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京

　　096

　　阮黛春回府后便将心里的担忧说给了宋承瑞听。

　　“先前表哥找我商议事情的时候我倒是见过卓七姑娘一次，不过那也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宋承瑞道，“我明日与表哥有约，到时候问问表哥吧，他也许知道些什么。”

　　闻言，阮黛春点了点头。

　　“怎么了？”宋承瑞见妻子并没有因此展颜，不由问道。

　　“没什么……”阮黛春顿了顿，迟疑着道，“我就是觉得卫武侯世子与云曦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太好、太……亲密了？”

　　二人都是未婚男女，这种有背后编排别人嫌疑的话，甚至还事关他们名节的话，她也只有在她和宋承瑞独处的时候才会说。

　　闻言，宋承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们兴许是在查同一桩案子吧。”

　　他常从妻子那里听到卓七姑娘的事情，自然知晓卓七姑娘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一个人管着偌大的济国公府，亲自调查点东西放在她身上也不算是惊世骇俗了。

　　阮黛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或许只有她们女人才看得真切。

　　翌日，宋承瑞去见霍景明，倒是正巧，卓云曦也在。

　　“多谢秦王殿下关心，还请秦王殿下帮臣女转告王妃，臣女一切都好，劳王妃挂心了。”卓云曦又问了几句阮黛春的情况，见秦王对答如流，面上宠溺的神色不似作假，便放下心来。

　　“七姑娘放心吧，王妃知道你无恙，一定会很开心的。”她打量宋承瑞的功夫，宋承瑞也在打量她，见她面色红润，不似重病的样子，心中不由疑惑，但到底将疑惑压在心底，没有问出来。

　　“这位是？”他的目光轻移，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众人随着他将目光落在站在角落里的楚岚身上，楚岚见到众人望向自己，微微垂眸，朝宋承瑞福了福身，是一个不太标准的宫礼。

　　明显是最近才学的。

　　见状，卓云曦不由惊讶起来。楚岚从没有向自己行礼也就罢了，见了霍景明也是不行礼的，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对宋承瑞行礼？

　　不过惊讶归惊讶，她还是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教我学武的楚夫子，她是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

　　“楚夫子。”上宋承瑞过来的时候，楚岚不在，他们自然没有见过。他听说是卓云曦的夫子，也没有怠慢，而是朝她微微点头致意，却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这位夫子，她竟然扭开了脑袋，将他彻底无视掉了。

　　宋承瑞虽然心中莫名，但也不会真的和她计较，便转头与霍景明和卓云曦商讨起事情来。

　　“听说如贵妃到舅舅那里哭了一通，舅舅不但没有改变主意，甚至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去如贵妃那里。”霍景明道，“魏王这次是真的惹恼了舅舅。”

　　“江南水灾事关重大，百姓受灾程度几乎赶上当年的水利案。当年庆王被贬为庶民，抄了家，魏王不懂得低调些，还在背后搞小动作想要嫁祸到赵王身上，可不就是在作死嘛！”宋承瑞与霍景明近来熟悉了些，说话的时候也就少了顾虑。

　　“魏王想要翻盘的确是难，不过看舅舅对他的处罚，看来舅舅还没有彻底放弃他。”霍景明知道宋承瑞现在有心夺嫡，也愿意与他讨论这些。

　　他们聊着朝堂上的事情，倒是极有默契地相信卓云曦不会走漏消息。

　　卓云曦在一旁听着，想到这些，不由觉得心里暖暖的。

　　“赵王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宋承瑞突然笑道，“也多亏了赵王想要把事情往水利案上套，利用百姓和群臣对水利案的不满来他们激起对魏王的不满，找到了很多有关水利案的证据，四处散播，倒是帮我们省了不少力气。”

　　说到这里，宋承瑞有些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他总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由偏过头，望见楚岚低垂着脑袋，一副恭谨的样子，而身上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灼热的视线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对了，我查到春猎的刺客出自一个名叫‘落日’的杀手组织。”这时，他听霍景明说道。

　　“这个杀手组织在江湖上很有名，专门训练死士，谁出的价钱高，就为谁杀人，十分冷血残酷。”霍景明说道，“我想派能武去找找这个组织，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他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

　　“你是从哪里查到这些的？”卓云曦问。

　　“哦，说来也巧，我先前和你说过的那位给了我玉佩的朋友，最近来了京城，是他告诉我的。”

　　“楚朝？！”

　　“嗯，是他，怎么了？”她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很惊讶，霍景明先是不解，而后自顾自地想到，“你是不是想问问他玉佩的事情？我问过了，他说那枚玉佩他早年给了自己一位恩人，如今在谁的手里他并不清楚。”

　　“听了我们的事情，他还觉得挺有趣的。”想到楚朝打趣自己的话，再望着自己的心上人，霍景明心中涌上了一股喜悦。

　　“你就派能武一个人过去？”卓云曦点了点头，又问道。

　　“能武武功高强，若是让其他人与他一起去，倒是可能拖了他的后退。”霍景明其实也不放心，但他身边武功最好的就是能武，其他人都是三脚猫功夫，去了也是白搭。

　　“不妨……”卓云曦沉吟片刻，提议道，“不妨让绮罗跟着能武一起去吧。”

　　“这……”

　　“绮罗的武功，自保是没有问题的，肯定不会给能武拖后腿，而且绮罗的医术很好，有她在，若是能武受伤中毒，也好有个人照应不是？”她说得有理有据，见霍景明还有些迟疑，心中明了，转头去问能武的想法。

　　能武将一屋子人都看向自己，他的眼珠子动了动，目光在不远处的绮罗身上飞快地瞥了一眼，对卓云曦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绮罗姑娘的。”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卓云曦对绮罗道：“万事小心。”她和能武明日就要启程了。

　　绮罗心里明白，姑娘让自己陪能武去找“落日”，一是为了能顺利完成任务，二则是在保护能武。她和绫罗都出自楚朝的“落日”，对那里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

　　“你做得很对。”楚岚也明白卓云曦的用意，赞同道，“楚朝是故意让那霍世子去查的，有绮罗在，他也会顾忌些的。”

　　“嗯？你不会说你不喜欢朝廷的繁文缛节的吗？怎么今日又是行礼，又是‘世子’的？”卓云曦听她这么说话，有心打趣她。

　　“入乡随俗。”只可惜，楚岚并不接招，她冷冷吐出这四个字，便停止了腰背，闭上眼睛，一副养神的样子，卓云曦自然不好再追问下去了。

　　半个月后，绮罗和能武带回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春猎的刺客，竟然是魏王买通的！

　　霍景明和宋承瑞商量了一番，宋承瑞便匆匆离开了。

　　他们说了些什么，卓云曦其实没有怎么听清楚，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有喜有悲，还有一丝她不愿去碰触的恐惧。

　　若是不知道父亲与楚朝的关系，她或许会相信刺客就是魏王买通的。可是她心里早就在怀疑父亲是否涉案刺客一事了，此时听到这些，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

　　她派绮罗跟着能武去查，也是怕查出来与自己父亲有关，想要让绮罗做些手脚，把这部分证据毁掉的。

　　她的确是有私心的。

　　但她不笨，早就料到楚朝会放心让人去查，必然不会将父亲暴露出来。

　　但人总是对自己在意的事情关心则乱的，更何况楚朝还是个疯子！

　　能武带回来的结果既令她松了口气，也让她跟着胆颤起来。

　　他们在陷害魏王！

　　他们也要参与夺嫡吗？

　　那他们会支持谁呢？

　　又或者说，他们是在对整个皇室下手？

　　卓云曦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来查这些事情了，她害怕事情越往下查，父亲那边越有暴露的可能。若是父亲出了什么事呢？

　　在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已经笃定，自己的父亲是想要谋朝篡位了！

　　“停车，掉头！”卓云曦冲着赶马车的车夫喊道。

　　“姑娘，你怎么了？”绮罗望着她煞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回府！我要回府一趟！”

　　卓云曦紧紧攥住她的手，绮罗吃痛，但看到自家姑娘没有茫然无措的眼神，心中一阵心疼，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姑娘，你冷静一点！我们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回去了可就出不来了啊！”绫罗在一旁看着着急。

　　这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夫显然听见了马车里面的声音，但他是楚岚找来的，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没有听见楚岚发话，并不敢擅自做主。

　　“你回去做什么？”楚岚开口了，她冷冷道，“你以为你回去能帮上什么忙吗？他们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卓云曦扭头看着她，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楚岚叹了口气，“你这犟脾气也不知道是像了谁！你当你父亲为什么不来找你？为什么要对外宣称你病了，不让你见客？他这是在保护你呢！”

　　“未来几个月，京中必有大变！你心里想些什么，我大概知道，但我想，你可能误会你父亲了。至于再多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只要知道，没有哪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没有哪一个父母会平白无故地放弃自己的孩子。”

　　“静观其变吧，你就算回去，也只是乱了他的计划。他们不会让你参与的，你帮不上什么忙。”

　　闻言，卓云曦眼睛里的火焰熄了，眼角滑落一行泪。

　　那眼泪仿佛落在了楚岚的心上，在她平静的心湖上激起了波澜。她不由轻轻抱住了卓云曦。

　　“我也好想见我的儿子，好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可是我不能去找他，他现在过得很好，我去找他，反而会害了他！”

　　楚岚絮絮说着，卓云曦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背上，不由张开手回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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