，笔酣墨饱的书法已经干透，一行鸾翔凤翥的字样飘扬纸上——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屋里的暖意混着酒香，如春风熏染，叶存心喝下了第三杯，眼底已然水雾朦胧。
徐清雅也喝了一杯，又说：“你平常从不喝，还是少喝点吧。”
叶存心支着脑袋，举起手里透光的白瓷杯，笑了笑，“我之前还问逍遥子，是沉璧好，还是存心好，想来，其实是一个意思。”
她转头看向徐清雅，双眸氤氲如泣，“一年前我说要离开，一年后我还是说要离开，可却是南辕北辙了。”
徐清雅靠坐到她身边，“叶沉璧倒也好听。”轻抚了抚她的脸，“我会在你身边的，无论最后走到什么地步，我都会在的。”
叶存心闭上眼，抱紧了她，“幸好徐爷爷当时没事，幸好我来得及回到你身边。”
徐清雅也合起双眼，和她紧紧依偎着。
初三上午，叶存心带着字回叶氏庄园时，正巧遇上叶鸣远急匆匆地出门，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叶存心心下有些奇怪，但还是先去了书房找叶老爷子。
叶启东看着在眼前展开的书法，满意地点点头，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早先同徐生讲过，要是我们破产了，还能靠他的字东山再起，结果没破产，他的墨宝倒是难得一见了。”
又对叶存心说道：“他给他孙女写的那幅挂在了香江华洲总裁办公室，你这幅，就先挂到大陆盛和总裁办公室吧。”
叶存心刚想开口，叶老爷子就摆摆手，“离开盛和的话就不要再讲了，你也忍心看着阿爷一把年纪了还要东奔西走？”
又点了点她，“经济区的事情你一力负责，要是出了岔子，阿爷可要训人的，你有什么要做的今后自己安排吧。”示意她将字收起来。
叶存心收起字，微微点头，“我明白了阿爷，不会叫您失望的。”
叶老爷子坐了下来，也让她坐下，“另有一桩事，余达民那个老东西既然熬过了这一年，这几天必然是要见你的，我已经跟余泽岚讲过了，他会带你去见。余达民虽然平日里一副糊涂得不知春秋的模样，但你去见他，还是要小心说话。”
“嗯。”叶存心老实答应。
她又陪着叶老爷说了会儿话，才从书房里离开，走出房门就匆忙看向手机，培雅打来了电话。
“怎么了？”
“九小姐，黎夫人今早突然晕倒了，现在正在做身体检查。”
叶存心看了眼时间，“我马上过来。”
她将字在自己书房放好，就匆忙交代了几句准备出门，她忽然觉得庄园里安静得有些奇怪，从廊道里望出去，花园里也没有人。
她奇怪道：“我来时瞧见大舅舅出门去了，二舅舅她们呢？”
工人回她说：“昨天太太和二少她们就走了，只有大少留下来了。”
叶存心沉默一瞬，跟工人说：“午餐照常准备我的份，我等会儿回来。”
她赶到圣心疗养院时，在停车场看到了叶鸣远的车，匆忙进入病房，黎慧贤已经醒了过来，培雅守在一边，叶存心看过检查报告没什么后，叫了她出来。
“今天有没有别人来看黎阿婆。”叶存心问。
“没有。”培雅摇头。
“那就好，黎阿婆这里劳烦你了，我先回去了。”叶存心匆忙交代几句就回了。
午饭时，叶老爷子问她：“你去看她了，怎么样？”
叶存心尴尬一瞬，“嗯……阿婆今早应该是一时肠胃不舒服，不想吃东西，才晕过去的，现在倒是还好，不过始终还不舒服，还是要调养。”
叶老爷子闻言便不再说话，直到吃完了饭，才开口道：“明天阿爷同你一起去圣心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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