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星

作者:龙五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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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始积累(六)


      对柳余缺而言,四月是个好月份——因为它正是他最喜欢的、樱花盛开的时节(注1)。

      从大洋国绕过东瀛,经北海道走海路直至新罗釜山港,这一路上柳余缺总共看见两次樱花:第一次自然是在北海道本地,而第二次,是在釜山。

      ……朝鲜也有樱花?竟是他一直以来孤陋寡闻了。

      刚下游轮,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万里碧波的彼方矗立着数座钢筋水泥铸就的高楼大厦,前面铺排着一片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港区道路、铁路。而夹在这些沟通四面八方的道路之间的,则是数不胜数的仓库、堆场,堆场上堆放着令人目不暇接的集装箱,卡车、吊车如蚂蚁搬家一般穿梭其中,将货物运进运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中,巨型蒸汽货轮从海上四方驶入进港航道,码头吞吐之间,宛若鲸吞万物。

      一言以蔽之——气派,壮观。简直就是个稍小一点的横须贺港!

      “这……居然是沈廷钧那小子半年里建起来的?”

      望着眼前景象,柳余缺除了震惊得张口结舌,再也没法有别的反应了。

      不是,男频爽文里主角开*挂也不带这么夸张的吧?

      “先生,‘贵客’明日上午九时会准时前来相见,请您安心等候。”

      负责接待的码头酒店侍应颇有礼貌地引他进到里面,交给他房门钥匙便自行离去了。柳余缺拖着行李环顾四周,只见这座并不算富丽堂皇的“楚式风格”建筑里,往来者却有如鱼贯,其间不乏西洋、东洋人甚至黑人、阿拉伯人,热闹得和他在东瀛国际饭店里见到的景象相比,都不遑多让。

      说起来,酒店还是黑泽优帮他订的——

      确切的说,此次会面双方身份太过敏感特殊,是故只能通过东瀛黑龙会居中“牵线搭桥”,方才得以最终成行。

      回房放下行李、简单拾掇一番之后,柳余缺总算从旅途的困乏中缓过来些许。可人这种生物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这一点在他身上,体现得亦是淋漓尽致。

      明天……见了他,该说些什么好呢。

      柳余缺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平心而论,虽然从十二岁时就认识沈夜北了,可对这个人,他其实至今都并不算十分了解。在他的印象中,这位“义弟”自小时起就是个极其孤僻内敛的性子,但好在人不坏,并且也还算仗义。可不知怎的,他总能在沈夜北身上品出一股子“邪性”来……

      用后世的话来说,沈夜北是个非常容易“恶堕(黑化)”的性子。他的天性里“混沌”的那一部分,决定了他永远成不了“伟光正”的英雄、而更有可能成为亦正亦邪的枭雄,甚至反派。这样的人,你甚至很难判断他下一秒的立场——因为他做事全凭个人好恶,而非公认的社会准则。这样的人或许也有原则,但他的原则绝对和社会主流的原则有着天壤之别:

      换句话说,只要他想,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么,对于自己之前近乎“遗弃”的行为,沈夜北会怎么想?如今他会如何看待自己?一念及此,柳余缺心中不安逐渐压过了原本的愧疚。他忽然对明天的到来感到恐惧了。

      “叮铃铃——”

      正在这时,客房里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柳余缺下意识地接起:“喂?”

      “是柳先生吧。”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个非常年轻的女性。

      “您哪位?”柳余缺警惕反问。女人回避了这个问题,道:“您看到床头柜上的礼盒了么?”

      什么礼盒?柳余缺莫名其妙地扭头一看,却见床头柜上确实放着一个粉嫩粉嫩的纸盒,上面还非常少女心地系着个蝴蝶结。他刚才进屋时忙着收拾行李,没注意到这东西——更何况,还是这么女性化的东西。

      话筒里女人续道:“这是给您的礼物,请您务必拆封,并在明天见面时用上。它很适合您,并且会帮您渡过难关。”

      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电话被挂断了。柳余缺愈发一头雾水地走到床头柜前,三下五除二将礼盒拆开,然后傻在当场。

      ——两样东西:一套和服,以及一顶假发。

      更荒唐的是,和服是女式的,还是未婚女性穿的那种振袖(注2);假发也是女式的,而且……居然还特么是公主切。

      那女人说什么来着?

      “明天见面时用上”,这个意思就是让他明天穿着这套鬼东西去见沈夜北。“很适合你”……她是脑子进水了吗?男女不分?

      然而最后那句“会帮助您渡过难关”,却让柳余缺鬼使神差地将和服抖落开来,对着镜子比了比。他知道自己骨架小、个子也不算高,但总归跟女子不同,加上并没有变态的“异装癖”,此前自然不会主动试穿女装。

      可是现在……

      他望着镜子里那张秀气的小白脸,以及似乎是为自己量体裁衣而制的和服,沉默了。想了又想,柳余缺索性脱去外套和外裤,让自己周身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然后才慢条斯理地、一件一件地将和服穿了起来。

      我去,居然十分合体。

      还真是“量体裁衣”啊!

      总算穿好了和服,柳余缺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将放在凳子上的公主切捡了起来,戴在了自己头上。

      大功告成。

      再度睁开双眼之际,他呆住了。在此之前,柳余缺知道自己的长相确实有些女性化,但还不至于到“娘”的地步。然而现在,镜子里的这个自己却让他真真切切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

      人在某些方面的潜力,果然是没有极限的。

      ……他妈的,真的好像女人啊!完全没有违和感的捏,太悲哀了。

      那么问题来了,电话里的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对他的“三围”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是沈夜北……等等,这便宜弟弟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身材尺寸的?难不成荆州那短短几次见面,这小子就靠目测测出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女人一定跟沈夜北关系匪浅。可据他所知,沈夜北绝对不是个好相与之人,也极少有人能和他亲近、取得他的信任,何况还是一个女人?并且从方才那通电话也能看出来,这女人绝对不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女人,如今竟然也能留在沈夜北身边。在他离开的这短短不到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很谨慎地给远在大洋国度假的黑泽优打了个电话。这位很懂得享受生活的黑泽女士接起电话时,声音懒洋洋的:“柳?怎么,酒店里招待不周么?”

      “沈夜北那边和你们对接之人是谁?”

      “这点小事我怎么会知道呢。”电话那边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显然,她正在自己在大洋国置办的大豪斯泡澡:“你去问问伊藤嘛,他最清楚。”

      真是见鬼。平日里他这边有个风吹草动她都急得要命,今儿怎么转性了?柳余缺于是只得哄着她:“不用那么麻烦的,优。我只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如实回答我好不好?”

      不等她做出回应,他便开门见山道:“是不是只有沈夜北的人,才知道你给我定了哪间客房?”

      “柳,你说这话可真让人伤心呢。”黑泽优幽怨地嗔怪道:“我可能将你的行踪泄露出去么?”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便赌气似的挂断了电话。

      于是柳余缺只得带着满脑袋的问号,头天夜里没怎么睡得安生。次日清晨醒来之时,已是七点半多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起来洗漱、简单地打理了一番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硬着头皮、像昨天那样穿好和服、戴上公主切。

      “笃、笃、笃。”

      有节奏的三声敲门。柳余缺神情一滞,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这不伦不类的模样,没什么好气地大声道:“谁?”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那个电话里的女人!

      柳余缺只得开门。门外的女人果然很年轻——多说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清丽却并不惊艳,身形娇小,穿着形制简单的黛青色华服,要多不起眼就有多不起眼。这位不起眼的少女向他俯身一揖,行的竟是男子之礼:“柳先生,打扰了。”

      待将人请进来,柳余缺才终于逮着机会将自己心中疑惑问了出来:“敢问这位女士,尊姓大名?”

      “在下秦兵,效力于沈公子麾下。”没想到这少女答得十分爽快,没有半点跟他打太极的意思。说完这句,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眼前自动自觉穿好女装的柳余缺,似笑非笑的:“看来,柳先生似乎很喜欢这副装束。”

      这叫什么屁话?

      柳余缺本能地想发怒,可对面之人毕竟是个妙龄少女,他实在不好意思对着个姑娘大发雷霆,便只得压着性子道:“……你昨天让我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

      秦兵笑道:“我以为柳先生既然愿意穿上女装,想必已经明白其中原由了。”

      如果是平时,柳余缺或许还愿意陪着她打打哑谜,可今天他心里实在发慌,便也就没什么好态度了:“我猜不到,还请直言。”

      “好吧。”眼见着把好脾气的柳余缺也给惹恼了,秦兵只得自作自受地苦笑:“之所以这般委屈柳先生,自是因为不能让不该知道此事的人对此事有所察觉。简而言之,就是为了保密。”

      她的答案和柳余缺心中的答案如出一辙。可事情真是这么简单吗?柳余缺警惕地注视着眼前这看似貌不惊人的女子,蹙眉道:“就这些?”

      “就这些。”

      “那么,你又来做什么?”

      “谨遵公子教诲,做戏就要做全套。”秦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柳先生底子好,扮作女子也不算违和。可五官终究能看出男性特征来——如若不弃,请容在下为您锦上添花。”

      她所说的锦上添花,指的当然是化妆。柳余缺认命似的闭着眼任她折腾一气,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秦兵在身后轻声道:“现在可以睁眼了。”

      ——镜子里的人肤色瓷白,堪称小巧的瓜子脸上,本就精致的五官被细致的妆容描摹得愈发生动,同时亦巧妙地淡化了男性特有的线条与棱角。细长的眼被上挑的棕黑线条轻轻勾勒出妩媚的轮廓,公主切两边的发束更是恰到好处地遮住颧骨,让他脸上最后一点男性特征也“消失殆尽”。

      明明只是化妆,最后竟达到了易容的效果——如今换成谁,恐怕都无法将镜中这个妖冶的“东瀛女人”和楚国那位乱党头子联系到一起了。柳余缺难以置信地抬起手,镜中人也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还差最后一步。”

      秦兵对自己这鬼斧神工般的手艺却并无自得之色,而是像个真正的匠人一样,拈起手中指节宽窄的紫色纱带,神情专注地在他修长的颈项间缠绕几圈,正正好好遮住了他的喉结。柳余缺自然知道她此举用意,却仍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Choker。”

      柳余缺猛地回过头去,直视她的双眼:“……你说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的名称?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者?

      “Choker,汉译名贴颈项链。”秦兵不慌不忙地开始扯谎:“如今西洋很流行这种饰品,对于自幼长于西洋、此行要在釜山港投资建造船厂的东瀛富商佐佐木沢之女佐佐木千代而言,并不陌生。”

      她用这种方式,一口气儿便将他接下来的“假身份”都给交代的一清二楚。柳余缺被她这么一打岔,竟忘了怀疑她是穿越者这码事,反问道:“这身份,真的不会引人怀疑么?”

      秦兵正色:“公子如今已是朝鲜副总督,出行视察港口这么大的事想要不为人知并不现实。这层身份只是以防万一,糊弄糊弄一些关节上的好事者罢了。至于能不能成功糊弄过去,全凭天意。”

      柳余缺:“……”

      这小姑娘,明明十分正经,怎么说起话来总是像讲冷笑话似的?

      ————————————
      注1:樱花并非日本“专利”。事实上,樱花在中(福建、湖北、江苏、山东、北京等地)、日、韩(釜山、济州、庆州、清州、首尔等地)三国均有分布。作者她为了写个小说,闲的蛋疼地查了百度,也是没谁了(乐)。
      注2:振袖:和服的一种,多为未婚女性所用。此外还有“留袖和服”,为已婚女性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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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原始积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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