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季礼将卫道带回了自己家。
　　卫道在新收拾出来的住处转了转，对季礼表达了感谢，看向十五号。
　　季礼说：“不必客气，屋内有外床，他可以睡在边上，作为奴仆，照顾主人是应该的。”
　　卫道看向十五号，十五号一愣，低下头去，缓缓点了点头。
　　卫道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多谢了。”
　　季礼点了点头对卫道嘱咐说：“北边的院子不要去，我弟弟住在那边，他的脾气很不好，你去了，他肯定要生气的，要是不留神冒犯了，请千万别计较，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别去靠近那边，否则让他听见声音，他也会骂人的，很生气的时候，他还会自己气坏病倒。”
　　卫道看他说得这样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补充说：“我晚上如果出门，可能迷路，如果去了，你千万别误会，我肯定不是故意的，别生气？”
　　季礼看他这样小心，笑道：“我知道了，如果他骂了，肯定是他有错，与你无关，无论如何，骂人的肯定有错，就算你去了，也肯定是他故意让你迷路的，你来做客，不用担心，只要不是把这里都拆了，我肯定不敢怪罪你。日后我们还有好长时间要做朋友，怎么能闹出嫌隙？”
　　卫道连连点头，又觉得听着似乎有些不对，蹙了蹙眉，小心翼翼看向对方，感到奇怪。
　　“真的吗？你、你不是在反讽我吧？”
　　“当然没有，我是不会那样做的，你放心好了，即使我生气，也不会。白弄脏了那些字句。”
　　季礼如此对卫道诚恳回答道。
　　卫道将信将疑看着他，蹙了蹙眉，点了点头，慢慢笑道：“好。”
　　季礼将这周围都看了一遍问：“这里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东西吧？”
　　卫道笑道：“没有，只是一夜，我不至于那么娇气。”
　　季礼笑道：“我倒希望卫兄娇气些，我也方便拿出点好东西送。”
　　卫道奇怪：“你要送什么？”
　　季礼笑道；“空手套白狼？”
　　卫道一怔，笑道：“也对，是我唐突了，今日也晚了，再等等就夜深了，不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若没有，快些回去休息吧。你今天陪着我出去玩，想必也很累了。明日还有事吧？”
　　季礼点了点头，却看着卫道问：“如果我想留下来，可以吗？”
　　卫道咳嗽两声，奇怪：“你有什么事吗？”
　　季礼笑道：“之前不是说好了？秉烛夜谈，我可是一开始就冲着夜里不休息，一直睁眼到天明的情况请卫兄来的，谁知——”
　　谁知后面就不必多说了。
　　卫道明白了，笑道：“早说如此，也可。”
　　季礼得了这个回答，喜笑颜开，又低了低头，对卫道说：“不必了，我只是这么一说，让朋友陪着自己一夜不眠也太过了些，我总不能仗着自己身体好就让卫兄跟着我一起不睡觉，要是第二天生病了，我就愧疚难当，该死该死了。”
　　卫道：“那也早些休息。”
　　季礼点了点头，对卫道行了礼，转身退走。
　　卫道看向等在一边的十五号：“你要在这里住吗？隔壁也是收拾好的。”
　　十五号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愿意跟在主人身边。”
　　卫道坐在一边笑道：“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用这么生分，我那些家里人也不会这么喊我，听着挺陌生的，要是让外面的人听见了也不好，容易被抓住把柄。我叫卫道，你要是不介意，叫我——”
　　他一时还没挑出来一个合适的称呼，十五号已经低声问：“神仙？”
　　卫道一怔，笑道：“我不是神仙。”
　　十五号点了点头，低声喊道：“大人。”
　　卫道点头问：“除了十五号，你没有别的名字还是都不记得？”
　　十五号眼神迷茫回答道：“我是全村最能吃的那一个，村长告诉我，外面有很多好吃的肯定可以天天都吃饱，我就出来了，在路上遇见那些说能给我吃饱的人，他们喊我十五号，以前，村长喊我饿死鬼投胎……”
　　卫道点头：“你跟着我，要是以后吃不饱，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十五号摇了摇头，更加迷茫回答道：“不知道。”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重复了一遍。
　　卫道叹气：“以后你跟着我，吃的有我一份就有你的。”
　　十五号的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他终于肯抬起头看向卫道，像一只听见能啃骨头的小狗。
　　他小心翼翼问：“真的可以吗？”
　　卫道点了点头。
　　十五号立刻就笑了，他想了想说：“我力气特别大。”
　　卫道：“你以前在村子里也没有姓氏？”
　　十五号眨了眨眼说：“没有。”
　　他顿了顿，补充说：“村长也不知道，大家都说我是孤儿。”
　　卫道：“村子叫什么？村长？”
　　十五号有问必答：“贾。”
　　卫道点了点头：“贾复，范成大《车遥遥篇》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你觉得如何？”
　　十五号想了想，看向卫道问：“我不能跟着、跟着大哥姓吗？”
　　他似乎想表白衷心，一时想不出别的话，只能对卫道极尽诚恳说：“我会很听话的。”
　　卫道摇了摇头：“你出身贾村，跟我姓不合适。”
　　贾复盯着卫道看了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卫道：“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念两遍？别忘了。”
　　“贾复。”
　　对方的语气里多少有点无奈。
　　卫道笑道：“你从前都干什么？”
　　贾复回答道：“干活，种地，洗衣服，做饭……换饭吃。”
　　他有点饿了。
　　卫道将桌子上的糕点推给他，本来这些是季礼走之前给卫道留下来的东西。
　　贾复看了一眼，望向卫道问：“我可以吃吗？”
　　卫道笑道：“可以，我说了，有我的就有你的，现在这些东西是我的，我给你了，就是你的。”
　　贾复狼吞虎咽起来。
　　卫道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喝点，别噎着了，咽下去再说话，别呛着。”
　　贾复点了点头，接过水一饮而尽。
　　卫道又说：“吃饭细嚼慢咽好些，别硬吞，嗓子受不了，胃里也不好消化。”
　　卫道顿了顿，一般这种话他是对另外的人说，自然那些人走之后，他很久没说过这种话了。
　　过分亲近了。
　　卫道蹙了蹙眉，对刚放下杯子的贾复笑道：“都随你，高兴就好，有的是食物，不怕饿。”
　　贾复点了点头。
　　卫道又说：“你多久没吃饱？”
　　贾复丧气了：“从来没有。”
　　卫道：“啊，那你要吃多少才能吃饱？”
　　贾复想了想，粗略估计说：“可能要几十个馒头吧。”
　　他小心翼翼看向卫道问：“可以吗？”
　　卫道笑了：“要是我有钱，可以，要是我穷了，可能你还得受点委屈了。”
　　贾复睁大眼睛问：“大人穷？”
　　卫道：“现在还不穷，以后就说不定了。”
　　公主盛名在外，国家战事频繁，皇帝还大肆举办庆典活动，人不对，时候不对，事情也不对。一般民众不会认为皇帝有错，也不会认定公主有错，那就一定是奸臣当道，可恶至极将皇帝蒙蔽了，媚上欺下之人活该去死，最近首当其冲的奸臣就是他卫道。
　　叹气。
　　贾复问：“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卫道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你不必着急帮忙，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只要吃好喝好跟着我，努力学点功夫，以后自然有你的用处，千万别改主意，否则……”
　　卫道沉默了，也不会怎么样，或者，他可以杀了贾复。
　　也不必多说了。
　　贾复点了点头。
　　卫道看向贾复问：“你今晚就睡在外面那张床上，没关系吧？”
　　贾复看了看，摇了摇头，边吃边回答道：“没关系，以前哪里都可以，我从小到大还没睡过那么好的东西呢。”
　　卫道起身说：“那你就试试，以后跟我回家去，还有别的住处让你睡。”
　　贾复点了点头。
　　洗漱的事情是卫道自己来的，动手的时候，贾复还想过来帮忙，但是他根本不会这个，卫道挥了挥手，笑道：“不用你了，都吃完了吗？”
　　贾复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桌子的方向，有点不好意思对卫道说：“糕点和茶水都没有了。”
　　卫道点了点头，不以为意说：“今晚你先忍一忍，明早还有食物，晚上吃多了不太好睡觉。”
　　贾复点了点头，心里将卫道的话奉若圣经。
　　卫道看他整个人身形高大却这样乖巧，不由得笑了笑说：“你也漱漱口，小心以后烂了牙齿不能吃好东西。”
　　贾复一听，悚然一惊，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漱口。”
　　卫道给他递了牙刷和水杯，又指挥他刷牙。
　　贾复一一行动了。
　　卫道洗了洗手，转身去休息。
　　贾复放好手里的东西，看见卫道转身，迅速跟了过来，整个人都像一只刚到家的小狗，恨不得使劲对卫道摇尾巴。
　　卫道脚步一顿，想起来什么，转过头看见他，略略一怔，摇头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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