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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屋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自窗外照入的月光洒在茶几上。
玛丽踱步走到月光之下,站在茶几与电视间的地板上,抬脸望向天空,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悲可怜之物般叹出一口气。
“你还在怀疑我。”不等玛琳出声,她就自顾自地开口:“唉,你将那群人视若珍宝,可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谨慎,这样小心翼翼,就像是,只要错一步就会造成无法愈合的伤痕。她说着,语气里带着怜爱:你如今珍视的那些尚未离去,你却已经失去了那份天真和单纯。
玛丽叹息道:“放在以前,你要么会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要么直接走出这栋房子。现在呢?我从那双眼里看到了犹疑,而那些本不该存在,不该是现在、不该在你眼里。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啊......辛苦了。”
辛苦了。玛琳一时有些茫然,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辛苦了,可她辛苦在哪里?
无论如何,重点不是这个。
“你错了,玛丽,我现在也可以离开这里,你也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真的是这样吗?”玛丽闻言偏过头,笑着看向她:“那你准备去找谁呢?是失去了领头几人的那些蝙蝠吗?是正义联盟吗?就像我说的,他们有阿卡姆的罪犯需要处理;有一城的‘僵尸’需要消灭;有一整个联盟的刺客需要解决。你觉得他们能找到小丑的藏身之处吗?”
“又或者,”披着光芒的少女收敛了笑容,低垂的目光瞥向玛琳紧握的拳头,“你也可以呼救,就像韦恩之前给你的那份‘危险应对措施’,它教了你正确向超人呼救的方法。你可以把我交给他。”
“你会那么做吗?”玛丽问。
全身隐没在阴影里的少女深吸一口气,又颤抖着缓缓吐出。她走出黑暗,来到玛丽的对面。她的身后是柔软的沙发,被人披上了一块干净的布;她的身前是茶几,那把手枪就躺在青色与黄色交织而成的祭坛布上。
玛琳没有坐下,就只是站在那里,用那双钴蓝色的眼眸紧紧注视着玛丽。
对方轻笑了几声,“你不会那样对我的。比起其他人,你更很愿意自己来决定......不说了,我可不想变得太唠叨,我还年轻呢。”
她说:我还年轻呢。
这话没什么不对的,玛丽当然远不算老,她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没错,只要玛琳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相信玛丽也会如此。
然而一阵激烈的情感涌入玛琳的心口,几乎就要令她哽咽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知道。
她迅速压抑住了这些不明所以的哀恸,接着问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和小丑合作?”
玛丽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左手,揉搓着玛琳胸前的发丝,轻柔得不像话,“亲爱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期盼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你身旁——不像什么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真真正正来到你的身边,握住你的手?”
作为你的眼睛和耳朵,你无法亲自见到和听到的事物,都由我来为你见证。所以,当我发现小丑绑架了你,趁你昏迷抽取了两管血,又把它们送往大都会时,我就明白了这两人要做什么。
毕竟那个帮派老大早死的女儿......她叫贝拉吧?在码头那个仓库里的贝拉克隆人不就是她父亲从卢瑟那儿得来的。这么一说,这位卢瑟可真是喜欢制造克隆人呢。
“没有比这更适合的机会了。”玛丽说:“我本想把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你,可惜在那之前,你就把我给气跑啦。”
她这样说着,嘴角好笑地勾起,眼睛也笑眯眯的,然后松开了手,任由发丝从指尖垂落。
“明明你只要呼唤我一声,不用太大声也不用太多次,我就会回到你身边。可惜你一次也没有。”
玛琳的视线移动到她的指尖上,抿起的嘴唇有些发白,没有出声争辩或是道歉,玛丽只能继续说下去。
“总之呢,计划进行得出奇地顺利,没出现一只蝙蝠——就连那人间之神都没找来,我没有找不到可用的躯体的问题。可就在我睁开眼的那一刻,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我该怎么逃出实验室,来到你的身边呢?”
好消息是,玛丽早有准备,提前了解了整座实验室的结构与安保措施;另一个好消息是,除她外有第二个想要逃出实验室的克隆体。
“我和小丑只是战略性合作,换一句话说,各取所需。如果不是卢瑟在我们身上放的小麻烦,相信逃出去的第二秒,我就会被小丑抛尸到哥谭河了。”
玛琳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可是我不明白,玛丽,你不像父亲那样高高在上无法落到地面,也不像母亲那样不方便出现在其他人眼前。你就算没有那副身体,也一样能在现实里站在我的身旁啊,就像六年前那样。”
“......你以为,”像是没预料到会得到这段话,刚刚还滔滔不绝的玛丽现在居然有些结巴,眼神复杂地问道:“你以为我那时候为什么要戴顶帽子?”
她奇怪地沉默了几秒,改口道:“算了,那并不重要。”
这确实不重要,玛琳瞬间把它抛到脑后。现在的重点是玛丽和小丑的合作,照她的说法,她和小丑只是各取所需,那么她在杰森和提姆面前假扮自己、炸掉一栋居民楼的行为又该怎么解释?
把玛琳的家人送到小丑身边生死不明,这就是她所谓的各取所需吗?
“听我说完,亲爱的,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会伤心到哭泣的。”一双手紧紧握住了玛琳的胳膊,手的主人此时半跪在茶几上,双眼与玛琳低垂的视线相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玛琳的表情有一瞬变得狰狞,像是恐惧与惊慌融合在一起,最后被怒火所吞噬:“我不需要你帮小丑对付蝙蝠侠!我不需要你扮成被青山雀出现在杰森他们面前!我——”
她的嘴突然被捂住,不算用力,但足够让她不再宣泄不满。
“你变了,你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不一样了。”玛丽轻声说:“但是呀,亲爱的,你一点也没变。”
“就算你披上了这身制服,获得了一只鸟儿的代号,学着那些义警穿梭在这座城市里探案、打击罪犯、拯救市民,你也依旧是你自己。”
已经没有手捂住玛琳的嘴了,她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会成为他们希望你成为的那类人,无私、隐忍,总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保护弱者,对抗邪恶。你永远也不会真正地理解他们,就像你永远无法共情其他人的苦难。”
那只手顺着玛琳的脸庞滑动,落在她的脖子上,大拇指轻轻地转着圈。
“所以,会让你生不如死的那天总会降临,因为哥谭在慢慢吞噬着他们,总有一天,某一人会掉进深渊里,再也回不来。到那时——或者在那之前,你会作出行动,亲爱的。而在那之后......”
玛丽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但那些话像烙铁一般在玛琳的心脏留下持续刺痛的伤痕:要么是你自己,要么就是他们,会带给你充满悔恨与痛苦的余生。
要是真到了那种地步,做什么事弥补都来不及啦。他们会离你而去,而你留不住他们。
她脖子上的那只手仿佛握住了她的心脏,揉捏着上面焦黑的烙印。
“我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呢?我怎么会忍心看你遭受如此折磨呢?”握住她心脏的那个存在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为你带来了选择。”
玛丽松开了手,侧过身从不知何处掏出遥控器,打开了玛琳面前的电视。黑色消失了,颜色出现在屏幕上,玛琳却很难理解她的眼睛在看什么。
一个身着紫色西装,有着杂乱的绿头发的身影在那里晃动,手里端着一个盖着盖子的托盘,那人身旁被绑住的五个人不多不少。
玛琳无法不注意到他们现在的情况:夜翼胳膊上的血洞;红头罩胸膛上的刀伤;红罗宾的胳膊是自由的,却无力地垂在身旁;罗宾身上每个伤口都扎着一根针......
蝙蝠侠没有被蒙住眼睛,也没有新鲜的伤口。
“要上主菜了,亲爱的小蝙蝠!”那个身影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声音,转回了身。玛琳惊诧地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那是她——不、不,那是小丑,戴着她的脸的小丑!
“你有没有感到很迫不及待?期待到想要蹦起来,在半空中挥动四肢大叫几声?”小丑一蹦一跳,将托盘放到蝙蝠侠身前的桌面上,“啊,我了解你这个沉默,这代表你也很激动。哈哈哈哈哈——我也是一样!”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忘记了向你们介绍今晚料理的原材料?”
小丑掀开了盖子,露出了托盘上的内容物。
那是我?玛琳疑惑地想:那是......我的脑袋?
是一颗嘴里含着一把手枪的脑袋,眼睛惊恐地睁大,仿佛在生前经历了惨绝人寰的折磨。头颅的脸对着屏幕好一会儿,小丑才一边把托盘转了半圈,一边故作抱歉地说:“诶唷,我忘了蝙蝠仔你不在那边了。来,我给主菜换个方向。”
在玛琳得知蝙蝠侠对此的反应之前,玛丽挡在了她和电视中间,她只能听到手枪上膛的声响,和小丑的最后一句话:
“我可不允许你抛下我一个人在地狱里,蝙蝠侠。那些小鸟我不在乎,但你和我可不能分开!”
“这就是你想要的,玛丽?”她气极反笑,在这间不小的房间里咆哮似地问:“在我和你吃晚饭、聊天的时候让他们遭受折磨?!让小丑对我的家人下手,我却只是无能为力?!”
“事实上,这确实是我想要的。”可对方并不因她的愤怒而感到愧疚或恐惧,反而轻松的笑了起来,“与他们即将迎来的第二个结局相比,这些伤无伤大雅。”
“这是我给你的一个机会,两个选择。”玛丽没给玛琳说话的机会,她伸出一根食指,立刻接道:“第一个选择,你和我一起静静地看完这场直播,只需要五分钟。”
“你曾幻想过将他们‘吞下’,保护在另一个世界里。别否认,我了解你,你那样幻想过,但你从未选择那样做。这不仅仅是你下不去手的缘故,著名的韦恩家族一夜之间小时,只剩下一名韦恩的养女......那太招摇了。但今天不一样。”
她扶住玛琳胳膊的那只手摸上玛琳的脸,轻柔地制止了玛琳抓挠自己脸庞的动作。
“你只需要等五分钟,那就不再是问题了。最难搞定的五道美食会出现在你的餐桌上,而剩余的,相信我,我会带给你的。”
“第二个选择,”玛丽伸出中指,比了个二的手势,“卢瑟的保险措施。我和小丑的脑袋里都有一颗炸弹,只要一人失去生理特征,另一个的脑袋就会爆炸。”
“你可以杀了小丑,在他手里救下那五个人。只要拿起手枪,把手指放在扳机上,再举起来——对,就像你现在做的那样。”
她面对着一个颤抖的漆黑枪口,依然能露出安慰般的笑容。她说:“那样做的话,你可以结束这一切,但你知道杀死我意味着什么,对吗?”
玛琳第一次举起一把枪那时,玛丽告诉她:你的子弹会夺走一个人的灵魂。
她的子弹穿透活人的灵魂,会把那人带进另一个世界;她的子弹穿透玛丽的灵魂,玛丽会......?
“我让你担心了吗?”玛丽笑着——她一直笑着。绿色的光芒代替月光照射在她们身上,照射在茶几与电视上,“父亲”在看着;没有无官的面庞出现在窗外,其上漆黑的洞正对着她们,“母亲”在瞧着。
而她的姐妹(sister)在笑着,她跪坐在茶几上,仰头看着玛琳。她的手放在玛琳握住枪的手上,一如当初那晚宴,玛琳第一次开枪时,然后牵着玛琳稳稳对准她的额头。
她说:“别让我成为你犹豫的理由,‘玛莉安娜’,只要你还叫这个名字,我就不会消失。”
她说:“做出你的选择吧。令你最渴望的幻想成为现实,或者向我证明你可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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