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Mandala

　　他们在巴塞罗那待了很久。栗总一年没完成的愿望清单终于都打了勾，全程他带路、他刷卡，还高兴的不得了。不过他刷的卡是一年前给出去的那张，谢阑这回带上了。栗睿接过来问他为什么不用，大明星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笑、说用过。

　　他们像所有度假的普通情侣一样、牵着手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分享同一支冰淇淋，在千帆之港撕面包片喂胖成球的鸽子，在诺坎普为巴萨的胜利欢呼，在国家博物馆为一幅喜欢的画长久驻足，在圣家堂、奎尔公园、巴特罗之家等等地标自拍，小小的屏幕被两张傻笑的脸占去大半、天才建筑师的伟大作品只剩半个角。

　　他们遇到过谢阑的粉丝，大明星意外地好说话、全程配合签名合照，只在最后叮嘱过几天再发出去。
　　“我们在度蜜月，不想被打扰。”
　　他的语气太诚恳，粉丝色令智昏、竟给足了空间和自由。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不能去好莱坞。”
　　和两个粉丝道别后大明星咬着Churros说，他唇上沾了白奶油、直戳栗总红心。
　　Alex早发了几十个G的压缩包到他邮件里——清一水未来1-3年待制作剧目电影节目舞台介绍，大明星出于尊重点开看了一眼、也就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宝贝。”
　　栗总伸手擦掉他嘴唇上的奶油，
　　“刚刚那两个也不是中国人。”

　　那档恋综因为比弗利天团的加持早在北美爆火，邵氏成团夜的瓜也被全球娱乐圈津津乐道，他演唱会的相关视频在油管点击率已经破亿，更主要的、那张名为《L》的专辑、屠完公告牌屠iTunes，海外群众早对“XieLan"这个极不好发音的名字有所耳闻，这回更是一夜醒悟、蜂拥投身大明星脑残粉阵营。

　　“哦。”
　　大明星自知理亏，默默戴上了太阳镜。
　　“没关系，他们脸盲。”

　　脸盲也不可能盲你的脸好吗？要不是我和alex拦着桃子电话早被好莱坞打爆了。
　　栗总在心里腹诽，他们在地铁上、准备去爬山。
　　“不高，真的。和Montjuic差不多，而且有电车上去。”

　　只有一个座位，栗总让给了大明星、结果被大明星拉着坐人腿上，对面的老太太看着他俩笑，说很可爱、要不要帮他们拍照。
　　栗总的社死换来了大明星的好心情、就没在意他多此一举的解释，反正去哪儿都行。

　　上山的电车是像比缆车大不了多少的一节车厢，沿山而上窄窄一条道、看着还挺陡。谢阑要上车时警示铃响了，他犹豫了一秒钟、门就关上了。先一步进去的栗总一脸懵逼，完全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明星笑弯了眼，在车内乘客看戏的吃瓜脸里跟栗总挥手再见。

　　一趟车程十分钟，大明星蹲在花坛边儿看蚂蚁打架。第二班车要开的时候有个小孩儿好奇地问他不上车吗？他笑笑、说在等人。
　　他可以自己上去，但他就是知道栗睿想来找他、在来的路上了。

　　“旁边的韩国大爷大妈笑了一路，整个车厢都在笑我。”
　　栗睿气呼呼的、想捏大明星的脸，被人抓着在手背上亲了一下、他就气消了。
　　“因为你可爱，不要生气啦。”

　　……
　　这次栗总学会了，紧拽着大明星的手上了车。

　　山看着不高、讲究倒挺多，缆车完了还要转公交。他们在路边等的时候谢阑看到旁边有一座很漂亮的红房子，朝阳的那面远海近城、景色应该很开阔。他想凑近点儿看，这才发现铁门外有个牌子用中文写着“私人住宅，请勿擅入。”

　　介于“擅”这个字对于外国人来说难度颇高，大明星理所当然地认为房主是中国人。
　　“这人还挺有钱。”
　　栗总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车来了、他也就忘记了。

　　Tibidabo的山顶居然有个游乐园。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门口还有棉花糖和泡泡水卖，小孩儿这种生物不分国界、快乐的方式都同样简单。

　　栗睿拉着他直奔教堂顶，电梯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方式、有教士按键收费，一人3欧。顶上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不过大多游客上来走一圈拍张照就下去了，他俩脸皮厚、趴在石栏上看摩天轮转。

　　“对面就是Montjuic。”
　　栗睿说。
　　大明星看到了前两天去过的那座城堡，他们在城堡外的台阶上和另外十几个游客一起看了场日落、然后在大家拍照的时候躲在角落里接吻。

　　“你很喜欢这儿？”
　　“嗯。”
　　栗睿点点头。

　　“我第一次来这里是七月底，见到地中海的第一眼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挽着手站在海边晒太阳，就是前几天我们去的海港那儿。夕阳是金色的、洒在他们身上，几米外的海特别蓝。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温柔的地方。”
　　谢阑握住他的手，把头靠在他肩上。

　　“而且西班牙人好懒，”
　　他接着说。
　　“很多人下午两点就下班了，大家就在海边吹吹风喝喝啤酒，有比赛的时候随便找个路边酒吧都很热闹，没事干坐在广场上喂鸽子都能待一下午。巴塞罗那位置很好，冬天可以去安道尔泡温泉或者阿尔卑斯山滑雪，夏天去意大利海岛什么的都很方便。我那时候就想，以后要和爱人来这里生活。冬暖夏不热，手里有两个小钱，一年四季都懒懒散散快快乐乐的。”

　　他摸了摸头发，有点儿不好意思。
　　“好像有点儿没志气。”

　　大明星只是说“我也很喜欢”。

　　他们没再说话，游乐园里孩童的欢笑声被风送过来，空气里都是甜甜的棉花糖味道。这里是Collserola山脉的最高点，是上帝指着一望无际的海域对耶稣说出“给你我所有”的地方。海风吹了千万年、还会吹千万年，人类的渺小和文明的永恒在此刻栗睿的眼里都毫无意义，他只是想握紧身旁人的手、和他度过自己微不足道又充盈丰沛的余生。

　　“谢宝…… ”
　　他开口，语气比自己想象的还紧张。
　　“你刚看的那栋红房子，我买下来了。不过还没装好、所以就没带你去，下次我们再来就可以住这里了。车也订了新的，今天就是图好玩儿、下次不会这么麻烦了。”

　　他摸出口袋里的方盒子，在演唱会前就准备好了、结果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谁知道为什么，总之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好像彼此心照不宣地默认了什么，可光默认还不够、他不是基督教徒，但在这里、这个时候，在耶稣的神像之下、他需要上帝的见证。

　　“现在才一点，我们……我们去登记结婚好不好？我想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我知道婚姻不能证明什么，承诺也微不足道。但我爱你。我已经找不到别的方式来爱你了。我想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永远放在一起。”

　　栗总已经顾不得挡路的礼仪了。他再一次单膝跪地，创可贴换成了绒布盒里设计独特的婚戒，镶着细碎的钻、纯度很高、日常光底下也很闪。

　　“wow~~bravo~~”
　　“congrats!!!!”
　　“wohoo~~~”
　　爱多好啊，幸福最珍贵。没人在意暂时被挡住的道路，都满脸笑容地看着这对幸福的年轻人。还是大明星先反应过来，拉他起身、跟身后的游客们说谢谢。
　　然后接过小盒子握在手心里，牵着栗睿下楼、跟他说”下去再戴。”

　　下行的电梯停在三楼平台，他们却无心再欣赏风景、沿着高高窄窄的石阶向下，急促的脚步声应和着怦怦的心跳。

　　圣心堂里有零零散散的教徒在祈祷，栗睿找到神父说明来意、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人闻言撩起袍角擦了擦眼镜，镜片很厚、他视力大概不好，但眼睛很明亮、目光温和，笑着跟他们说：
　　“当然，我的荣幸。祝贺你们，上帝会祝福你们的。”

　　没有鲜花、也没有司仪，他们在神父虔诚的诵念里成为上帝见证的伴侣、携手步入最神圣的殿堂。神父在流程结尾先问了谢阑、栗睿本来想翻译，但那人一秒磕绊都没有、看着他笑，说“si”。

　　他们在耶稣面前亲吻彼此。
　　空旷的教堂里响起稀疏但足够热烈的掌声，是陌生人结束了祷告、为新婚的爱侣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

　　出门时谢阑问栗睿想不想坐摩天轮，结果刚问完又自己摇头、冲人晃了晃左手的无名指。
　　“下次再来吧，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司机在听说他们赶去结婚后把出租车开成了越野车，一路猛踩油门在下班前最后十分钟抵达目的地，连钱都没收催他们赶紧进去别耽误时间。
　　“tu felicidad！！felicidad！！”
　　他隔着车窗大喊，嗓门儿大到保安以为有人找事儿。

　　“没事，我下车的时候留了五十欧。”
　　栗睿说，又怕人嫌他败家似地补了句：
　　“没找到零钱。”

　　大明星不理他，径直走进去找工作人员问路。
　　巴塞罗那民政局下班前的最后一分钟，栗总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登记证。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盖章落印，世俗或者神学、道德和法律，各个层面他们都在一起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属于彼此，他们只属于彼此。

　　栗睿抱着那张纸不撒手，不看纸就看谢阑。大明星被他的蠢样磨没了脾气，只能勾人做点儿其他事。栗总在中场休息时懊悔——今天这么特别的日子，明明应该订个什么高级餐厅浪漫晚宴的。

　　大明星不以为然，捉着他的手摸自己的……。
　　“我们每天都在高级餐厅，不差这一天。”
　　他双标惯了，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某些少儿不宜的日常活动。

　　婚后第一天的生活真的非常加泰罗尼亚。懒洋洋地睡醒吃个Bruch，想想好像都去过了、就叫车回tibidabo，看了眼未来的房子、然后去坐摩天轮。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坐这种东西。”
　　大明星说。

　　他的少年时代太晦暗、后来又太高高在上，都离世俗的快乐很远。突然有一天栗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指着他说“就他吧”，于是天上仙被拽回尘世、沾了满身人间烟火，从内到外都胀满了种种浅薄轻盈的快乐。
　　肤浅又充实。

　　“我也没有。”
　　栗睿附和着。
　　“之前和家里人去伦敦玩，爸妈丢下姐姐和我自己去坐伦敦眼了，跟我们说摩天轮得跟爱人一起、嫌我俩碍事。”

　　谢阑第一反应这话应该是白女士说的，转念一想不对、毕竟看起来老成持重的栗董才是真恋爱脑、还会遗传。
　　“没事，”
　　他摸了摸栗睿的耳朵。
　　“下次我们去，也不带他们。”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谢阑问他巴塞罗那还有想去的地方吗？栗睿摇摇头说没了，大明星应了声、握住栗总的手拍了张照。

　　@谢阑：持证谈恋爱。
　　配图是两只戴着同款婚戒的手，和一张西语纪念证。

　　【卧槽，卧槽！！！！！！】
　　【@桃子不是那个桃子：？？？？！！！！你背着我去西班牙结婚？？！！！】
　　【哈哈哈哈哈哈哈阑哥见色忘桃证据有！】

　　【终于！！！！呜呜呜呜呜我嗑的CP是真的是谁在落泪是我啊！！！！】
　　【救命救命救命好甜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要被甜死了。】

　　【@周路：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哈哈@周路，危！】
　　【啊啊啊啊啊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这一天来的时候还是好激动啊啊啊啊啊啊啊】

　　【@程远：恭喜恭喜！随二百.jpg】
　　【@司天：随二百.jpg】
　　【不懂就问，他俩为什么用一样的表情包。】
　　【我操买一送一吗这是cpf狂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十秒过去了，栗总怎么还没上线@LiL】
　　【栗总可能在忙着跟老婆贴贴】
　　【楼上自信点，去掉可能】
　　【？？？什么老婆？？？我谢老板肯定是老攻！！！！】

　　栗总其实在懵逼。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谢阑歪了歪脑袋，
　　“我说我一时兴起你信吗？”
　　信。
　　个鬼！！！
　　他还偷偷拍了结婚证！！！?
　　“图片发我！！！”
　　暴走的栗子拽着老婆的手拍了同款婚戒图，又死缠烂打偷过来结婚证照片。谢阑笑他“我以为你昨天看了那么久连标点符号都复印无数本了呢”。栗总撇撇嘴，本来是要拍的、他是被谁怎么打断的啊？！
　　啊？！
　　啊！！？？？

　　满腹经纶在这时候派不上半点儿用，栗睿第一次觉得自己书还是读得太少、不然怎么古今中外东学西论搜肠刮肚地翻遍了、愣是找不到一句应景的话。
　　他正愁着呢，连栗妈妈的语音都没注意。

　　“妈妈？”
　　白女士有的是方法。

　　“小阑，你们在哪里呀？西班牙吗？我给睿睿打电话他没接，你们去领证了吗？哎呀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爸爸妈妈说一声，不是怪你哦宝贝、我就是怕栗睿那个家伙对你不认真委屈你了，求婚可是大事。恭喜宝贝、妈妈开心坏了，早点回来妈妈给你发大红包。睿睿在吗？我跟他说个话。”

　　“谢谢妈妈，他在。”
　　谢阑把电话递过去、栗总还在敲敲删删、示意他开免提。
　　“妈？”

　　“诶呀你个混小子你怎么回事呀？！搞这么大动作不通知家里哦？！你跟人求婚了吗就忽悠人家领证！？小阑多好的孩子呀你怎么求婚都不认真你这样人家能放心跟你在一起吗！？你不能仗着人家喜欢你就瞎搞晓得伐？赶紧回家！你们的婚礼必须给我好好办！要是委屈了我宝贝你看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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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谢阑第一次见温温柔柔的栗夫人发火，他想笑、栗总哭笑不得。
　　还没等他们说什么、那边又接了别的电话嘟囔老半天。
　　“我跟你讲哦爷爷也打电话问了，你快点儿带人回来办婚礼听到没有！你求婚了吗？怎么求的？瞎搞真的是，气死我了！”

　　“妈妈，”
　　栗总终于有机会开口。
　　“求过了，上次演唱会不都求过了吗？”

　　“你好意思提演唱会！！！”
　　栗夫人再度暴走。
　　“人家给你开演唱会过生日还给你写歌写专辑你就拿五毛钱创口贴打发人家！！你那个钻戒钻那么小都看不到的！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个儿子哦哟真的气死我…… ”

　　电话被人夺过去，那边有人在说什么、再开口是栗董的声音。
　　“小睿？”
　　“爸。”
　　“咳咳…… 那个，结婚是大事。不能委屈了人家，要好好办。人家小谢还是大明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更不能随便对付。要是缺钱买房买钻戒什么的跟爸妈说，穷谁不能穷身边人、知道吗？”

　　栗总看了眼笑到捂肚子的大明星，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给家里造成了这种误解。明明是他按着老婆喜好亲手设计的戒指，而且看谢阑的反应…… 明明是很喜欢的。
　　啧，
　　年轻人果然跟长辈有代沟。

　　不过栗总毕竟是栗总，脑瓜子一转、决定换条路线。
　　“知道知道，放心爸妈委屈不了你们的大宝贝。我们这不就是出来度蜜月的吗。妈妈，婚礼策划之类的就麻烦您啦、帮我们先看看，我们再玩儿段时间回国。日期你们看着挑吧不要选他生日也别选什么节日，细节什么的您把关、我放心。就这样啊，要起飞了信号不好、我先挂了。辛苦辛苦，拜拜。爱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大明星蹲在路边儿笑得毫无形象，栗总一脸无可奈何、蹲在人旁边儿虚虚揽着，怕他笑脱力摔到。

　　“我不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负心汉哈哈哈哈哈哈。”
　　谢阑笑得脸都要抽筋了，栗睿拉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笑。
　　“再笑肚子要疼了。”

　　“已经疼了……哈哈哈哈哈…… 但是我真的忍不住……你好可怜哈哈哈哈哈…… ”
　　栗总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人带到角落按在墙上吻。大明星先是笑疼了肚子又被吻没了氧气、两人分开时眼圈儿都红了。

　　“不笑了？”
　　谢阑嘴角一抽，推了推他的肩。
　　“你不许提，别逗我。”
　　栗总摇摇头，牵着人去旁边小铺买了串奇形怪状的棉花糖。摊主说是兔子，他怎么看怎么像熊。

　　“其实我很开心。”
　　他说。
　　大明星在抠兔子眼睛、给他嘴里塞了一颗，是黑巧克力。

　　“他们很爱你，我的宝贝值得世上所有的爱。”
　　大明星用吻代替了回应。

　　“所以你想好发什么了吗？”
　　“那你想好去哪儿玩了吗？”
　　他们异口同声，谢阑看了眼微博爆词，得出结论：
　　“总之不能待在巴塞罗那。”

　　飞机离开BCN飞往LHR时，大明星终于看到了栗总发的微博，其实就在他之后几分钟、只有第一张配图有些许角度差别。
　　@LiL：何其所幸，吾愿皆得。??@谢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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