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歌复如泣

作者:从此箫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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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谗言英宗屡犯大忌,存私心王振频献昏招


      英宗率亲征大军出宣府后,继续向西进发。
      此时,也先率大军攻至怀安一带,他打探得英宗亲率十余万精兵赶至,也是不敢硬撄其锋,便率军退回塞外暂避锋芒。
      亲征军未能逮到瓦军主力决战,王振便以驰援大同为名,怂恿英宗继续西进。至八月初一,大军进驻大同。这一路下来,亲征军已是师老兵疲,军心涣散。
      到得大同,王振便命四堂高手及亲信之人在阳和一带搜寻石亨下落,一连数日,未见踪迹。
      这时,后方传来军情,瓦剌人四处侵扰,亲征军殿后各部数次与之交手,结果连战连败,驸马都尉井源、平乡伯陈怀先后战死,随军粮草辎重被瓦剌人掠去不计其数,而宣府也在这时因守备空虚而落入瓦剌人之手。
      速战速决已无可能,拖延下去,粮草又难以为继,一时间,人心惶惶,乱象渐现。
      英宗本以为王师所至,所向披靡,不曾想连战连败、损兵折将,就连回京之路也被切断,不禁有些心慌意乱,急忙召群臣前来商议。
      于是,群臣旧事重提,纷纷上奏,请英宗班师回朝再做打算。
      英宗一如往常朝王振这边望去。
      王振知道此种情形下再执意北上,一旦大军哗变,后果不堪设想,不得已之下,只好冲英宗微微一点头以示附议。
      于是,英宗道:“既然诸位爱卿都认为班师回朝方为上策,朕便依诸位爱卿所奏,明日一早,班师回朝。”
      群臣闻言,山呼万岁。
      吏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曹鼐上前奏道:“启奏皇上,如今宣府失守,瓦剌人必会在此设伏,以逸待劳,只等我大军经过。依臣之见,倒不如由此向南,从紫荆关回京,虽说路途远了些,却不失为万全之策,请皇上圣裁。”
      大同副总兵郭登、翰林院学士张益等人纷纷上前附议。
      英宗见状,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便依曹爱卿所奏,明日启程,取道紫荆关。”
      圣谕既下,三军将士得知即将班师回朝,这才安定了些。
      次日,大军开拔,向东南方向行进。一路风雨交加,日行不过数十里地。
      入夜,英宗唤王振前来,不住长吁短叹。
      王振深谙英宗心思,道:“请恕微臣斗胆,皇上是否在为此番御驾亲征一无所获而耿耿于怀?”
      英宗点点头,道:“终究还是伴伴你最懂朕的心思。”一声长叹后,接着道,“朕尽起三大营精锐、十余万大军,不远千里,劳师动众,到头来,寸土未收、寸功未立,还落得个损兵折将,落荒而逃的下场,岂不为天下人所耻笑?伴伴你说,这个京城,朕哪里还有脸回去?”
      王振也知英宗一回京城,再想杀也先便难如登天,于是假惺惺道:“皇上九五之尊、真命天子,谁敢耻笑皇上?微臣一定砍了他的脑袋!”
      英宗苦笑一声,道:“只怕笑朕的人太多,伴伴你砍不过来。何况,他们嘴上不笑心里笑,伴伴你又怎么知道?”
      王振趁机道:“皇上若是心有不甘,何不改道向东?凭皇上这十余万大军,就算找不到瓦军主力决战,起码也能顺路夺回宣府。这样一来,皇上此番御驾亲征,也不算无功而返了。”
      英宗一听,大喜道:“伴伴此言甚合朕意。取道宣府,好歹也能让天下人知道朕是堂堂正正,一路追赶瓦军主力寻求决战未果,才不得不返回京城的,而不是如败军之将、丧家之犬般偷偷从紫荆关回京。”
      王振道:“皇上英明。”
      英宗却又收起笑容,紧锁眉头,道:“只是,朕一言九鼎,既已下旨取道紫荆关,如何还能朝令夕改?”
      王振这才明白英宗召他过来的用意,急忙跪倒在地,道:“若蒙皇上不弃,此事便交在微臣身上。”
      英宗讶道:“哦,伴伴有何良策?”
      王振道:“不瞒皇上,此去紫荆谷,先要路过蔚州,这蔚州乃是微臣的故里。眼下这个时节,秋粮将收,皇上率大军经过,必会有所践踏损毁。明日皇上召集文武大臣议事,微臣便代蔚州百姓祈求皇上绕行蔚州,皇上便可顺势改口取道向东了。如此一来,群臣非但不会觉得皇上朝令夕改,还会感念皇上体察下情、爱民如子。还有,若是将来战局不利,一切罪过自有微臣一力承担,绝不至损了皇上英名。”
      王振这最后一句话着实令英宗大为动容,只见英宗将手搭在王振肩上,点头道:“伴伴对朕一片忠心,朕……朕实在不知……”
      王振急忙打断英宗,道:“皇上对微臣恩重如山,微臣这么做,不过是略尽作为臣子的本分,不值得皇上记在心上。”
      英宗道:“好!只要朕在位一日,便绝不会辜负伴伴对朕的这一片忠心。”
      王振跪倒在地,叩首道:“微臣叩谢皇恩。”
      次日,英宗召集众人商议行军之事,王振果然伏地泣泪而奏,请英宗为蔚州百姓计绕道而行。
      英宗顺势道:“王公公快快请起。王公公心系故里、情牵桑梓,不惜挺身而出、为民请命,足见怀瑾握瑜,实为百官楷模。倒是朕仓促之下,竟忘记马上就是秋收时节,险些为祸乡里,铸成大错。”
      王振忙道:“皇上言重,微臣愧不敢当!”这才站起身来。
      英宗接着道:“王公公所奏,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户部尚书王佐上前道:“皇上,取道紫荆关,此事早已议定,此时再改,势必动摇军心,还请皇上三思。皇上若是担心大军损毁庄稼,臣自会安排补偿抚恤事宜,请皇上以大局为重,先行返回京师,再做从长计议。”
      王佐此言一出,立时便引来一片附议之声,听得英宗、王振二人眉头大皱。
      这时,通政司左通政龚全安上前奏道:“皇上,请恕臣斗胆。既是御驾亲征,便该上下一心,舍生忘死,战瓦寇于沙场之上,拒鞑虏于国门之外。如今皇上领二十万精兵,寸功未立便要不战而退,绕道回京,弃宣府于不顾,置民生于度外,传扬出去,岂不有失大明国体、有损圣上龙威?岂不涨瓦剌人志气、惹天下人耻笑?臣冒死进言,请皇上恕罪……”这龚全安乃是王振一党,若非王振授意,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这番话来。
      英宗故作震怒,喝道:“大胆龚全安,来人,给我拖出去,枭首示众!”
      王振急忙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叩头如捣蒜,一边道:“皇上饶命……此事皆因微臣而起,皇上要杀,也该杀微臣才是。”
      英宗语气稍缓,斥道:“若不是看王公公面子,朕非砍了你的脑袋不可,还不退下?”
      龚全安伏地道:“龚全安叩谢皇恩,臣告退!”
      待龚全安退下,英国公张辅上前一步,道:“皇上息怒。左通政言语虽有冲撞,可其所说句句属实,取道紫荆关之议,还请皇上三思。”
      这张辅乃是四朝老臣,征交趾、伐漠北、平乐安,战功赫赫,未尝败绩。此番以古稀之年随英宗出征,自然想学那东坡居士“老夫聊发少年狂”,“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谁曾想,自出征以来,前后十数日、行军千余里,求一战而不可得,如今还要藏头露尾仓皇回京,相较半月前大军开拔时的声势,实在无异于大败而归。张辅戎马一生,何曾如此窝囊,如此憋屈?而龚全安之言,又好巧不巧地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自尊,这才激得他上前附议龚全安。
      英宗心中虽喜,面色不改,淡淡道:“那么,以老将军之见,朕又当如何?”
      张辅道:“皇上,蔚州之禾,关乎民心,不可不顾,而宣府失守,关乎社稷,更是不可不救。皇上万金之躯,不宜涉险,若皇上不嫌老臣年老力衰、昏聩胡涂,还请赐老臣精兵一万,准老臣前往宣府,与瓦剌人决一死战。”
      张辅言毕,成国公朱勇上前道:“臣朱勇愿随张老将军同往。”这朱勇亦是王振一党,原本就打算请旨往救宣府,却没想到被张辅抢了先。
      张辅、朱勇两公起了头,众武将也是不甘示弱,纷纷请缨。大帐之内,人声鼎沸。
      英宗点了点头,道:“两位老将军公忠体国,朕心甚慰。朕御驾亲征,自当与诸位同心同德、和衷共济,焉有让两位老将军孤身前往的道理?”顿了一顿,见无人出言反对,接着道,“来人,传朕旨意,改道向东,兵发宣府!”
      众文官自知无可回转,只得与武将们一起伏地,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军向东又行一日,宿于双寨,是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将士们衣衫尽湿、雨卧风餐,苦不堪言。
      八月十日,大军赶至宣府。也先闻讯,弃城退至关外,亲征军再度扑空。
      既收复宣府,群臣再度上疏,请英宗速速班师回朝,以免夜长梦多。
      英宗不欲空手而归,召王振、朱勇、龚全安等主战之人前来商议,道:“瓦剌人每每闻风而逃、避而不战,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成国公朱勇道:“回皇上,我军以二十万之数往来奔袭,声势虽隆,却失于行动驰援,也难以隐藏行迹,这才屡屡让瓦剌人提前探明我军动向,避而不战。依臣之见,不妨假作班师回朝,却在途中寻一处有利地形设下埋伏,瓦剌人好勇斗狠,必会衔尾而至。待其落入我军埋伏,皇上一声令下,三军呼啸而出,聚而歼之、围而剿之,不出半月,便可凯旋。”
      英宗一听,深以为然,忙道:“朱老将军此计甚妙!”
      朱勇跪地道:“末将不才,愿为前锋,前往设伏。”
      英宗道:“好!朕便拨你四万精兵。”
      朱勇叩谢道:“末将必不负厚望。”
      次日,英宗传旨班师,大军旋即出宣府,向东撤去。
      也先闻讯,再度领兵入关,攻打宣府。宣府只有九百余守军,不出半日便告失守,守将袁敏力战而死。
      也先自然不是朱勇口中的“好勇斗狠”之辈,否则,也不会三番两次退避三舍了。只不过,也先深知英宗率三大营精锐倾巢而出,连日奔波之下早已马疲人倦,眼下正是全歼明军主力之天赐良机,若再不出手,放任二十万明军回到京城,依托京师城高池深而守,他再想攻破京城便难于登天了。
      于是,占领宣府之后,也先又立即率军朝明军追击过去。
      英宗见一切果然如朱勇所料,心中大喜,一面遣恭顺侯吴克忠、都督吴克勤率三千营“鞑靼马队”前去阻击,一面继续向东行进诱敌深入。
      吴克忠、吴克勤率部行至半路,突然与瓦剌大军遭遇,旋即战作一团。
      瓦剌大军居高临下,一阵箭雨射出,吴克忠、吴克勤部便已死伤殆尽,接着,数千铁骑呼啸而出,朝吴克忠、吴克勤部杀了过去,不出半日,三千营“鞑靼马队”全军覆没,吴克忠、吴克勤二人力战不敌,当场殒命。
      此时,亲征军已至雷家站一带,朱勇向英宗呈上地图,进言道:“皇上,臣已打探过,距此地二十里处的鸡鸣山道路狭窄、地势扼要,可在此设伏,以待瓦军。”
      英宗听罢,遂命朱勇领兵前往,永顺伯薛绶为副将。
      于是,朱勇、薛绶二人率部来到鸡鸣山,依照兵法在道路两侧山林之中伏下重兵,可一日一夜过去,迟迟不见瓦军踪影。这时,斥候回报,吴克忠、吴克勤部遭遇瓦军主力,形势危殆。
      监军僧保闻讯,催促朱勇、薛绶前去营救。朱勇立功心切,不顾薛绶反对,执意率部出鸡鸣山,向西匆匆赶去。
      而此时,也先已全歼吴克忠、吴克勤部,率军继续向东追击,来到了鹞儿岭一带,恰好得知朱勇正率部朝他杀来。也先登高远眺,见这鹞儿岭地势险冲、易守难攻,于是就地设伏,只待朱勇赶至。
      不多时,朱勇率部赶至,遭遇瓦剌大军两翼夹击,四万大军苦战一夜,几近全军覆没,朱勇、薛绶“弦断矢尽,犹持空弓击敌”,被瓦军乱刀砍死。
      前后不过两三日,吴克忠、吴克勤部,朱勇、薛绶部一败涂地,五万多大军几近覆没,消息传回大营,三军为之哗然,英宗更是大惊失色,急忙召王振商议对策。
      王振早已想好如何应答,张嘴便道:“皇上无须惊慌,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吴伯、朱公虽然惨败,可瓦军死伤亦不在少数。我大明张袂成阴,挥汗成雨,人口胜过瓦剌百倍,就算是以十换一,耗将下去也是胜券在握。”
      英宗一听,亦觉王振言之有理,顿时心中稍安。
      王振接着道:“何况,瓦军侥幸得胜,必生轻敌之心,若能加以利用,胜负之数犹未可料,还请皇上早做谋划,毕其功于一役。”
      英宗听王振之意还要再战,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支吾道:“伴伴所言虽也在理,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朕岂不……”
      王振道:“皇上大可放心,皇上坐拥十万雄师,尽占天时地利,此战可说是有胜无败。万一,微臣说的是万一,万一战况不利,此地往东两百里,便是居庸关,只要退回关内,就算瓦剌人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能长翅膀飞过居庸关去?”见英宗仍在犹疑,王振又道,“皇上,事到如今,难道还有退路?”
      听到这最后一句,英宗身子一软,瘫坐在了龙椅上。
      不错,是他力排众议,坚持亲征,如今连战连败、损兵折将,早就将大明列祖列宗的颜面丢得一干二净,如今再要不战而退、落荒而逃,就算活着回到京城,只怕也难逃天下百姓、文武百官的冷嘲热讽。
      英宗素爱面子,一念及此,顿时连死都不怕了。只见他突然从龙椅之上坐起,深吸一口气,道:“好,既然没有退路,何妨杀他一条血路来。”
      王振拍手道:“皇上龙胆虎威,不输□□、太宗,微臣佩服。”
      英宗道:“依伴伴之见,这仗该如何打?”
      王振道:“皇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里轮得上微臣置喙?不过,皇上既然问起,微臣倒是有几分愚见,就是不知用得用不得。”
      英宗道:“世人皆知,朕敬伴伴你为良师益友,伴伴何须如此见外,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王振道:“是,那微臣就僭越了。此地向东,不出十里,便是土木堡,眼下虽未建成,不过,此处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四下地形开阔,利于大军对垒。微臣斗胆,请皇上移师此处安营扎寨,依托城堡打造工事,只要我等牢牢占据此处,进可因势而攻,退可依堡而守,足可立于不败之地。”
      来时途中,英宗曾骑马游历过土木堡,知道王振此言不虚,当即便道:“想不到,伴伴竟是将帅之才,好,就依伴伴所言!”
      未至晌午,大军行至土木堡,英宗传旨,三军就地安营。
      兵部尚书邝埜闻讯,急忙求见英宗,奏道:“皇上,请听微臣一言。吴伯、朱公新败,瓦军气势正盛,必会乘胜追击。我军连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前线败报频传,更令军心动荡,敌强我弱、敌盛我衰,战则必败。还请皇上摆驾,连夜入关,以策万全,迟恐生变啊皇上,皇上……”
      王振大怒,不等英宗开口,怒斥道:“邝大人身为兵部尚书,不思退敌之策也就罢了,却在这里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实在其心可诛,请皇上明察!”
      邝埜怒道:“皇上,微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今日就算王公公以死相逼,臣也要据理力争,请皇上明鉴,明鉴……”说罢,继续哭请英宗移师入关。
      英宗主意已定,哪里听得进去,暗暗冲王振使了个眼色。
      王振会意,喝令左右将邝埜架起轰出帐外。
      次日,骄阳似火,暑气熏蒸。堡内虽有不少存水,可哪里经得住十余万人吃喝,晌午未至,堡内已无滴水可用,明军上下又热又渴。
      张辅命人往怀来城南的河边取水,于是,数百明军推着车提着桶,出土木堡向南而去。
      就在众人来到河边取水之际,突然从怀来城内杀出一队蒙古人来,对着他们便是一阵冲杀。
      众人手无寸铁、身无片甲,全无还手之力,不出片刻,数百人便死伤殆尽,只有三五名腿脚利索之人,趁乱逃回了土木堡,明军上下这才得知怀来失守的消息。
      英宗、王振二人闻讯,大吃一惊,急忙召集群臣商议对策。群臣有说绕道回京的,有说强取怀来的,有说静观其变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英宗、王振二人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这里,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突然,帐外传来太监传话声,英国公张辅求见。
      英宗忙道:“快传!”
      张辅三步并作两步入得帐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皇上,不好了,瓦剌太师也先亲率大军,已将土木堡团团围住。修武伯沈荣率三千前锋营上前冲阵,只一个回合便全死在了瓦剌人的火器之下,修武伯当场殒命。都督梁成带人去救,也险些有去无回。”
      张辅此言一出,英宗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失声道:“什……什么?张老将军此话当真?”
      张辅道:“老臣不敢欺瞒皇上。老臣得知怀来失守、水道被占,知道形势危急,便赶紧派斥候外出打探。可没等派出去的斥候返回,也先便率大军自麻谷口攻来,接着,各处口隘纷纷告急。”
      英宗已是魂飞魄散,浑身哆嗦着道:“诸位……诸位爱卿,这……这可如何是好?”
      张辅接着道:“皇上,老臣已命指挥使王甫、朱幼堂等人领兵驰援各处口隘,麻谷口处,也命都督梁成、指挥使郭懋领两万人马前去协防……”
      没等张辅说完,帐外传来都督梁成的声音:“臣梁成启奏皇上,瓦剌人久攻不下,已暂时退去。”
      帐内众人除张辅外,无不长吁一口气,帐内气氛也缓和了些。英宗道:“梁都督辛苦,快命人前去打探,一有消息,即刻回报!”
      梁成应道:“是!”
      帐内再度安静下来,张辅却叹息道:“皇上,依老臣之见,也先此番大举进攻麻谷口,恐怕只是为了打探土木堡的虚实,连带牵制我军,不让我军向怀来方向突围。”
      英宗道:“那又如何?”
      张辅道:“土木堡易守难攻,也先真敢强攻土木堡,堡内有十万大军,兵力不输于他,又有地利可守,此役谁胜谁败仍是未知之数。可若他只是为了打探虚实、牵制我军,此刻引兵退去,则说明也先此行目的已经达到,那便对我军极为不利了。”
      英宗哪里听得出所以,茫然道:“此话怎讲?”
      张辅道:“也先既探明土木堡兵力虚实,知道强攻不下,必不再大举进攻,我军便失去依仗地利与其一决胜负的大好机会;为了防止也先来攻,我军又不得不向各处关隘分兵驻防,便再不能集结大军向怀来方向突围了。若老臣所料不错,也先虽然退兵,却一定会不断骚扰各处口隘,使我军疲于应对,不能合兵一出。打不能打,退不能退,如此一来,我军便被围困在这小小的土木堡了。土木堡居高临下,虽有利于军事,却苦于缺少水源,一旦也先将水路断去,堡内缺水少粮,只怕……只怕守无可守啊!”
      张辅剖析入理,直听得帐内君臣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王振却道:“这是张老将军精通兵法,我看那也先未必如张老将军这般足智多谋。何况,也先围而不攻,我军难道就不能主动求战?”
      英宗及群臣一听,点头称是的不在少数,就连英宗也道:“王公公所言,亦不无道理,张老将军不必过虑。明日一早,朕亲自阵前督战,我等君臣一心、将士用命,难道真敌不过区区几万狄兵?”
      此刻王振就在英宗身后,张辅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得道:“老臣遵旨,但愿一切如王公公所料。”心中早将王振“竖子”、“阉人”骂了无数回。
      在张辅看来,若不是王振,大明便不会这么快与瓦剌人兵戎相见;若不是王振,皇上便不会御驾亲征、以身涉险;若不是王振,大军便不会改道向东,落入重围……至于恃宠而骄、媚上欺下、折辱群臣、草菅人命诸般罪行,更是罄竹难书。只可惜,他自知年事已高,便一心只想颐养天年,对王振在朝中的所做作为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谁知竟铸成今日之祸。
      英宗吩咐完备战事宜,群臣退出帐外。
      天色渐黑,英宗下令,众将士养精蓄锐以备次日决战。谁知,酉时刚过,战鼓四起,瓦剌人再度来袭,可是,待明军闻讯赶至,瓦剌人却又四散而去,不见踪影。
      一切果如张辅所料!
      整整一夜,战事一刻也未停歇,至天明,众将士早已疲惫不堪,加之水米未进、饥渴交迫,不少士卒就连站起走路都难以办到。
      天亮后,烈日当空,气温骤升,瓦军不堪酷暑,攻势稍歇。
      英宗巡视三军,见将士们精疲力尽,不得不打消阵前督战,与瓦剌人一决胜负的念头。
      张辅命人打井取水,掘井两丈仍不见水。过午时分,日头越发狠毒,不少将士经不住天热口渴,将身上甲胄尽数脱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更有人不顾长官喝止,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向河边跑去,可还没跑到河边,便被瓦军弩箭射死。
      英宗再召群臣商议,张辅直言此时大军已无一战之力,是战是守,皆难逃一败。君臣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帐外有人高声道:“启禀皇上,帐外有瓦剌使节求见。”
      英宗与群臣对望一眼,道:“宣!”
      瓦剌使节入帐,说明来意,竟是也先派他前来求和。
      英宗正自无计可施,听得也先主动求和,自然求之不得,一边传令款待来使,一边命吏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曹鼐草拟诏书,约定两国即刻停战、永结同好。
      大同监军郭敬以与也先有姻亲之谊为由,主动请旨去递诏书。
      王振见郭敬与来使眉来眼去,终于醒悟这郭敬竟是内奸,联想到阳和口一战大同四万人马全军覆没、殿后军屡屡行踪败露致使井源战死、亲征军每战必被瓦剌抢占先机连战连败……只怕都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既想通这一层,王振不禁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郭敬碎尸万段,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又当着英宗及瓦剌使节之面,王振不敢再生事端,只得假作不知。
      英宗却是懵懵懂懂,还对郭敬千恩万谢,请他务必在也先面前好生美言几句,为大明与瓦剌停战修好说和。
      送走郭敬及瓦剌使节,王振摈退群臣,将郭敬疑为瓦剌奸细之事说与英宗听。英宗听罢大惊,道:“伴伴既知如此,适才为何不说?”
      王振道:“回皇上,既然出了一个郭敬,焉知朝中没有其他奸细?微臣适才不说,实在是不想打草惊蛇、泄露军机。”
      英宗这才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没想到,朕跟前虽有文武百官,却只有伴伴一人可以信、可以用。”
      王振跪地道:“微臣能有今日,皆是皇上所赐,微臣早已将这条贱命系于皇上之身,自然会对皇上忠心耿耿。”
      英宗大为感动,伸手将王振扶起。
      王振起身,接着道:“皇上,若郭敬真是内奸,只怕这停战之约亦作不得数,还请皇上早做打算才是。”
      英宗如梦初醒,道:“哎呦,若非伴伴提醒,朕险些上了也先这奸人的当。”
      王振道:“皇上,依微臣之见,眼下不妨先与那也先虚与委蛇一番,待瓦军向后退去,皇上便挥军向南突围,如此或有一线生机。”
      英宗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好,就依伴伴所言。”
      王振道:“皇上,事关重大,除英国公外,不可泄露与旁人知悉。”
      英宗道:“朕理会得。你去替朕宣英国公进来。”
      郭敬本打算递了诏书后便留在也先身边,如今见英宗未起疑心,又被也先要求继续作为内应,于是在将土木堡内情形一五一十告知也先后,竟又随瓦剌使节重回英宗身边。
      瓦剌使节向英宗递上合约,除一应和亲、封赏、换俘之事外,也先还承诺向北退兵二十里以示诚意。
      英宗依王振所言不动声色,于合约内容也是一一照准。
      群臣信以为真,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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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信谗言英宗屡犯大忌,存私心王振频献昏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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