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96章影卫
傍晚,灵雀孟家的家将已被羽林军悉数拿下,赵捷被杀,头颅点地。
陈燮缓步走至关门下,看到了方才李司南血溅之处,顿时痛心疾首。
“校尉,”这时,有传令小兵赶来,他跪地抱拳,禀报道,“校尉,陛下密旨,令您速速回京,此后诸多事宜,皆交由影卫司处理。”
“影卫司?”陈燮一愣,“影卫司又有人统领了?”
这小兵回道:“陛下将影卫司令牌交给了恭郡王,如今郡王已经出京,即刻便到。”
“郡王?”陈燮的两撇山羊胡一抖,他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此时,李庆渊已率影卫司十三副使离京,苏戎策马在前,官道上一时尘土飞扬。
一天前,懿安帝在朗丰殿中雷霆震怒,斥罚宫中守卫和一众羽林军将领。京畿大营统领邱千双被内侍扒光了甲胄,跪在殿前请罚。
李庆渊目不斜视,还盯着方才那盘没下完的残棋。
“陛下,按照守宫侍卫所说,如今公主殿下怕是已不在京中,两人走了一天多,已经差不多抵达京畿府的南关口了。”羽林军飞骑将军章符说道,“末将已令属下陈燮往南,争取在她们出关前拦下来。”
“若是没拦下来呢?”懿安帝面沉似水,神色阴鸷。
章符如芒在背:“末将,末将愿以死谢罪!”
“荒唐!”懿安帝一把抓起桌上的砚台,抬手砸在了章符的脑门上。
章符不顾脸上横流的墨汁,一头磕在地上,哆嗦道:“陛下,末将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孟沧呢?”懿安帝不耐烦道。
章符抹了一把墨汁,呵斥身后人道:“还不快把孟沧带来!”
少顷,几个羽林军便押着孟沧走上大殿。懿安帝眯着眼睛一瞧,心中觉得好笑。
相较于他的亲妹妹,孟沧纨绔不成形,站无站样,肩身垮塌,一副在酒糟中泡坏了脑子的模样。
“陛下要末将……怎么责罚这人?”章符斗胆问道。
懿安帝打量着孟沧:“你可知你家妹如何才肯回头?”
孟沧伏在地上,也不害怕,他呵呵一乐,答道:“陛下啊,我那小妹一根筋,她认定了的事情,断不会再回头。”
“那你呢?你可有打算?”懿安帝状似和蔼道。
孟沧咧开了嘴:“臣就想在京梁花天酒地,不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花天酒地?”懿安帝一笑,“好!你也姓孟,那就让孟福带你走,你做他的儿子吧!”
这话一出,大殿上的人皆变了脸色,少有胆子大的还往那孟沧的□□望去。
孟福也慌了,他小心翼翼道:“陛下?”
“带走。”懿安帝冷声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长公主李殷冲了进来。
“端懋……”懿安帝皱起了眉。
“广宁呢?他们把广宁弄到哪里去了?”李殷脸色惨白,声音凄厉。
“端懋,”李肖提声叫道,“不必惊慌,朕已派人去寻了。”
“广宁到京梁才一年,就遇上了这种事,兄长,我怎么给蒙儿交代啊!”李殷本就在病中,如今瘦得愈发形销骨立,她那一双枯手死死地拽着李肖的袖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广宁心地善良,没有城府,轻易就信了旁人,孟家反贼把她带去南疆,她……”
“端懋……”李肖重重地叹了口气,俯下身,揽住李殷,“端懋,朕会把广宁带回来的。”
李殷早已哭得意识恍惚,她揪着李肖的衣襟,抽噎道:“你带走了我的阿娘,带走了誉儿,带走了阿蘅,如今连广宁也不放过了吗?”
听到这话,李肖瞬间变了脸色。
“都出去!”他厉声道。
屋中的一众人立刻低下头,趋步离开。
走之前,李庆渊回头望向倒在李肖怀中的李殷,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这天深夜,终于安抚好李殷的懿安帝再次召见李庆渊,他推乱了那盘残棋,说道:“恭儿,来再陪朕下一局。”
李庆渊坐着没动:“伯父不必拐弯抹角,侄儿一定谨遵陛下所言。”
李肖沉默了半晌,说道:“你可知今日一早,正清道长进宫是为了什么事吗?”
“侄儿可以猜到。”李庆渊回答。
“好,”李肖从袖笼里掏出一枚令牌,抛到了李庆渊的怀里,“那这个你猜到了吗?”
李庆渊捡起令牌,神色微变。
“年节前,伏儿回京,与朕商讨影卫司易主一事,那时朕没有把握,没想到道长稍加点拨,还真了了朕的一桩心事。”李肖说道。
“所以,伯父一直把堂兄留在京梁,其实是打算把这令牌交给他的,对吗?”李庆渊把令牌往前一推,“为什么现在给了侄儿呢?”
李肖捋着花白的胡须,淡淡道:“明知故问。”
李庆渊眉梢一动,笑了。
不管孟莘鸣是死是活,如今孟黎这么一闹,南疆必定大乱,到时候谁主沉浮,已没了定数。而李伏失去了南疆,也就和他李庆渊这么一个闲散郡王没什么区别了。
李肖是帝王,帝王之术在于制衡。至于谁来做那枚棋子,都无所谓。
“所以,伯父是希望侄儿追回逆贼,救下公主吗?”李庆渊伏首,双眼却发亮。
李肖心不在焉地一点头:“逆贼必须死。”
“逆贼?”李庆渊敏锐地捕捉到了李肖的话中话,他抬起头,故作诧异道,“那公主呢?”
“公主?”李肖捡起一枚棋子,随手丢在了棋盘上,“可有可无。”
李庆渊握着令牌,一时僵跪在地上。
“广宁不是端懋,朕没有对不起她。”李肖抬眼,看向李庆渊,“当初,不就是你给朕提议,要把她嫁去鞑克的吗?”
李庆渊笑得诚挚:“那时不是因为伯父您听了边关传来的流言蜚语,所以想要侄儿出一计策,试探公主真身吗?侄儿都是为了伯父。”
“是吗?你敢说自己没有私心?”李肖语气和蔼。
李庆渊跪伏几步,趴在了李肖的腿边:“伯父,侄儿怎么敢有私心?侄儿的一切都是拜伯父您所赐。”
“拜朕所赐,”李肖笑了起来,“你父亲没有指点你?”
听到这话,李庆渊那双藏在袖笼里的手不由攥紧了拳,但脸上却不减笑意:“伯父忘了?我父亲已经疯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指点我?”
李肖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那枚令牌,塞到了李庆渊的手中:“去吧。”
李庆渊顿时三跪九叩,大礼拜谢。
他站在殿上,郑重地系上令牌。李庆渊知道,出了行宫,他便不再是从前那个旁人口中的纨绔子弟了,他有了影卫司,有了过去只有长公主才有的底气。
这一晚李伏夙夜未眠,他本想进宫面圣,可却被李肖的一封御令挡了回来。
第二天一早,不等天亮,李伏便骑上快马,一路赶至思云观。
正清还未完早课,殿中具是正在研习经书的道士,李伏站在殿外,一时烦躁。
“道长请殿下到偏殿等候。”茅林走到李伏身边,小声说道。
李伏摇头:“本王要立刻见到道长。”
茅林平和道:“道长言,不论何事,都有可以解决之道,殿下不必烦心,当顺理成章时自会成功。”
李伏看着正清的背影,胸中一时憋闷,他一掸广袖,转身就要走。
“殿下,稍等。”这时,不远处有一人唤道。
李伏转过身,只见此人矮小异常,面貌也不似中原人。
“你是……”他皱眉问道。
这人翻手摸出一枚香囊,捧献于李伏面前:“殿下,您可还认得这个?”
李伏定睛一看,登时倒抽一口凉气:“这是……”
那人随即躬身请道:“殿下同我来。”
茅林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两人往偏殿去了。
为影卫一事糟心的人不止穆王一个,太子李煦也属其中。只是此人一向愚钝,真正为此焦虑不安的,还当是他的岳丈蒋守承。
蒋守承眉头紧蹙,背着手在院中踱步,李煦站在廊下,手足无措。
太子妃蒋清菀还穿着中衣,她不满道:“父亲,这么晚,您又要做什么?”
蒋守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且先回房,不要掺和我们的事。”
蒋清菀冷哼一声,转身对着小厮呵斥道:“还不去把胡灯点上?瞧不见这院子里有多黑?”
小厮急忙跑走,蒋清菀也不情愿地走了,剩下太子与他的岳丈四目相对。
“岳丈,”李煦叫道,“要说,这,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那,那令牌,没有落在,落在……穆王手里。”
“好事?怎么就算好事了?”蒋守承一跺脚,“我的殿下,您仔细想想,陛下不给穆王殿下,反而给了郡王,这说明什么?”
“什,什么?”李煦不解。
“说明陛下还是忌惮恭郡王的父亲、那位疯傻了二十多年的攸王殿下啊!”蒋守承说道。
李煦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
“陛下一直把恭郡王留在身边,任由他胡闹,随手便送宅子府邸,难道是真的宠爱吗?”蒋守承道,“是忌惮,是放不下。”
“所,所以,陛下这次把影卫司的令牌交给,交给恭郡王,其实是,是以退为进。”李煦又不明白了,“既然陛下他,他忌惮攸王和恭郡王,那,那咱们又为什么要着急?”
“殿下,”蒋守承叹了口气,“这种事,你我都能猜到,恭郡王身处其中,自然也能明白,他既知自己要斡旋争斗,那势必会借机丰满羽翼。从前咱们都看错了,荀皇后留下的种儿,怎么可能是个纨绔子弟呢?”
“我,我就知道,”李煦恨声道,“当初,当初广宁公主回京,陛下设,设宴,那李庆渊就专门,专门跑去私会公主,不知是做什么,我还,还找姜娘娘打听……”
“殿下又去找姜淑妃了?”蒋守承拔高了声音。
“是,是……”李煦方觉自己说漏了嘴,他低下头,不言语了。
“殿下,您要我说您什么好?”蒋守承长叹一声,“您要牢记,您是先皇后的嫡出皇子,陛下没有再立皇后,您唯一的母亲就是先皇后,知道了吗?”
“是……”李煦失落道。
“罢了,罢了,”蒋守承摇了摇头,“如今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咱们没能握住北境,不能连眼前都失了。”
“北境?”李煦喃喃自语道。
蒋守承未在意,继续道:“等过两日,我向陛下求个情,把邵绮良……”
“岳丈,北境知道吗?”李煦猛然抬头说道。
“什么?”蒋守承一愣。
夜已经深了,广宁将军府中依旧灯火通明,正堂上摆着一副沙盘,沙盘旁放着那盏过年时才会点起的胡灯。
“里面的竹油快熬干了。”邹玄说道。
原奉正盯着沙盘上的营骑哨所,听到邹玄的话,随口答道:“让何今去刺史府再领点。”
“许刺史说没啦!”靠在门口守夜的何今打着哈欠说道。
邹玄笑了:“原将军,至于这么揭不开锅吗?”
原奉没答这话,转头去点起了烛台。
“你若是早说,我来时便带一些了,海州郡还是能揭开锅的。”邹玄调笑道。
“不必了,借了的东西都得还。”原奉淡淡道。
邹玄一笑,摇了摇头。
“你什么时候走?”原奉问道。
邹玄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道:“你希望我什么时候走?”
“明天。”原奉简短地说。
邹玄大笑起来:“崇令,不要这么无情!”
原奉听到他的笑声就头疼:“闭嘴。”
“为什么要赶我走?”邹玄哪壶不开提哪壶,“将军,我来之前,阿蘅曾嘱咐我,要我好生帮你……”
“滚!”原奉抄起一杯盏便向邹玄砸去。
邹玄敏捷地接住杯盏,笑道:“莫生气,你那伤到现在都没养好,多半就是你气性太大了。”
“推沙盘。”原奉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了。
邹玄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原将军,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阿蘅一定会伤心,阿蘅伤心……”
“不要没完没了……”原奉一敲桌案,“昨夜乌赤金手下的一小股骑兵偷袭了宿北,不等天亮就没了动静,今早我的人去探查,发现乌赤金的前哨又向西移了五里,如今必须守住宿北以西一线,不要给乌赤金可乘之机。”
“放心,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有我在这儿呢,崇令你就是操心太过,所以……”邹玄又要开始胡扯。
“所以,你是想明天就走,对吧?”原奉轻飘飘地问道。
“我……”
邹玄的话说了一半,就被府外的一阵哄乱打断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提剑出门。
将军府的大门下挤着几个军士,他们梗着脖子红着脸,不知在高声吆喝什么。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闹什么?”蔡昇喊道。
军中将士们多有些怕蔡昇,见他出来了,登时噤了声。
其中有一胆大者,挤出人群,大声答道:“蔡将军,你知不知道南疆乱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