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萤

　　转眼间又到了周末，上次秀兰的事件后，楚老师严厉了许多，整饬了几次队伍秩序，一个一个地调整着她们的舞蹈动作，姑娘们都小心翼翼的，倒是相安无事。
　　一大早，塔下村搬迁的车队浩浩荡荡地从窗前驶过，让轩怡记起了今天是塔下村的第二次搬迁，县上的人已见怪不怪，没有了第一次的夹道围观。
　　下午，虎子出现在了宿舍楼下，领着一帮打球的伙伴，聚在了小树林边，嘻嘻哈哈地看着她们练舞。姑娘们都来了精神，跳得特别认真，只是在休息的时候，姑娘们与男孩间有了点躁动与不安。楚老师呵斥了几回，那群男孩便哄闹着散去，跑到后场去打球。
　　散舞的时候，那帮男孩又回了来，随带着还抱来了几个大西瓜，就在一楼的台阶前分切了开来。姑娘们默契地都没有走，年轻的姑娘小伙们围坐在一起，吃着西瓜，互相打闹着，倒像是郊游一般。
　　虎子谨慎地坐到了轩怡的身边，递了块西瓜给她，依旧腼腆的脸庞带着憨憨的笑，不知该放哪儿的手依旧挠着头，四周响起了男孩们的起哄声。一个暑假没见，虎子又壮实了许多，脸上的棱角也分明了起来，已然有了大人的模样，刚打完球的身子正大汗淋漓，往外冒着热气。虎子将T恤的袖子卷到了肩头，又将T恤的下摆卷了起来，露出结实的腹肌。
　　轩怡往秀兰的身上挤了挤，躲开他挠头时飞溅出来的汗水。她道了声谢，接过西瓜却没有吃，转手递给了秀兰。身边的虎子冒着热，连带着自己也热了起来，轩怡终究受不住，嫌弃地将虎子赶了起来。
　　虎子并不恼，笑得更憨，听话地站起来，却在她的身边立着不走。面前的姑娘，触手可及，说话时的声音轻柔熟悉，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笑意，侧着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红，齐脖的短发不时地滑落，抬手别在耳后的动作甚是好看，白皙手腕上的红线分外地鲜明，一种说不出的美好。
　　秀兰的身边已有了几块瓜，接过轩怡递过来的瓜，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地拿在手上。
　　“拿着。”秀兰将手中的瓜递还给了虎子。谁带来的麻烦谁自己解决。
　　虎子接过瓜，在轩怡面前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此时，夏风正好，徐徐吹来，透心的清凉。

　　又过了一个星期，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楚老师公布了一个消息，舞蹈队要在开学仪式上进行汇报演出。姑娘们围着楚老师发出一阵雀跃，期待中带着兴奋和紧张。离表演还不到五天的时间，楚老师鼓励着大家，话语中带着训诫，“这是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大家练了一个暑假，其中付出的辛苦和的汗水只有自己知道，接下来，我们要让大家都知道。姑娘们，把你们最好的状态拿出来，就像你们上礼拜干的那样。”
　　一阵哄笑缓和了紧张，大家分散开来，认真地排练起舞蹈来。
　　散舞的时候，秀兰一声尖叫，指着不远处拉着轩怡看。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人，上身白色汗衫，下身蓝色牛仔裤，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一卷东西，正斜靠在树干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
　　秀兰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那人便从斜靠的树上起来，甩了甩额前的头发，朝他们走来。
　　“什么时候来的？”轩怡一眼认出了那人。
　　“下午就来了，看你们在跳舞，就没打扰了。还别说，跳得有模有样。”那人走了过来，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手里的东西轻敲着大腿外侧，自带着节奏。
　　“鼠子，什么时候剪了这个头？”看着他额前垂下的头发，轩怡忍不住伸手上前拨弄。
　　“别，别，别，都弄乱了。”鼠子躲开轩怡伸来的手，自顾自地将头发向两边分开抚平，保持着四六分的发型。
　　“还别说，挺帅的。”轩怡的话里带着奉承，更带着揶揄。
　　“我也觉得帅。”身边的秀兰补充，却是由衷地赞扬。
　　“那还用说，不看看我是谁。”鼠子得意，忍不住又甩了甩头发。
　　一个暑假不见，鼠子的身体颀长了不少，本是瘦小尖长的脸也圆润柔和了起来，一脸的清秀白净，是张讨女孩喜欢的脸。轩怡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一脸的得瑟，带着点痞性，索性闭嘴，不跟他瞎扯。
　　秀兰低着头，盈盈的眼眸偷偷地在他脸上停留，显露出一种莫名的拘谨，脸颊上的晕红却是透了出来。这个暑假，她与他也没怎么见面，此时倒有了些生分。
　　鼠子和秀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跳舞的姑娘们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三人在小树林中站着。鼠子凑到轩怡身边，将手中卷着的纸摊开，上面勾勾画画地写了不少，是几张练习卷。鼠子说明了来意，指着其中的题目请教起轩怡来。
　　这些题目有难度，轩怡思索着，嘴里念叨着，一下子沉到了解题中去。不一会儿，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交流了起来。
　　“去宿舍吧，这样站着说不清楚。”身边的秀兰建议道。两人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将秀兰晾在了一边。
　　“走吧，这道题应该是这个思路，我也算一遍，看是不是答案错了。”轩怡说，将手中的卷子卷了起来。
　　三人便一同上了楼。

　　九月一日上午，在校长惯例性的发言之后，舞蹈队的汇报演出终于在同学们的期待中开始了。
　　没有舞台，跳舞的地方只是旗杆前一块用水泥平整过的小平地，没有音响，一台两喇叭的收录机当作了现场的播放设备。平地前的煤渣跑道中央放了三条长凳，给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坐。同学们都散了队形，围拥在长凳后，见缝插针地将空隙填得满满。
　　姑娘们已在平地两侧等候，大家都是一身白色的连衣长裙，还未出场就引起了同学们的关注和议论。轩怡和大家一样，嘴上抹着口红，脸上扑着粉底，虽然只是简单地打扮，却比平常靓丽了许多。
　　“你看看，左边第一个就是江动月，据说舞跳得很好。这次果然是她领舞，那个身材，真是不错。”
　　“看到没有，右边的第二个就是黄秀兰，不愧是校花，长得真是漂亮。”
　　“前面那个也不差呀，她是谁，哪个班的？怎么没听人说过。”
　　。。。。。。
　　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时地飘进轩怡的耳里，从议论姑娘们的容貌、身材，到探寻姑娘的名字，所在的班级，再到相约着去围观，怂恿着去搭讪。年轻小伙子的套路总是一样，轩怡在心中发笑，忍不住看向身后的秀兰，略施粉黛的她更加地娇艳动人。
　　轩怡伸手拉了拉秀兰，低声揶揄道：“听到没有，都在说你。采访一下，这位美女，被封为校花大人，有何感想？”
　　“说你的也不少。”秀兰回顶了一句，“好多人对你有兴趣，我不介意把你卖了。”
　　轩怡全身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成了别人口中议论的对象，心思便沉了下去，没有了玩闹的心情。
　　音乐清幽地响起，悠扬的葫芦丝淡淡地传来，舞蹈开始了。轩怡收拾起心情，随着音乐，认真地跳了起来。姑娘们分作两队从平地的两侧款款而入，舞随音动，身随舞动，裙随身动，姑娘们摇曳着身姿，变幻着舞步。优美的舞蹈一下子就吸引了观众，原本嘈杂不安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被眼前的舞蹈所吸引，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那是轩怡么？人群中的阙胜有点不敢确定，穿过层层人群的目光只觅得一块小小的视界，那个身影便在这视界中时隐时现，翩跹缦舞，衣袂飘飘，转瞬而过的唇红齿白，凝脂柔荑，如烙印般深深地印在了心里。一个暑假再见，她似乎高挑了，纤瘦了，愈加地出落了。
　　“清扬婉兮，婉如清扬。”阙胜看得入神，不由地浮想起这句诗来，在脑海中反复回转，回转反复，一种异样的情愫在心中来回激荡。
　　一曲舞毕，四下里俱是安静，姑娘们鞠躬，陆续从场中退出。忽地一阵掌声，不知谁起，于安静处清脆响亮，转瞬间呼啦啦地汇成了一片，经久不绝，人群中有人打起了唿哨，高亢婉转，带着卷儿，难掩的兴奋。
　　许校长回头扫了一眼，却是笑着转回了身，默许了同学们的过火行为。
　　舞蹈表演超出了预期的效果。
　　姑娘们围在了女生宿舍前，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今天的效果如此之好，姑娘们兴奋中带着自豪，训练中的艰辛和表演时的意外都成了此刻喜悦的分享。
　　轩怡站在姑娘们的外围，并没有参与其中的讨论，这样的热闹她并不擅长，只是内心里，有股冲动，要将今天的成功表达出来，更有几分满足，似乎这样地被人注目已经等待了许久。
　　楚老师脸上的笑容也收不住，满意地看着大家，“姑娘们，表现得不错，大家辛苦了。赶紧去收拾一下，待会儿，还要上课。”
　　姑娘们可不依，仗着今天的表现，哄闹了起来，“楚老师，就这么一句夸奖啊，我们可是辛苦了整个暑假。”
　　楚老师摆了摆手，“姑娘们好好练，再有一个月就正式进行比赛了，大家再接再厉，我带大家进城玩。”
　　“哇！”姑娘们一阵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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