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坠

　　拉塞尔感冒了，而且还有些发热。
　　这是一个始料未及的突发状况，然而并不能因此耽搁他的计划。

　　“爸爸怎么了？”尼禄一边吃糖一边问道。
　　“我也想问呢，走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在办公室睡了一晚上就出毛病了呢？”梅佐蓝登给拉塞尔递了一张纸巾，又管空乘要了杯热水。
　　“我没事。”拉塞尔就着热水吃了一粒速效药后，体温降下来了一些。他并不想说自己是怎么病的，因为缘由稍稍有些难以启齿。
　　那时，他觉得屋子里有信息素的味道干扰着他的思考，便开窗通风。后来由于关闭了赤焰与房间的连接，使室内自动温控系统变成了休眠状态。于是熬夜办公的他在困意袭来时，只披了件外套，伏在桌上睡了一整夜。
　　其结果就是，他感冒了。

　　忽冷忽热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穿梭机上并没有医务室，只得暂时吃一些速效药解决问题。
　　“等到了中转区域再说吧。”拉塞尔吃完药后，有些犯困，他围着毛毯，阖上了眼睛。
　　“父亲，爸爸他真的没事吧？”洸明剥开了一块糖，送到小不点嘴边，然后担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屁大点事。”话虽这么说，其实梅佐蓝登自己也蛮担心的。
　　“我要芒果味的。”尼禄嫌弃地推开他的手，然后指了指糖盒。
　　“梅尼塞拉斯！别欺负你小哥哥！要吃自己剥！”梅佐蓝登训斥道。
　　尼禄隔着爸爸，气鼓鼓地瞪着里侧的梅佐蓝登，仿佛受委屈的人是他一样。
　　“没关系的，嘿嘿。”洸明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道，“照顾他是应该的，而且……我之前打过他，下手还很重……”
　　“你也有问题！”梅佐蓝登拍了下扶手，指着洸明说道：“都是一家人了还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在学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是被雇来当执事的吗？有他爸惯着他都够呛了，你还惯着他！”
　　“咕叽咕叽。”小不点不耐烦地张嘴嚼着糖果。
　　“吃东西别吧唧嘴！”梅佐蓝登戳了一下尼禄的脑袋，手臂却被人轻轻握住。
　　“……好吵。”拉塞尔迷迷糊糊地说道。然后身子一栽，靠在了梅佐蓝登的肩膀上，吐息均匀地继续睡着。
　　梅佐蓝登瞬间收敛了脾气，还对两个孩子摆出了“嘘”的手势。小不点和洸明满头黑线地看着他——明明最吵的人是你才对……

　　好近。
　　这是拉塞尔第一次毫无防备地靠着他。
　　右侧脸颊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额头传来的热度。
　　虽然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发烧并不是什么大病，去中转区域的医务室打一针就好了。但再次到拉塞尔虚弱的样子，还是很不习惯。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他从电磁炮口冲出来后直接虚脱休克的感觉差不多。
　　不过那次真的是烈火灼心，因为发生了一系列他难以掌控的事情……而这次……
　　这次不会再……

　　“真是不知道你那帮小朋友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有什么反应……”
　　“真是狼狈啊，我们……”梅佐蓝登将自己的手覆在拉塞尔的手上，然后扭头看向了窗外的银河。
　　靠在他身上的人睫毛轻微一动，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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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前。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卓德将厚重的笔记合上，看着角落，摇头叹了口气，将粉笔头弹了过去。
　　“啊！”粉笔头准确无误地打在了脑门上，男孩从梦中猛然惊醒。
　　“冯，你又在睡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同龄男孩责备道。
　　“唔……可是老师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呀……概念机甲的原理什么的……绯绯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吗？我只负责操作就好了嘛……”
　　“不要叫我——绯——绯——”□□气愤地走到桌前，用力扯着冯的脸。
　　“啊呀里好烧气啊、叫立声要噗会使……（哎呀你好小气啊、叫一声又不会死……）”冯有些赖皮地说道。
　　“老师！您传授给我们的这些技术，真的能扭转人类的劣势吗？人类真的会战胜虫族吗？”没有理会角落的吵闹，一个黑发男孩抱着书本，跑到了卓德身边。
　　“一定会的。而且也要相信自己——你们可是我在三大文明中挑选出来最优秀的人才。”卓德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记住，我传授给你们智慧，可我终究也是有私心的人。”
　　黑发男孩立即掏出笔记，写下了他的这句话。
　　“嗯，老师，我记住了！”
　　“啊，找到你了！”屋子的门被用力推开，撞击在墙上发出了“咚”的声音。一个穿戴邋遢，数天没有剃胡子的长发男人跑了进来，一把搂住了卓德的脖子。
　　“嘿，挚友啊～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男人用猥琐的语调咧着嘴说道。
　　“嗯？是什么呢～莱昂·西里尔大学士？”卓德附和地问道。
　　“——坐标17086xy，人族解放战线西侧的一个星系中，真的存在精灵族哦～”莱昂反复用手指比划着耳朵，亮着眼睛说：“就那个《指环王》小说里的精灵，尖耳朵白皮肤，能骑能射的！个个长得都水灵灵的！”
　　“哦？那还真是有趣，又找到了一个新种族。”卓德看了一眼手表，拿起公文包向门口走去。
　　“是吧是吧？赶明儿我们去看看！”莱昂紧随其后，十分期待地念叨着。
　　“等战争结束后的吧。星辰会议马上开始了，我不想迟到。”卓德淡然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无奈。
　　“欸～战争结束哦……战争结束后我就天天待在精灵族那里，待到死为止！”
　　“要是在战争没结束前你就挂掉的话，我也会把你葬在那里的。”
　　“……额，不愧是我的挚友……虽然有点不中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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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佐蓝登睁开眼睛，觉得肩膀很轻。他看了看身旁，发现拉塞尔正在为孩子们掖着毛毯。两个孩子睡得很熟，座椅外的幕帘已经放下，穿梭机内昏暗一片，只有应急灯在脚下亮着。
　　“几点了？”梅佐蓝登问道。由于刚睡醒，他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星盟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拉塞尔没有看腕表，直接回答道。
　　“哦。”梅佐蓝登揉了揉眼睛，又问道：“你好点没？”
　　“暂时退烧了，药很有效。”
　　“那就好。”梅佐蓝登安心地说道，然后起身。
　　“我去抽根烟。”
　　“嗯。”
　　拉塞尔将腿一偏，为梅佐蓝登让路。这次出行十分低调，他们没有买贵宾票，而是选择了经济舱。虽然有些不便于活动，但两个人都是军人出身，并不会挑剔。
　　突然，拉塞尔感觉自己的腿被轻轻戳了一下。
　　“爸爸……”只见尼禄从毛毯里露出小脑袋，悄声说道，“他去哪里呀？”
　　“去吸烟了。”
　　“烟？”小不点瞬间脑补了工厂里的黑烟，吐了吐舌头：“那个好难闻的。”
　　“嗯。”拉塞尔认同地点了点头。
　　“爸爸，”小不点又把头往上蹭了蹭，枕在爸爸的大腿上，有些好奇地问道：“爸爸，你和父亲是怎么认识的呀？”
　　“……”拉塞尔想了一下，十分简练地说道：“他抓住了我。”
　　“抓住？他能把爸爸抓住，一定很厉害喽？”
　　“嗯。”
　　“爸爸，父亲他是做什么的呀？”小不点对自己的父亲起了浓厚的兴趣。
　　“他能带领很多人，去做他想做的事情。”拉塞尔抚着儿子的柔软刘海，用他能听懂的语言解释道。
　　“就像我们的老师一样？”尼禄立刻联想到了自己的幼儿园。
　　“嗯。”
　　“哇哦……”父亲的形象又高大了起来——每个孩童都对老师有着敬畏之情，在他们心中，老师就是最厉害的人物。而父亲能和老师比肩，想必是超级厉害的人。
　　“睡吧。”
　　拉塞尔将食指放在尼禄的小手边上，尼禄很配合地握住，然后安心地睡去。
　　他看着左侧空空的座椅，发起呆来。

　　“想什么呢。”梅佐蓝登弯腰在他耳边悄悄问道。
　　“在想你。”拉塞尔如实回答。他近距离地闻到梅佐蓝登的烟味，很是不喜的为他让路。
　　“……我说你啊，这种话也就能在你口中说出来。”梅佐蓝登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回座位：“我知道你指的‘想’就是单纯的‘想’而已……但是会让我忍不住去误会的。”
　　“随便。”拉塞尔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感受。
　　“唉。”梅佐蓝登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腕表，然后说道：“还有四个小时到鸽之国边境，我们在那里中转，乘坐大型客运舰到隘口星域，经停一个小时后飞往神圣帝国。”
　　“你定。”关于星际旅行，拉塞尔还真没正经办理过手续。他向来都是坐黑船、专舰或者驾驶机甲非法跃迁——总之都不是正常人办的事。
　　“好好好，我定我定。对了，到了神圣帝国，我领你们吃好吃的去……我记得有一条街专门卖手工美食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我们不是去旅游的。”拉塞尔强调道。
　　“哦，那你去办正事，我带着俩孩子吃喝玩乐去。”
　　“是你提议来的。”
　　“那你还不听我的安排？刚不是说好了都我来定吗？”
　　“性质不一样。”
　　“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呢？”

　　“咳咳。”前排的人故意咳了两声，提醒他们注意分贝。

　　“抱歉。”梅佐蓝登小声道歉，后调座椅靠背，拍着拉塞尔的大腿催促道：“不和你吵了，睡觉睡觉！”

　　点点的尘屑在引力的安排下，汇聚成宇宙尘幕。一艘穿梭机不断突破沙尘，向鸽之国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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