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烈焰淘沙

　　在过去的短短三十分钟里，场地上的局势严重恶化。

　　冲天火光下是浓浓黑烟，分辨不清的呼喊在接连不断的爆炸中变得更加令人揪心。伤员越来越多，救援站已不堪重负。

　　在那烈焰般的云海之下，眼前的黑湖化成了一片血染的金红！

　　那阵盖尔语的低吟仍接连不断，响彻云霄的厮杀声仿佛骤然远去……轻盈如羽的乐音揉进耳朵，却如针刺般发聋振聩，搅动着每一根神经。

　　与此同时，湖面泛起了异样的波纹：那是一缕清透的冰蓝色，波光层层浸染，在当下肆虐的战火中显得格外分明。

　　格拉狄斯起初以为那是某种不知名的魔法生物。

　　一开始，光带并没有具体形态。远远望去，它们好似巨大的羽翼，边缘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这阵冷光忽隐忽现，宛如夜空中星辰的影。

　　格拉狄斯眯起眼睛辨认，握魔杖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等这片冷光漂至近前，她发现它们更像某种闪蝶的翅膀，一路伴着细碎的“咯吱”声——

　　就在此时，周围的环境突然变了：脚下冰云聚集，柔和的珍珠母光泽突然变得冷冽；头顶黑浪翻滚，好似天地倒转——月亮和星星都隐匿了身形。

　　冷光越逼越近时，颜色反倒越来越亮……最后，所有的亮点汇聚一处，形成一条刺眼的蓝白色光流。一时间，原本微弱的“咯吱”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急……不过片刻，湖水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凝结——

　　就在格拉狄斯细细观察的当儿，一道箭一样的银光从光流最远端倏地抛出，直奔她而去！

　　她挥杖反击！

　　待最后一滴“蓝眼泪”落尽，那神秘的歌者终于现身——

　　双方在相距十码开外的地方对视着。杀招未出，眼刀已在空中密集交锋——

　　决一死战的时刻到了！

　　格拉狄斯早给自己打好了预防针：今夜这一战，不能抱一丝一毫的侥幸。

　　“格拉狄斯·迪朵……”

　　未尽的语声裂成嘴角一抹森冷的笑容。这种笑容她此前只在赫斐斯特·穆尔塞伯那里见到过——带着十足恶意的阴恻。

　　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依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近。那寒冰一样的面色正向她传达一条讯息：他会血战到底，绝不姑息。

　　格拉狄斯毫无惧色地回视着。

　　“你家主子迟迟不肯露面，到底在害怕什么——”

　　威尔克斯没有回应，但明显白了脸色。而她继续往前走，魔杖像剑一样立在胸前。

　　“怎么，他所谓的‘永生不死’——就是自己一个人乖乖躲起来，让你们为他出生入死？！”

　　威尔克斯仍然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目光愈发冰冷。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不少。

　　格拉狄斯知道威尔克斯此前受的伤不轻，但如今好得如何，她却不知。尽管如此，如果他尽全力出击，她也根本没有多少胜算。正想着，威尔克斯又说话了。

　　“格拉狄斯·迪朵，如果你肯放下魔杖，以礼来降，我会考虑——”

　　饶她不死么？格拉狄斯不禁觉得好笑。

　　“你痴心妄想！”

　　话音刚落，一柄“长剑”已顺势铺开，爆闪的剑光犹如一丛繁星，直取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

　　刹那间，杀意铺天盖地！带着浓重的戾气刺进她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里。

　　格拉狄斯的“剑”变成了坚实的土地，她稳稳地踏在上面——同时左臂一展，咒语笼着一线潮，将边界不断向对方推进——

　　当下一阵暴风箭雨——两道咒语在相撞的瞬间惊涛涌动！仿佛黑湖深处也酝酿着一场风暴——

　　波浪剧烈翻滚，一边蚕食着她脚下的陆地，一边朝她逼近——

　　蓦地，眼底澄澈透明的夜空突然变得密不透风，一时间给人一种天降大雾的错觉——飘忽不定的“蓝眼泪”忽然不见了，刺骨的寒意也消减一半。

　　但不过半秒钟，威尔克斯的意图便一目了然：空气越来越浑浊，乌云越聚越多，气流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紧接着，好似长龙吸水一般，两道飞瀑从云层中直贯而下，瞬间击穿了防御用的魔法屏障！

　　飞溅的光雨砸在黑湖上，惊涛翻滚！与此同时，风暴开始水平扩展，而且迁移的速度极快——

　　就在格拉狄斯重新构筑魔法屏障的一刹那，头顶的天空再度变亮了，仿佛是云内闪电的光，照亮了整片黑夜——狂风卷起的雨幡扭成飞镖的形状，如旋风般砸下来！

　　格拉狄斯在加固防御的同时闪身疾退！踏至最后一步时，却险些滑落深渊——

　　“轰隆”！

　　她身后的某个地方似乎又燃起了一团大火，阵阵浓烟随风飘来，湖面火光浸染。

　　双方实力有多悬殊，格拉狄斯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对方一甩魔杖就像三、四万英尺高空的雷暴一样；而她的咒语在发挥作用的时候，好像三岁小娃娃在冲皮实的小伙伴滋水枪。

　　不过，格拉狄斯现在更需要担心的是脚下——

　　在漩涡中央，波浪更加剧烈地抖动着：霎时间，黑湖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染缸。湖水深处卷起奇异的光波，飘飖仙袂一般，由浅至深，天青云水、釉石鸢尾……星光色的绸缎越聚越多，不多时便形成一座透明坚固的牢笼——照准格拉狄斯的位置猛然收起！

　　格拉狄斯早有防备——幽幽巨网堪堪错过脚踝。顷刻间，波浪又一翻！

　　牛头鱼尾兽大军浩浩荡荡，咆哮时双翼暴展——

　　望着眼前这些水魔兽，格拉狄斯后知后觉——圣卡西亚诺剧院里的地狱之景怎么可能没有威尔克斯的功劳。

　　牛头鱼尾兽接连被她上了笼头——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

　　城堡西侧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破砖碎瓦连随山石一齐滚落，纷纷砸在格拉狄斯脚下。黑湖凶险地泛起涟漪。她的心陡然一沉——他们守不住了。

　　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看着她，面色依旧森冷无波。

　　格拉狄斯没有放松警惕，用尽全力连续抛出两道“超强盔甲护身”——

　　但也无济于事。

　　天地仿佛又掉了个个儿：头顶翻滚着巨浪，脚下是剧烈抖动的夜空。靛青逐渐漫过翡翠，黑橄榄又抹去靛青——

　　与此同时，云内闪电和云层也交替变换着颜色，烟云像海草一般刮过——又一场暴风呼啸而至，几近卷起湖底所有沙尘！

　　一时间，闪电风暴的威力令她睁不开眼——

　　危险已然降临！格拉狄斯感到脚底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直接被撞得飞了起来，一不留神就坠入波涛翻滚的黑湖中。

　　让格拉狄斯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袍子竟然还都是干燥的——借着魔杖发出的光，她看清了即将再度撞向她的庞然大物——

　　一座水下“冰山”！

　　格拉狄斯伺机一跃，翻身跳上这巨大、厚实的冰山。但她没有停下来，手中一道白光斜逼过去——借着冰山的惯性，她卯足了劲、奋起一飞身！

　　脚踏滚滚黑浪——她迎着威尔克斯前伸的手臂径直抢到他跟前——

　　然而，没等她把整道咒语挥个完整，就被一阵煞气定在了原地！仿佛迎头撞上了一面巨大的隐形玻璃——

　　“你们战斗得英勇顽强——”

　　先前响彻大礼堂的声音再次不由分说地刺穿她的耳膜！咒语的力量瞬间消减——

　　可惜格拉狄斯的魔咒只划开了威尔克斯长袍的领襟——

　　还是太迟了。

　　他的魔杖尖端已经抵住了她的心口。

　　“‘伏地魔大人知道如何欣赏勇气。但是你们蒙受了沉重的损失——’”（V）

　　眼前的男巫与黑湖都在晃动。格拉狄斯试图反击，但是那个声音就像执意要将她按在原地似的——她觉得自己的神识在这一刹那被撕了个粉碎！

　　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湖蓝色瞳孔被火光映得通红，似乎正琢磨着该如何送她上路。

　　“‘如果继续抵抗，你们一个接一个都会死去——’”（V）

　　不知为什么，她忽地想起自己刚来到这里之后不久第一次跟他关禁闭时的情形……如今已恍如隔世……

　　你赢了。

　　她一动不动地回视着他，目眦欲裂——

　　“‘我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巫师的血，每流一滴都是一种损失和浪费——’”（V）

　　哪怕伏地魔咒语的威力几近将她的意识从-肉-体-剥离，她仍然紧握着魔杖，笔直地站在原地……哪怕她现在只是一粒即将被暴雨碾碎的微尘，下一秒就会被一道绿光击穿身体——

　　“‘伏地魔大人是仁慈的——’”（V）

　　不过这样也不算糟……索命咒终究干脆些。她自嘲地想。总比被捉到食死徒大本营、再被威尔克斯涂改的那道黑魔咒语生剖要强……

　　眼前那双布满寒霜的眸子正告诉她，他会这样做的。

　　可就算真是这样，她也决不投降！想到这里，魔力不受控制似地再度汇聚在她的魔杖尖——她活不了，他也别想安然无恙地离开——

　　“‘我命令我的队伍撤退，立即撤退——’”（V）

　　最终，她没有感受到万箭攒心。

　　“‘给你们一个小时，体面地安置死者，治疗伤员。’”（V）

　　威尔克斯已经听从指令，转身离开。

　　格拉狄斯沉默地站在原地，握魔杖的手如同石化一般僵硬，心比拴了一百万个铁块还沉……

　　等她的神志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时，那魔头的声音又回来了——

　　“‘哈利·波特，现在我直接对你说话。你听任你的朋友为你赴死，而不是挺身出来面对我。我将在禁林里等候一个小时。’”（V）

　　这一次，铺天盖地的话音只是耳际隆隆而过的噪音。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鲜明地意识到，她是守卫城堡的一分子，与此时此刻东零西散的人群风雨同舟，同命相连……

　　“‘……一个小时。’”（V）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

　　格拉狄斯转过身——面对着一片断壁残垣，沉重得几乎迈不开步子。她本来还觉得他们的作战计划设计得很周全，哪怕只是临时调兵遣将，也足以撑过今晚。可她想错了。

　　眼前的景象宛若鬼域。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城堡几乎塌了半边，四下里到处都是火光。格兰芬多塔楼已消失在蒙蒙黑烟之中，不见了踪迹。

　　这场血淋淋的灾难，没人躲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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