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雨晚晴

　　除了能和妹妹在一起外，假期没有什么令季攸宁特别愉快的，尤其是走亲戚时，那些人的“好言相劝”总是让她煎熬无比。
　　不过也好在她有朋友们，每天聊个那么几句，怨气便能减半了。

　　一天磨一天的，终于又开学了。
　　和颜可灵柳烟在高铁站会和后，三人作伴出发。

　　今日天气好，季攸宁头靠窗户，沐浴着阳光，心里舒畅无比。
　　景色卡片又开始不停切换，层层叠叠的群山田野，错落有致的农家小屋，望无边际的不息江河，整整齐齐的城市高楼......
　　它们皆一闪而过，季攸宁留不住，也不打算留住，她只是半阖着眼眸，随意捕捉。

　　“谁啊谁啊，烟烟，给我看看嘛，是个男生对不对，他在追你吗？”
　　颜可灵虽刻意压低声音了，但她真的太过激动，这个刻意便有些不够了。

　　季攸宁被好友吵到，却是弯了唇，回了头。
　　柳烟还在被颜可灵磨着，没办法就把手机给她看了。

　　颜可灵急忙接过，看后忍不住惊呼出声：“我靠，‘你什么时候到，我去车站接你’，这不明摆着在追你吗！”

　　季攸宁也有些意外，毕竟柳烟从未和她们提过这事，以三人的关系，她不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并不打算将这段关系发展。
　　而季攸宁其实也清楚，虽然柳烟从未表示，每次聚会她都找角落待着，但敏感如她，有些细节就是会注意到，加之她也有了心上人，知道其代表着什么。
　　只是，她爱莫能助。

　　任颜可灵如何激动，柳烟还是一脸平静。
　　她微笑着把手机拿了回来，然后当着颜可灵的面回复了。
　　‘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啊？”颜可灵拉过柳烟的手，有些失望，“烟烟，这个男生你一点也没好感吗？也不是说一定要喜欢上，但有好感的话你可以多多接触的，搞不好就能走到最后。”
　　柳烟反握住了颜可灵，依旧笑得温柔：“好啦，我知道你希望能有个人可以护着我，但...我对这个同学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所以就算了，勉强凑合只是耽误人家。”

　　如此，颜可灵也不能强逼，只是低声嘟囔：“可你也不能......唉，算了。”
　　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她还是放弃了。

　　.
　　在高铁站分别，三个各回了学校。

　　从南到北，距离甚远，所以季攸宁踏入校园时，已经有许多人在来来往往了。
　　以宿舍为单位的小团体最多，嘻嘻哈哈地背着小包出校去聚餐了。

　　季攸宁闻着独属于校园的青春气息，没有急着往宿舍赶，她拖着行李箱，和骨碌碌的轮子滚动声一起，慢悠悠地前进着。
　　对于眼前的一切，她想找出和离开时的不同，但走了一路，她发现找不出来，树该绿还是绿，该秃还是秃，草，桥，河，路灯，长椅，建筑，还有人，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天，也是晴朗的。
　　没有什么惊喜啊，但令人心安呢。

　　手机不断震动着，季攸宁这次没有立刻将其拿出回复信息，还是按自己的步调在走着。

　　“宁宁到啦，你好晚哦~”
　　看到推门进入的是季攸宁，何菲菲立刻从床上爬了下来，她已经换上睡袍了。
　　“对啊，家远。”
　　季攸宁先把行李箱推到了自己位子旁，然后才拿出手机看信息。

　　学霸群。
　　萧慕阳：三位美女到校没啊@颜可灵@季攸宁@柳烟
　　萧慕阳：到了吱一声啊
　　颜可灵：快了快了，憋催
　　萧慕阳：妹催啊
　　萧慕清：谁让你那么早过去，不然还可以替可灵拎下行李
　　萧慕阳：哎呀我那不是有事吗
　　萧慕阳：而且我现在也会去校门口接的啊
　　颜可灵：我力气大得很，小小行李箱不在话下，还是烟烟比较难，她太瘦了
　　柳烟：我自己也可以的，没多少东西
　　颜可灵：本来有人想接烟烟的，被她拒绝了（吐舌）

　　看到此，季攸宁有些拧了眉，这可灵是真管不住嘴。

　　萧慕清：？什么情况？
　　柳烟：没什么，就是一个同学好心想帮忙，但我觉得没必要就拒绝了
　　萧慕阳：男生？
　　萧慕阳：他想追你吧，柳烟你小心点啊，如果想拒绝就干脆一点，有麻烦就和我们说
　　萧慕清：哟，弟弟长大了啊，我还以为你要瞎凑热闹呢
　　萧慕阳：柳烟要是和对方两情相悦我就凑热闹了啊，这不不是嘛
　　柳烟：谢谢了，这个的确只是同学
　　萧慕清：了解

　　不知颜可灵是不是被柳烟私信了，后面就没有她的发言了。
　　季攸宁没去回复以上信息，只说了自己已到校。

　　“宁宁啊，你消息回复完了吗？”

　　季攸宁回过头，何菲菲就靠在衣柜上，一手刷手机，一手给自己喂食物。
　　她走过去，拉了拉她睡衣上的小球球。

　　“怎么就你一个人呢？”
　　何菲菲递了根番薯干过来，季攸宁接过。
　　“如茗去买饭了，我让她给我带一份，我今天太倒霉，一脚踩进了一个水坑，所以就洗了个澡，懒得出门了。”
　　“哦。”
　　“那个...晶晶啊，她放假有没有联系过你啊。”
　　“没有。”
　　“哎，自从上次那件事，她和我们的交流更少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攸宁嚼着番薯干，很甜，对于此事，她倒是没怎么担忧。
　　“随她去吧，都说是成年人了，她应该知道要为自己负责。”
　　“那我们呢，就真的不交流了吗？”
　　“必要的时候还是要交流的，至于其他的，她不愿我们也不好勉强。”
　　“......好吧。”
　　何菲菲显然不希望大家闹不愉快，可事已至此，大家观念不同，确实不好理解对方。

　　.
　　对于吴晶和她游戏搭子频繁见面这事，季攸宁她们已经不管了，但不出事还好说，一旦出了事，她们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冷眼旁观。

　　三月，季攸宁生日又快到了。
　　不管是学霸群还是三人小群，都讨论着要怎么帮她庆生，甚至孟天煜都说可以过来和大家一起吃顿饭。

　　学霸群。
　　萧慕阳：真的是哎，表哥都要特地过来一趟，某人却隔着汪洋大海过不来哎
　　颜可灵：就是说啊（左哼哼）
　　段言轩：真是不好意思，我也和大家聚不了了@季攸宁
　　段言轩：不过生日礼物会寄给你的

　　季攸宁知道自己没那么大面子要孟天煜特地跑一趟，肯定也是他想和大家见个面，恰巧碰上自己生日而已，所以对于萧慕阳和颜可灵的发言，她表示无语。
　　但同时她是真的开心，认识大家后，过生日这个词具象化了。

　　季攸宁：没事的@段言轩

　　退出群聊，左其琛来了信息。
　　7：......

　　知道他也很无奈，季攸宁笑着回复了。
　　禾子：那天晚上十一点半后我可以和你视频吗
　　禾子：白天会有很多人陪我，晚上的话，你陪我就行
　　7：这用问吗
　　......

　　结束聊天，季攸宁一本满足收了手机，然后收拾好学习的资料放进包包，她又要去图书馆埋头苦读了。
　　何菲菲和陈如茗都不在，去参加社团活动了，所以在季攸宁将心思从手机里脱离后，整个宿舍安静异常。
　　但也因此，卫生间传来的隐隐干呕声被她听到了。

　　犹豫片刻，季攸宁仰头叹息，松了手，把包包放下了。
　　她走到卫生间门口，轻敲两声。
　　无人回应，但干呕声也停止了。
　　季攸宁不继续敲了，也不出声，就那么靠在门口等着。

　　几分钟后。
　　“唰...唰...唰...”
　　她们卫生间的门没有问题，平常能流畅地一拉到底，可这次硬是被拉了三次才彻底打开。
　　吴晶一脸萎靡地从里面出来，后抬头看到季攸宁，吓得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无血色了。

　　“你...你怎么还在......”声音哑得不像样。
　　季攸宁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后抬眸，直接问道：“你怎么了。”

　　吴晶一瞬惊慌，眼神躲避：“没...没什么啊，吃坏肚子了。”
　　“吃坏肚子？”季攸宁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继续问道，“好几次了，你吃什么了？”

　　这次吴晶低了头，身体微颤，她估计也扛不住了，再无力辩驳。

　　虽然有了猜测，但被本人默认，季攸宁还是需要时间来缓一下。
　　不是说成年了，不是说会为自己负责，那现在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她作为一个成年人之前没有预料到吗？

　　“你们...没做措施？”

　　好一会儿，吴晶才颤颤出了声：“做了，就是...有一次，他最后才......我以为不会有事的，他又没有真的在里面...那个......”
　　“你以为？”季攸宁被气笑了，“吴晶，我其实并不想干涉你的决定，就像你说的，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和你对象情难自禁我可以理解，但你是不是也要保护一下自己啊，这种事情发生，就算你运气好碰上一个愿意和你一起承担的男人，你依旧还是会付出代价，身心皆损，那万一运气不好呢，那男人不愿负责，你怎么办？”

　　吴晶已经开始低声抽泣了，说不出一句话。
　　看她这样，季攸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心里真的有气，却又无力。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需她多费口舌，事实已经给了吴晶一个教训了。

　　“先买验孕棒初步测试一下吧，是的话就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那个，”吴晶着急喊住季攸宁，“你陪我去...好不好...”

　　季攸宁转身不是不管吴晶，只是要去收拾一下出门的东西。
　　不过她还是回了身，严肃说道：“你给那个男人打电话让他过来。”

　　吴晶还挂着两行泪，双眼通红，而且她最近因为这事焦虑不已，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等...等确定了再和他说吧......”
　　季攸宁疑惑：“为什么？你们俩感情不好吗，不管有没有真怀孕，你现在状态很差是事实，他过来照顾你一下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就算没有怀上，也要让他知道这种可能性，以后无论如何，只要你们没打算做父母，就要认认真真做好措施。”
　　吴晶还是不情不愿：“他现在工作很忙的，不方便过来，还是看我测试的结果吧，如果真有了......”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又开始流泪。

　　无语，季攸宁只觉得无语。

　　“那菲菲和如茗呢，我们是舍友，除非你不回来，否则你躲不过的。”
　　“菲菲可以，如茗...她会骂死我的吧......”
　　“那你就让她骂死好了，反正她马上也会把那个男人打死的，你俩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

　　.
　　医院门口，一辆出租车停下，两个女生快速下了车，然后急忙往里跑去了。

　　走廊座椅上，零零散散坐着人，季攸宁和吴晶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路过的人多多少少会投来异样的眼光。
　　吴晶这次是真的怕了，也从未觉得如此丢脸过。

　　季攸宁站在吴晶身前，她环顾一周，又开始观察其他人。
　　大多数还是笑盈盈的，尤其是年轻夫妻，他们在爱意正浓时迎来了爱情结晶......
　　想想自己父母这时候也是开心的吧，他们的失望是在自己出生后才有的......

　　“宁宁，我有点怕。”

　　思绪被打断，季攸宁回神，低头看向了坐着的吴晶。
　　那股气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只想着帮吴晶快点解决这事，所以语气也不再那么严肃，尽量安抚：“没事的，做完手术就好了，让这个宝贝再等等，几年后再让它回来。”

　　或是听到了宝贝两字，吴晶又开始抹泪了，而季攸宁走近一步，将其拥入怀中，轻抚其后背。
　　何菲菲和陈如茗赶到了，看着扑在季攸宁身上哭泣的吴晶，她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如茗本来还想大骂一场的，现在看来只能作罢了。

　　“宁宁，通知那男人了没。”陈如茗不想和吴晶说话，只能问季攸宁。
　　季攸宁点头：“但他说没时间过来，让吴晶先把手术做了，费用他会报销。”
　　“报销？”陈如茗被气得升了几个度的音量，何菲菲只能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把何菲菲的手拉开，陈如茗克制了些，只有一些：“他妈的老娘先把他给报销了，不是他是什么日理万机的总裁吗，这点空都抽不出来？人命是他搞出来的吧，轻飘飘一句报销就完了？”
　　“哎呀如茗你冷静点啊，公共场所呢。”何菲菲又拉住了陈如茗，赶紧劝道。
　　“我冷静个屁啊我，你......”刚想指着吴晶骂，却发现她还埋首在季攸宁怀里，双肩颤抖不停，对此，陈如茗只能努力压火了。
　　不过少不了一顿碎碎念：“我都说了那种男人不会是什么好货，你硬是往上凑，也不知道你是跟我们赌气唱反调还是想糟践自己，现在好了，闹出人命了就隐身了，他还真是有担当啊，男人，呸，不是下面长个ji...唔唔唔。”
　　何菲菲吓死了，赶紧又捂住了陈如茗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我求求你了别说话了好不好，这边还这么多人呢。”

　　季攸宁知道陈如茗脾气暴，但有她在，好像会让人安心些，至少她觉得吴晶好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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