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深处有只鬼

作者:狐言狐语th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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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若梦(24)


      望归陌手执族长印,坦然而无畏地回答,“天人望氏爱万人而不可独爱一人,此乃小爱,可望甄执念太深,早已为一人入了魔,违背望氏祖训,无资格再继承族长之位。”

      望池渊几乎咬碎一口牙,指着他急促地喘息着,半晌才说得出话来,“一个死去九年的人!你怎么就不肯放手呢!”

      望归陌心里一痛,回问,“就如同你放弃母亲那般吗?”

      望池渊张了张唇,最终无力地垂下眼,颓然地叹道,“执念太深这本就是错的,这会害了你自己!你明白吗?”

      望归陌自是不忿,争辩道,“何为对,何为错?难道珍惜一个人就是错的吗?我知道当此乃危难之际,族长之位我不会推脱,但待此平息,我会将此印交还与您与众长老,直到你们选出合适的继承人。”

      门外发出一声“吱哟”,似是有人轻推开了门,望池渊转了转眼珠,没说话,望归陌不用看也知道,此时能不用人通传就能进来的,只有他名义上的母亲,望池渊的第二任妻子,镜思女。

      望归陌慢慢站起,听到身后之人在向他们走来,大约是心头藏的事实在太多了,有些藏了很久的话,他就是突然很想对着眼前的两人倾诉出来。

      望归陌弯了弯唇角,脸上却不带笑,“其实小时候,周围的人都说我有个让人骄傲的父亲,我也为你骄傲过,可渐渐的我发现,你只能活在别人给我讲的故事里,我不知道你在外是何等风光,但我能看到母亲时长独自落泪。

      我会羡慕别的孩子,看着他们的父亲陪着他们去学堂,看着他们偶尔调皮弄了一身泥被父亲责骂,看着他们一家人围着一桌子吃饭,偶尔也想如果父亲和母亲一道时,会不会也同他们一样。”

      望归陌深吸口气,眼中似有雾气缭绕,让他有些看不清眼前之人了,但他还是平稳了声音道,“你不是个好父亲,我的童年,少年,你都没有出席过。”

      望池渊大约也想不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连同他们身后的镜思女,都停了脚步,一时间,望池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内心翻江倒海。然后看着望归陌年轻的脸庞上展现出一种执着,认真的情绪,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不想像你一样,我想珍惜我爱的人,即使这成了一种执念,我亦不悔。”

      他捧着手中的族长印鉴郑重叩首,然后转身离去。

      踢踏凌乱的脚步声追着他一路走出门,镜思女唤住他,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甄儿!当年你父亲娶我是为了你!当时因为你母亲的消失,你一度陷入癫狂,他没办法,想着若是我能在你身边陪伴你,开导你,也许会好些,他这一生为了家族负了你母亲,可他也有他的苦衷,他因为你大伯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他因为歉疚只能全身心地守着望氏,也许你以为我是在为他辩解,可他对你,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

      望归陌任由她说完,背脊一僵,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躺在房内的望池渊,在望归陌决绝离开的脚步声里,心口突然不可遏止地一抽,让他痛得汗流浃背。

      当年他与相思女君的大婚之夜,兄长自尽的讯息如同一汪寒泉,浇灭了当时他所有的热情,等他赶到兄长房间时,兄长留着一口气,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对他说,“阿渊,我要你答应我,这辈子,你都不可以背离望氏,你的这辈子,都要献给望氏族人!因为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欠我的!”

      这夜的风注定漂泊无依,有人在澜尘居内对镜抚了大半夜的琴,枯寂中落了一地清幽,而琴音在渺渺夜色中穿过大片的相思花海透出,有人长夜不寐,倏然坐起,汗湿内襟。

      望惜又做噩梦了,这一次他看到那些人的脸了,在鬼凝渊下浑身浴血,满脸不甘死去的花镜玥,咫尺之遥,自己叫他“父王。”

      在天宫秘境里满脸痛苦地死去的灵荷公主,死前神情是诧异,悲愤的,而自己拿着沾满血的剑跪在她面前,称呼他为“母后。”

      望惜起来洗了把脸,觉得自己真是梦魇了,花惜缘的故事听多了,怎么把自己也代入进去了,他不过就是个旁观者,这些人死都死这么久了干嘛还要入他的梦?临死前还要用那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悲伤到他差点以为,这些都是在他身上发生的。

      无稽之谈!

      望惜又抹了把脸,才将水珠擦净。而后松了松裤腰带,急匆匆地往外跑,很快哗哗的水声沿着树身浇落,他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半耷着,还在漫不经心地打盹,直到听到空气间若有若无的琴音,才揉了揉眼睛。

      谁大半夜的还弹琴?他凝神仔细分辨,听出这是平日里望归陌每天弹给他听的清心音,他暗自嘀咕,谁大半夜的还这么躁动?要靠清心音来纾解内心的烦乱?

      总不会是望婆婆吧?说起来白天他听到了那个人的过去,肯定很难过吧,还有他说的什么,“山河万象,我独要你”鬼知道他什么意思!望惜总不会一厢情愿的真以为望归陌看上他了吧!

      不可能的,他不是蒙尘的明珠,不过是再卑微平凡不过的一棵杂草,生活在蓝天的庇佑下,却也只配仰望苍穹。

      望惜有些烦躁地来回走着,最终不得不顺着心思,沿着琴音一直走到澜尘居外,月光下,大片暗红色的相思花海近看像是浓稠的血腥,一度让他想起梦里的场面。

      望惜分外不适地拐了个弯,避开了他平日极为喜欢的这片花田,视线落在被夜风吹得飘起的层层帘幔上,就在这时,琴音停了。

      “砰哧!”

      一声巨响携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在风中响起,懵懂的睡意像是被滚烫的水浇醒,望惜整个人跟着抖了抖,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声音是从北面传来的。

      北面,该不是拾荒原炸了!朱炎又跑出来了吧!

      望惜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半死,事实证明惊弓之鸟并不是只有他一只,扶山望氏境内的烛光在一瞬间全亮,嗖冷的夜风吹奏着眼下这股与众不同的宁静,很快又被弟子们嘈杂的声音打破。

      那声巨响之后,很难得再没了其他声音,望归陌自一众小弟子里脱颖而出,游刃有余地指挥着,望惜透过暖黄的灯光远远看着他,然后听到他说,“不必惊慌,先各自回房。”

      一惊一乍的,回去后再难有睡意,晨时望惜无奈地顶着两个深深的眼圈出了门。

      还未到澜尘居,就见到那一片花海里,顶着俩包子头的小姑娘跟勤劳的小蜜蜂似的,这回她背上还背着个篓子,篓子里放了一颗蛋,望惜远远喊了声,“乐儿。”

      烛乐儿闻声,银色的龙尾甩起一地水珠子,在光下形成一道五彩斑斓的虹,欢喜地冲望惜招手,“小师叔!”

      望惜走到她跟前,先是瞧了两眼她背后的蛋,嬉皮笑脸地对着那颗蛋打招呼,“风华,你好啊。”

      澜尘居内本徐徐弹奏的琴音铮然停止,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里隔了会又重新弹奏,如流水般自澜尘居泻出,将澜尘居外正两眼相对的俩货洗涤了个身心通透,望惜指了指澜尘居,“他这么早就在啦?”

      烛乐儿道,“我来的时候就听到仙尊在弹清心音了,弹得我耳朵都出茧了!”

      望惜对这种身心折磨深有体会,想到昨夜的事,脱口问道,“你昨夜可听到什么动静了?”

      烛乐儿比了个夸张的手势,“那么大的动静谁还能听不到,龙族的大长老今天派人传书给我,要我先安心呆在扶山,天尊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

      望惜问,“什么旨意?”

      烛乐儿一脸诧异,“明日仙尊就要接任望氏族长之位了,你不知道吗?很快各族都会派人前来望氏,一来是参与族长接任的仪式,二来则为商讨拾荒原事宜。”

      说到这些的时候,她的眼中升起一抹浓浓的孺慕之情,“听说仙尊出生的时候,九十九头仙鹤绕着澜尘居外飞舞,祥云涌绕,天人望氏,是我们六族中最博学,也最平和的一族,他们生来就是为继往圣绝学,福庇苍生的。”

      望惜斜坐在相思花中间的亭子里,随手拔起一株相思花,心不在焉地放手里把玩,莹白的指与炽烈的红相映成趣,心道望归陌要当族长了啊?那自己的地位大概也要拔高了,扶山境内最有后台的废柴,想想都得劲。

      要说平和,最平和的该是他了吧,不然怎么会用一颗卑微的心陪伴左右,在故事之外,看着他一世情长呢。

      望惜正想着,抬头不妨对上眼前放大了数倍的脸,少女黑如墨的眸子紧紧地注视着他,巧笑嫣然,却吓得望惜脚下打滑,差点摔下去,手里的相思花脱落,被风一吹,飘到烛乐儿头上。

      烛乐儿见他如此,立即缩回脑袋,一本正经的在他对面坐好,略带祈求地道,“小师叔,教我修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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