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23-2 尽皆还清分第二十三2
薛季春在知晓了圣上颁布的诏令以后,就感知到时机已到。
一时间却仍没有轻举妄动。
等到各地的佛寺开始被拆毁,等到死了一些僧人,而圣上的意思仍是没有变,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便下了决心,心知此时便是除去玄真和血月宗妖女的时候,不可再使其恣意蔓延。
他与李晚晴启程,加之徐亮与几名周家人,一同前往苏州。
然而在他们启程不久之后,就听闻了消息:圣上竟是要智严当众谢罪。
如此,他们便折回长安。
长安距离乾州不过几日路程,很快抵达,他们便在长安共商后续事宜。
薛季春道:“玄真这和尚与那妖女有说不清楚的关系,不如就让众人知道了此事。”
李晚晴似是思索了片刻,问:“如何让众人都知道了此事?”
“既然那日和尚还能让妖女用了金刚不坏的锦囊,可知他大概仍是在意人命,也不会见死不救。”薛季春一如过去悠然自得的模样,缓缓转着扳指,“今日我在这长安城打探了,这安放尸体的义庄在中午后就几乎无人再去了,而到了早晨便总有出殡之人从义冢抬走尸体。”
看了一眼李晚晴,薛季春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回他自己的扳指之上:“若是有人能在某日午后引玄真去到义庄,我们又提前在义庄布置好人手,”他停了一下,想到什么,“我看那炁雾就不错,在义庄之中散漫毒气,如此他进了义庄,又能有什么还手之力。”
“再寻一个未曾修过炁的寻常女子,”说着,薛季春抬起眼睛悄悄地看了一眼李晚晴,便住了嘴不说话了。
李晚晴皱起眉问:“然后呢?”
薛季春道:“我知道师姐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不惯这些事情。师姐便不要参与,将诸事交给我便行了。也怪我,”说着,薛季春曲起手指轻轻敲自己脑袋,“就不该和师姐说这些,可我要不说,万一师姐日后知道了,又要与我置气。”
李晚晴面色稍霁,但仍是不太高兴:“不是我与你置气,只是我觉着做人做事问心无愧才是正道。”
薛季春道:“师姐说的我自然知道,可是若我们有所不为,别人却什么都能干得出来,那我们却是要吃太多亏。”
李晚晴一时没说话,一会儿才道:“你想怎么做?”
薛季春笑了一笑,此时显出了点儿天真无害:“我方才说到哪里了?”
“要在那义庄埋伏玄真,再找一寻常女子。”
“到时候就用些迷药,让玄真大师与那女子昏迷了,把衣服脱了,一起扔在义庄里也就是。只不过用的药量要重一些,”他觑着李晚晴的面色,见李晚晴虽然面色不虞,终归是没有再打断他,他语气有些虚浮,仍是说了下去,“毕竟玄真大师是修炁者,境界不俗,对体内之炁运用自如,那迷药在他体内未必能在寻常人体内一般。”
“迷药之事先不说,你说说,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师姐你看,我们若要对那血月宗妖女下手,必然是要除掉玄真那妖僧的,否则玄真大师知道了便要护着她,挡在她面前碍着我们的事,让我们不好出手。所以,最好是先剪除了她的羽翼:让玄真的名声臭了。”
“我想将玄真与那寻常女子一道扔在义庄,便是为此。所谓‘眼见为实’,即便有人受过玄真恩惠,然而众人见证了孤男寡女赤身在一道,又怎么能说得清?或者即便昭护寺觉着此事有些异常,然而当下圣上既然决意灭佛,已经有了说法,则昭护寺也应当已经自顾不暇,又有什么心力再与周家对抗?”
“等到玄真与女子之事传出,再揭露出玄真其实还与那血月宗妖女有染。到那时,再有周家力证血月宗妖女的身份,碧落宗与飞云阁相佐,这一干人等成了众矢之的,便是瓮中之鳖,无力再可回天。”
说完,他继续转着手上的扳指,却是不住抬眼去看李晚晴。
正对上李晚晴目光,其中含了不认同。
薛季春再度带点儿讨好地笑一笑:“师姐。”这声师姐里有莫名的撒娇。
李晚晴摇摇头:“我们做事,便该做得堂堂正正。那血月宗妖女杀了周家人,屠了一个村子,助纣为虐不知为血月宗做了多少事,残害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自然是不能放过的,然而那玄真和尚应当是不曾杀过人,我们不该这样做。”
“唉,师姐糊涂呀!”薛季春道,“那和尚护着妖女,不也是助纣为虐吗?那妖女活着一天,仲原小兄弟就一天无法安息,子方兄也就一天无法报仇,困在旧恨之中。子方兄,多好的人,仲原小兄弟也是,真心待人,锄强扶弱,路见不平绝不会坐视不理。”
李晚晴颇有动容,片刻后闭上了眼睛,她接着薛季春的话说道:“当初仲原小弟就是因为看到世道不公,所以想要出门闯荡一番,劫富济贫,愿将援手施以弱小,不曾想便遇到这样的事。”
“是啊,师姐,”薛季春道,“所以师姐你看,那血月宗妖女对仲原小兄弟出手的时候,可讲过什么江湖道义?师姐这样把江湖道义用到她身上,岂不是辱没了江湖道义?”
李晚晴仍是有些许犹豫,“那玄真法师终究是无辜,也在周老仙师入魔之际以金刚不坏…”
“师姐!”这一声喊得比以往响了一些,既有些恨铁不成钢,更多的是亲昵,“师姐不该对那妖女、妖僧动了恻隐之心。那妖女多活一天,不仅是仲原小兄弟和子方兄的事,更可能会取无辜之人的性命呀!师姐,要知道,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
薛季春知道他师姐就要被说动了,继续添砖加瓦道:“师姐,你忘了仲原小时候吗?”
李晚晴道:“我自然不可能忘。”
两人沉默了片刻,李晚晴道:“他小时候最爱哭。”
“是啊,他脾气又急,又爱哭,谁也不能惹他,我们比他大些,还好,他与我表弟可是…”说着他神情柔和下来,浮现出一些怀念的悠远。
“他哭起来,我们劝不住,就要来找你。”薛季春继续说,“他最听你的话,你来哄,很快便能哄好。”
说完,两人又是无言。
等到两人之间的茶凉了,李晚晴道:“后来我们因着天赋不同,便入了不同宗门。各大宗门分散在四处,此后不常见面了,最后那回见到他……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与你表弟吵了一架。不曾想,之后便听闻了他被杀的消息。”
“是啊。”薛季春道,“这仇是非报不可的。”
“是。”李晚晴点头。
“那和尚,谁叫他护着妖女,那就不是什么好和尚!”
沉默良久,李晚晴将手边凉透的茶水饮下,道:“那就这么办吧。”
薛季春便开始做打算。
简直是意外之喜,圣上居然令智严与玄真在天下人面前谢罪。
而且这谢罪之事毫不敷衍,竟是让两人足足磕够了一百零八个头。
自此后,原来被压着的、藏着的,那些不敢说的对佛寺、僧人的不满便鹊起。
这难道不是绝好的时机?
智严谢罪后的第三日,陈由己听着那些不绝如缕的谈论,心中隐约有种不安之感,似有种风雨之前的阴沉压抑。
玄澄告诉陈由己,智严在今日便会离开长安,回到昭护寺。回去以后,便遣散寺中僧人。
而玄真则留在长安。因为玄真乃是修炁之人,自然可以有许多地方为大靖出力。
智严虽然也入了潜显境,然而毕竟年老体衰,加之昭护寺之事不可无人处理;而玄真在修炁一门实在天赋卓绝,入了潜显境才多久,已是中阶水准,与智严法师比起来亦是不遑多让。
陈由己听闻此言,心中腹诽,这皇帝老儿的面皮怕是要占了他的一半重,太厚了,刚刚让人和他师父向天下人谢罪,磕了一百零八个头,极尽折辱,转眼就让人出力卖命。
想到这里,她又恨玄真的不争起来,想来,若是皇帝要他干事,此事若是关乎人命民生,他必是不会推脱,而要尽心竭力地去干。
这几日入睡之时,陈由己总觉着心中不平静,尤其在听闻了智严将回昭护寺之后,不安尤甚,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莫名地,周巡那厮化魔的模样就在她脑中泛上来了。
她便起身。索性想要炼一炼见芳洲的器魂。
拿出了见芳洲,细细地去看它与从前断成两节之前有什么不同,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心中感慨,玄真修得可真好。
只是她在修炁一门上稀松平常,时至今日也没重新凝起见芳洲的器魂。
她闭目凝神,将自己的魂魄之炁与见芳洲所蕴含的炁同频共振。
然而,她心神不宁,总是无法将散漫的炁凝聚成致密。
越是不顺,心中越加烦躁;心中越发烦躁,则越是不顺。
到最后,索性是散了炁。仰面躺在床上,在黑暗里静静地出神。
在血月宗的时候,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好在曾经的那一切都结束了。是董丙娘杀了宗主。
想起董丙娘,她忽地想起了那片红雾。
人死之后,其魂魄之炁并未全然耗散,还会余有一些在体内,也是这些炁维持了尸首是生前模样。
既然董丙娘能用那魂魄中的残余之炁,断指老妖也能用,那她是不是也能用呢?
义庄之中的那些炁,能不能用?会不会使见芳洲的器魂能快些凝结?
这么想着,她迅速穿戴好,要去义庄看一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