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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晴天》吗?
上一次听到它是什么时候呢?
白昱程闭上了眼,在脑海中搜寻着那个答案。
好像是在某个下午后,从一中的教室广播里飘出来的。
又好像是去仙湖的路上,车载音响轻轻哼着的。
再仔细一想……好像最近也在哪里听过吧?
对了!想起来了!
高考听力结束后的那辆大巴车上!
自那天白昱程给了步林一袋草莓大福作为“庆祝”后,他就一直死皮赖脸地贴着步林,说想让步林陪他聊聊自己考试时手气到底有多好,涂卡时右手到底有多顺畅得能堪比“黄金右手”。
但是步林非但不愿意搭理他,还把头发放下来,在有老师的大巴车上戴上了耳机,单向屏蔽了白昱程。
白昱程哪能容忍他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屏蔽自己,于是在步林才戴上耳机没多久,他就用铅笔在自己已经无用的听力准考证背面写下“你不要不理我嘛”这七个大字,丢到了用手拄着头看着窗外、怀里还抱着一兜子草莓大福的步林腿上。
步林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他偏头,捡起那准考证看了一眼,完全没看白昱程一眼,随后指尖一捻,就把纸团精准且原路丢回白昱程的身上,冰冷的双唇上下相碰,淡漠地吐出一句:“无聊。”
白昱程挑眉,又拿起铅笔,在上面写下“你再这样我就告老师你私藏电子设备”这种幼稚得不能再幼稚的话,回丢给了步林。
步林可能没想到这人居然无聊得那么“锲而不舍”,这次他甚至连偏头都没舍得给白昱程一个,只快速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字,便转过了身,在白昱程一脸得意的注视下,将那只被他戴在右耳的耳机几近蛮横地塞进了白昱程的耳朵里,用着威胁的语气一字一句冷声低问道:“现在,你满意了吗,白、昱、程?”
他的声音是那么寒凉且咬牙切齿,可他有线耳机里所流淌出来的《晴天》却是那么温柔。
白昱程的原目的是想让步林别不理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误解成了这样,反倒将耳机戴到自己耳朵上,迫使着与他一起承担被抓的因果。
但很快,白昱程就没有心思去抱怨这件事了,因为他的注意力早已被耳机里的歌声快速吸引。
耳机里那极为温柔的《晴天》并非原唱,而是由步林和另外一位和他声音极为相似的女性一起共唱的,就连歌曲的伴奏,似乎也隐隐约约地带着一些尤克里里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白昱程的错觉,这位与步林共唱的女性从声音中来看,大概是一位性子活泼明亮,和步林那种冷冰冰的人完全玩不到一块去的小姑娘。
但在步林的伴唱中,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步林的退步和迁就,似乎是有意要顺着那个女生一般,就连作为伴奏的尤克里里,都在随着女生的跑调而做了堪称私密的精心调整,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女生会这样唱一般。
这个女生是谁?!
究竟是谁能让步林冷漠地忽视了自己的话语,甚至顶着有可能被老师抓违纪的概率,在这么特殊的时机播放这首歌?那个女生,究竟是谁?
难不成……是她?
习舒阳之前不是说过顾云溪曾和步林在一个乐队吗……再结合昨晚乔齐的原话……
难道步林……是在怀念顾云溪吗?
怀念那个在去年的昨天找他要过签名以求高分的女生吗?
去年的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呀哥你怎么又弹错了,都说了几次啦不是这个音!”
在白昱程胡思乱想之际,耳机里的歌声却倏然被与步林合唱的女声打破,嗔怪的语气满是俏皮:“你看谱,明明是这个音好不好?”
“是你自己跑调。”
录音里的步林似乎懒得和她过多议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话音刚落,尤克里里的伴奏声便再度响起来,他语气冰冷地补充:“还有,你刚刚唱错了……”
“呸呸呸,明明是你弹错所以我才——”
“滴——”
女生埋怨的话都还没说完,这段音频就被步林面无表情地切走,他没有过多地和白昱程解释什么,只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放错了。”
“刚刚那是你妹妹?”
白昱程的脑子很乱,他没想到那个如此活泼的女生居然是他妹妹,虽然之前有和她在电话里聊过一两句,但那时他并不觉得这小姑娘有那么活泼鲜亮啊!
不对不对……重点不应该是步林这个冷得和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薄荷牙膏一样的人,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开朗得堪比人造太阳的妹妹吗?
白昱程想象不出来。
“嗯。”
步林不知道在他的录音笔上调着什么,当下一首歌响起的时候,便已经是周杰伦原唱的《晴天》。
而步林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只用一种似乎是回忆被打断的哽塞感,将自己的后背深深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眉头微蹙着,仍保持着方才支着下巴的姿势,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过往的回忆在此刻被耳边的呼声打断,白昱程睁开了眼,与眼前这位站在他侧面逆光而立的人双目相对,他眉目舒展,答应的语气里藏着些许即将使坏的乖巧:“好。”
“不过……我要你陪我一起,这歌我不熟,我怕我弹错,你得帮我兜着。”
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步林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他抱着贝斯的手上油然而生。
这人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步林沉着脸,望着眼前这位已经兴致勃勃地去找吕映秋要小蜜蜂,并拜托她等会儿录个视频发群里的白昱程。
事已至此,步林想临时变卦也没有办法,只能顺着白昱程画的圈套往下跳。
好在起初的白昱程也没给步林下套,虽然他嘴里也没一句实话就是了。
白昱程的吉他前奏刚起,步林瞬间就意识到这人对这首曲子的掌握程度可能不亚于自己,完全就和他口中的“不熟”一点都沾不上边。
步林用余光扫了白昱程一眼,指尖拨弦,耐着性子将心头那点无语按下,抿唇,不爽地配合他的演出。
其实《晴天》这首歌并不是很适合电吉他这种对比起来偏尖锐的音色,但不知是不是演奏者本身过于温柔朝气,还是心境使然,步林竟真的从那演奏《海阔天空》时颇为不羁的吉他手上,听到了些许只属于少年人的干净与温柔,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珍重。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白昱程调的音箱声音并不大,伴奏的声音仅能覆盖至他们一个班,而此刻他用的又是吕映秋那用来上课的小蜜蜂,收音虽不好,却也掩不住他嗓音里的透彻纯净。
以前在音乐教室的时候,步林就发现了,白昱程这个人只要把谱子背好了,弹奏时就绝不会再看那谱子一眼。
不仅如此,弹奏时,他那双漂亮的灰眸永远都只会紧紧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像个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此刻也一样,面对这种他十分熟悉、谱子烂熟于心的歌曲,他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架着吉他和小蜜蜂就明目张胆地望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步林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惹得他看不顺眼。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教室的那一间,我怎么看不见?”
唱到这儿,坐在操场草坪上休息的同学竟都渐渐地跟着他们哼唱起来,众人的声音起初虽零星,但随着加入的人愈聚愈多,最后竟真的汇成一片堪称温厚,但只有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才能发出的意气风发的和声。
十一月初的长风呼啸,残阳似血,穿着肆意张扬的少年们就这样站在一众身穿校服、脸上或多或少还带着些汗水的少年面前,伴着远处传来的人声嘈杂,共同在他们这紧张的高三生活中,挥霍般地刻下这一笔鲜活且带笑的颜色。
“好想再问一遍,你会等我还是离开?”
就在歌曲即将进入副歌的时候,白昱程却突然转过了身,他的脸上绽放着一副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是干坏事前兆的笑,故意弹错了一个音,也唱错了一个字。
而那个音与字,恰好就是步林录音笔里,被步林曦唱错的那一句。
合着是在这儿等他呢?
步林曦唱错,那是因为她爸教她的时候就是这么教的,白昱程唱错,那纯粹就是故意的。
步林咬牙切齿地望着笑容乖张但恶劣的白昱程,漆黑的双目中只满当当地堆满了一句话:“白昱程,你无不无聊?”
但白昱程不仅没理他,还更坏地在这里停了吉他的伴奏,迫使步林的贝斯声成为这场没有聚光灯的舞台上的唯一主角。
“你……”
就在步林因为被他这临场发挥错愕得想当场破口大骂时,白昱程却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堪称小心地摘下了那戴在自己头上的小蜜蜂,擦着步林细长的发丝,像完成什么神秘的交接仪式一样,将小蜜蜂戴到了步林的头上,注视着他双目的眼神肃穆而又庄严:“剩下的我忘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替他戴好小蜜蜂的白昱程又俯身,极快地凑近到他耳边,用被他压得极低的、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且不会被小蜜蜂收音的声音对他说,说话时脸上的笑都还没退,但语气里却透着一种步林从未体验过的信任。
此情此景,步林那句卡在喉咙的难听话,最终还是没有骂出来。
他接住白昱程半场丢来的小蜜蜂,面色沉重地接住了白昱程这半途抛来的“不熟”担子。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或许是因为主唱的骤然换人,又或许是因为不存在的聚光灯被迫发生了位移,更或许是步林本人的缘故,在步林开口的第一句,方才还热闹的大合唱,顿时就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步林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倒也不在乎,只顺着在心里早已滚瓜烂熟的谱子继续往下唱。
但从第二句开始,另一个声音轻轻合了进来——
刚才高调退场的白昱程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电吉他,完完全全地将舞台留给了步林,但他人却还站在一旁,用手打着拍子,陪着他继续演唱剩下的歌曲,大有一副不能让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态度。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放下吉他的白昱程双手空空,但胸腔里那颗跳得已经快从嗓子眼呼之欲出的心,却随着那一句又一句的歌词而逐渐变得沉甸甸。
不敢说出的话,不能说出的话,终究还是随着这场兵荒马乱的即兴,被他借着歌词含蓄却又露骨地问了出来。
步林,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所有真相,最后是会等我,还是离开?
还要多久,我才能走到你身边?
一天,一周,一个月,一学期,一年……还是一生?
少年滚烫却永不能见光的心事,终究还是随着众人合唱的尾音与渐歇的贝斯声,悄悄探出一只作为试探的触角,怯怯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个既复杂但又冷冰冰的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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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着复习来晚了,从这周开始我就期末周了,更新可能都会有一咩咩迟,但肯定会赶上的,抱歉各位(;??д`)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