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奏鸣曲

　　医院天台的风很大，吹乱了小雨的金发。她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城市的轮廓线，手里攥着那枚鲸鱼胸针——刘姿送她的那枚。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
　　是苏棠的声音。
　　小雨把胸针别回衣领上，勉强笑了笑："来查房？"
　　"来躲人。"苏棠站到她旁边，递给她一罐热可可，"陈昊刚去康复中心找你，脸色不太好。"
　　小雨的指尖被热可可烫了一下，但她没松手，仿佛那点疼痛能让她清醒些。
　　"我跟他说清楚了。"她低声说，"我们……不适合。"
　　"为什么？"
　　"因为他是陈昊啊。"小雨扯了扯嘴角，"星娱网的副总裁，年轻有为的精英，前途无量……"
　　"而你是战地记者出身，拿过国际纪录片奖的天才摄影师。"苏棠打断她，"所以呢？"
　　小雨哑然。
　　苏棠叹了口气："你知道文靖当年为什么能追到刘姿吗？"
　　"……因为他钢琴弹得好？"
　　"因为他够固执。"苏棠笑了，"明明知道刘姿是出了名的难追，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风卷起小雨的发丝，遮住了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不一样……"她小声说。
　　"哪里不一样？"
　　小雨沉默了很久，终于轻声说："我怕。"
　　怕什么？怕自己不够好？怕他只是一时兴起？怕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没说出口，但苏棠似乎懂了。
　　"你知道吗，"苏棠望向远处，"在冰岛的时候，文靖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
　　"有些人，值得你赌一把。"
　　小雨的指尖微微颤抖，热可可的蒸汽模糊了她的视线。
　　傍晚的医院走廊，陈昊站在窗前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蒂。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头也不回："资料放桌上就行。"
　　"什么资料？"
　　陈昊猛地转身，烟灰掉在了西装袖口上。小雨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摄像机，眼神不再闪躲。
　　"你……"
　　"陈总监，"小雨深吸一口气，"我有个新提案想跟你讨论。"
　　陈昊掐灭烟，眉头微皱："什么提案？"
　　"关于……"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如何正确追求一个总是逃跑的纪录片导演。"
　　窗外的夕阳突然变得很亮，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像是一条金色的路。
　　陈昊的唇角微微扬起："这个提案，我批准了。"
　　康复室里，文靖的右手终于握住了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雨"字。
　　刘姿笑了："进步很大。"
　　"是啊，"文靖看着那个字，轻声说，"总会晴的。"
　　康复中心的玻璃走廊里，阳光像融化的金子一样流淌在地面上。罗小雨抱着摄像机快步走着，金发在肩头跳跃。转过拐角时，她猛地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提案还没提交就急着实施？"陈昊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笑意。
　　小雨的耳尖瞬间红了。她后退半步，摄像机成了最好的掩护："我、我是来拍文老师的复健进展..."
　　"巧了，"陈昊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我是来送新项目合同的。"他的指尖在纸页上轻轻一点，"《归港》续集，需要导演亲自签字。"
　　阳光透过纸张，将合同上的字迹映得透亮。小雨看见制片人那栏赫然写着陈昊的名字，而导演栏空着的位置，正等着她的签名。
　　"这..."
　　"别急着拒绝。"陈昊突然靠近一步，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笼罩过来，"条款第17页第5条，特别注明拍摄期间制片人必须全程陪同。"
　　小雨的呼吸一滞。她抬头，发现陈昊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那里面的温度让她指尖发麻。
　　"太...太不专业了。"她小声抗议，却忍不住翘起嘴角。
　　"确实。"陈昊伸手拂去她发丝上沾着的花瓣，"所以你可以慢慢考虑。"
　　远处传来钢琴声。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是文靖在用左手练习。错音很多，但每个音符都固执地落进阳光里。
　　花园长椅上，刘姿正在整理乐谱。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抬头看见小雨站在面前，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刘老师！那个...陈总监他..."
　　刘姿拍拍身边的空位："坐下说。"
　　小雨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坐下，语无伦次地讲了合同的事。说到最后，她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的鲸鱼胸针："我明明都决定好要保持距离了..."
　　"然后呢？"刘姿头也不抬地翻着谱子。
　　"然后他...他居然在合同里加那种条款！"小雨的声音越来越小，"太狡猾了..."
　　刘姿突然轻笑出声。她指向乐谱上一个被反复修改的音符："你看，这里文靖改了很多次。最开始是降B，后来改成B大调，最后又改回来。"
　　小雨不明所以。
　　"有些旋律，无论改多少次，最终都会回到它该有的样子。"刘姿合上乐谱，阳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感情也是。"
　　远处，陈昊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目光准确无误地锁定了长椅上的金色身影。
　　小雨突然站起来："我...我去看看文老师练琴！"说完就要逃跑。
　　刘姿拽住她的手腕："这次又要逃去哪？"
　　"我没有..."
　　"罗小雨。"刘姿罕见地叫她的全名，"你连战地都敢去，却不敢面对一杯咖啡？"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炸在小雨耳边。她站在原地，看着陈昊越走越近，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当咖啡递到眼前时，小雨突然伸手接过，指尖故意擦过陈昊的手背："加奶不加糖，记得真清楚啊陈总监。"
　　陈昊挑眉："关于你的每件事，我都记得。"
　　阳光突然变得很烫，烫得小雨眼眶发热。她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苦得皱起脸——陈昊根本没加糖。
　　"骗子。"她小声嘟囔，却没舍得放下杯子。
　　傍晚的康复室里，文靖的左手在琴键上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刘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牛奶。
　　"小雨呢？"文靖问。
　　"和陈昊在天台。"刘姿把牛奶递给他，"说是讨论新项目。"
　　文靖接过杯子，温热传递到指尖："讨论多久了？"
　　"三小时零十七分钟。"
　　两人相视一笑。窗外，暮色渐沉，但天边的晚霞烧得正艳，像谁羞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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