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深处有只鬼

作者:狐言狐语th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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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若梦(23)


      望归陌痛苦地闭上眼,阿缘临去前满身围绕着毁天灭地的恨意,那是能让他冻结骨髓的寒意,可他当时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那样,他想帮他的。

      可是阿缘把他们誓约三世的发辫都割了,他大概恨死这个天界了,所以,恨得连他也不要了…

      那是让他至今都夜夜梦魇,肝肠寸断的痛苦…

      司植的情绪很激烈,说完他的手还在颤抖,他停了会,似乎是在压制自己的情绪,过了许久才道,“我想不出当年王上是被逼到了怎样的绝境下,才会想到用冰息术冰封了整个族,看似不留余地,但也许他心中还是怀着一线希望的,期望少主会没事,然后不管十年,百年,有朝一日会用冰息术将这片冰原重新解封…可惜…”

      可惜就在一日前的夜里,那片悲哀的土地终究没有等来他们年轻的王,随着冰雪一道化为齑粉,永久地消失了…

      他的话如同晨起的钟鸣般,每一下都敲击在人心最脆弱处,然后带来长久的余波回震,久久不得平息。

      望归陌缓缓地捂着额蹲下,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寒意,原本清涟的眼神变得破碎脆弱。

      他仿佛置身在空无一人的监狱里,品尝着一份独属于他的孤绝,望惜到底不忍,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触到他,就被他猛地拉入怀中,双手从后有力地箍住。

      这不是一种怀抱,更像是一种卑微之极的挽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呼唤。

      他说,“惜缘,不要恨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嘶哑,像是被火灼着,让望惜想到干涸已久的土地,而自己就是此刻他最需要的那一滴甘霖。可是被认错了人,望惜觉得很尴尬,他将手放在他的背上,体会着他的颤栗,然后沉默许久,郑重地落下一声轻叹,“我不恨你…”

      正在此时,一阵强烈的剑气自安静的氛围里逼露,睡醒了般自众人头顶悠悠晃过,然后似锁定了目标,向望惜的方向直起冲刺。

      望归陌本就沉浸在往事的悲伤中,反应迟了一刻,等他意识到时候已来不及,望惜挡在他面前,而白穗直冲向他的背心。

      关键时刻,白穗自发改道,偏了位置,最后“叮”地被望归陌打落在地,他将望惜挡在身后,对白蔹冷然逼视,“妖王这是要干什么?”

      白蔹俯身将小白捡起,抚摸着剑身,道,“是太思念主人,以致于连你都错认了吗?”

      等他起身时,黑曜隔着一寸的距离,对准了他的咽喉,白蔹如若不见,指着望惜道,“望归陌,你现在脑子清楚吗?你看清楚你怀里抱的那个是谁了吗?他不是阿缘!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既然真相已知,你…难道就没想过替他报仇吗?不如你我联手…”

      望归陌起声喝止,“白蔹,住嘴!最该死的就是你!”

      白蔹隔着银白的剑光,冷然回望,“是,我该死。”他突然间将黑曜握紧,任由剑刃割入指缝间,将剑朝着自己的咽喉又逼近了些,“那你敢不敢杀了我?”

      他的眼中清亮如昼,带着一股自虐自毁的疯狂,望归陌将黑曜一寸一寸,隔着一串带出的血珠子,从他手里抽出,沉声道,“白蔹,你犯的罪,自己去赎!休想从我这里找解脱!”

      “我们走。”望归陌转身牵住望惜的手,望惜看他似隐忍着怒气,眼中的光芒也是明灭不定,他的手指触感冰凉,依旧在微微颤抖。知道他是在克制,但望惜仍忍不住问了句,“真的就这么走了?”

      望归陌一言不发,拉着望惜就走。直至走出一段距离,隐藏在一片黑暗里的司植,辨认着他的方向,唤道,“兰芷君!”

      望归陌脚下一顿,但未回头。

      司植对着他的背影,道,“你就这么走了?当年我背着少主在天宫里找出路,他已经昏迷了,一路上一共喊了三十五声‘望甄’。我记得很清楚。少主吃了那么多苦,最后被害的那么惨!你竟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兰芷君,想不到你也是这种人!少主是瞎了眼!”

      司植的谴责让望归陌死死咬着唇,却紧紧拉着望惜,没有反驳。

      望归陌想走,自然是没人拦得住的,他紧紧握着望惜的手,扶着他的腰,找到进来时的那条锁道,攀着那根细链子,脚尖轻点侧壁,很快就上去了,望归陌一步也不停的牵着望惜就走。躲在树洞里的小猴精探出个头,好奇地看了他们两眼,又缩回了脑袋。

      望归陌此时也很矛盾,心里乱的很,他曾拼命地想获知关于花惜缘过往的真相,可当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时,他问自己能为他做什么?

      若是当时他在花惜缘身边,他可以豁出性命护他救他,可隔了九年的时光,他如今什么也做不了。

      他拥有一个只有他和已经退隐的师傅才知晓的秘密,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秘密永远瞒下去,他要护着一个人,将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维持下去。

      那是他小心翼翼了九年,捧在手心里护着的珍宝…

      那是他的后顾之忧,他的弱点,他所有的执念...

      望归陌转过身,自上而下迎向望惜的目光,那目光坦然而平和,宁静而空灵,藏不住任何心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仇恨,望归陌突然紧紧拥住他,失控般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喃喃低语,“阿止,对不起…”

      今日的望归陌,脆弱的下一刻就要化作风飘走了,虽然不知道他无缘无故道什么歉,望惜只得又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这是哄孩子呢!

      望惜抬头,见眼前那双眼在承载了太多的心事后,时过境迁,变得偏执又内敛,那眼眸深处似有个小人,被关在绝境里,在撕心裂肺地呐喊,那小人朝他伸出手,向往着光明和救赎。

      然后他听到望归陌拥着他的手一松,在他脖颈间落下一个湿润温柔的吻,说,“红尘百劫,山河万象,我独要你。”

      那是望归陌第一次主动亲他,挑破了两人间长久以来的暧昧和朦胧,让一切欲说还休的情感变得清晰起来。

      望惜随望归陌回到扶山的时候,一切纷乱已经停止,但望氏族内气氛低迷,望归陌一问才得知,是族长望池渊在制服朱炎的过程中受了伤。

      望惜还沉浸在那一吻中没回过神,他自认生了一副厚颜,可此时还觉得脸有些烫,征询般地问,“那我…”他比了两个手指,然后做出一副走路的手势,指指自己的卧房方向。

      望归陌了然地点头,“去吧。”

      见望归陌心事重重地就这么离去了,望惜一时有些低落,垂头丧气地走了一路,突然伸出手对着两颊各拍了个巴掌,自语道,“哎呀,墨汁不知怎么样了,瞧我这臭没良心的!”

      望归陌从未见过望池渊这副样子,他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身前,黯淡的眉峰下垂,唇上失了血色,整个人也没了作为族长的威势,看着苍老了很多。

      望池渊听到动静,睁开了眼,未有动作,只淡淡说道,“长孙家族那群反叛的弟子,已经查出是长孙汶这么多年在族内暗中培植的势力,如今长孙清流应该还跪在天尊面前请罪。”

      听到天尊两字,望归陌眉间一沉,有种山雨欲来的气势,望池渊看了眼他,“怎么了?”

      望归陌抿紧唇,隐忍着道,“没事,您继续说。”

      望池渊道,“再加上丢了念珠,甚至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长孙汶的尸体还在天宫里,经此一战,只怕天尊对长孙家族的介怀更大了。朱炎虽然暂时被封,但拾荒原已经很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再次暴/ 乱,究其原因,发现里面的怨气比原来又多了一倍,这大约是妖王做的好事。咳咳,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很危险,我的身体已无力带领望氏面对接下来的险难…”

      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墨匣,打开了捧出一枚古铜色的印鉴到望归陌面前。

      望归陌瞳孔一缩,却没有接。

      望池渊等了很久,微有不耐,“我们父子已经很多年没说过话了,连几句话你都不想和我说吗?”

      望归陌有些怔然地抬头,望池渊眉峰蹙起的时候,双眉间有一条很深的印痕,仿佛见证了悠久的岁月。而那尊族长印鉴又似有千钧重量,望归陌单腿跪到他跟前,却始终没有接过那印。

      望池渊对他失望的同时还有难以掩饰的恼怒,他将族长印鉴拿到他面前,迫使他正视自己,“这族长印鉴多少人想要?你却不要?望氏的族长之位,难道还辱没了你?”

      望归陌双拳紧握,并不为所动,“你自己知道,在其位谋其政,很多事都会变得身不由己。”

      望池渊料想不到他会这么说,深深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印鉴也跟着无力垂下,“你因为你母亲的事情,一直恨我吧?”

      望归陌没有说话,望池渊原本要伸向他的手,在他长久的沉默中,停顿了良久蓦然又收回。叹道,“身为你的父亲,我深知这条路荆棘遍布,我不愿你走我走过的路,后半生挣扎在悔恨里,可你需知,望氏生你养你,你的师傅在你身上花费了半生的心血,望氏于你,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知道。”望归陌迎着望池渊的眼神,郑重地接过族长印。他微微垂下头,长睫留下半侧暗影,“只是族长之位应是有能者居之,而非血脉亲者胜任。”

      望池渊恨声,“甄儿,你学会推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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