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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斋先生。”
“您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一直在哭……”
“我来。”
昏睡中的宋懿涵被抱起来,脸上还挂着被未干的眼泪,他被药物作用的幻觉吓得不轻,颠三倒四的,为那个不存在的女人而恐惧着。堀川斋抱着他,他实在是太清瘦、太小巧了,就像是精致雪白的白瓷娃娃。
精神药物不能乱吃,就算是病人也得严格按照医嘱。公馆里面的女人们无一不对大人带回来的少年抱有怜悯,她们都真喜欢这个干净漂亮的孩子,因为脸蛋可爱,又因为他的到来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活泼和生气。只不过,看着那孩子变得越来越呆滞,越来越麻木,都自觉守口如瓶,不肯向外界透露半点消息。因为堀川斋大人是个手段恐怖的大人,得罪他,没有好下场。
虽然堀川斋温柔、有礼、待人待物都让人挑不出错,但待在他身边许多年的下人都默契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不能揣度大人的心思。
宋懿涵睡得很不踏实。身体沉重不看,呼吸也喘不上来,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直缠住他,拖着他,把他往阴森冰冷的海底里拖。
他睁开眼,是令人恐惧的未知的黑暗,借着微弱的灯塔的光,他看清楚了缠在身上的都是什么,是粘腻的触手,带有吸盘,吸盘上面的微小的刺刺得他浑身发疼。宋懿涵恐惧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模糊的影子跳跃重叠,在他的眼中都变成了庞大的章鱼。
“弘……”
清冷低沉的声音,好似天籁之音,蛊惑着宋懿涵继续沉睡,沉浸在那虚幻的梦。
但宋懿涵还是尝试着睁开眼睛,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浑身都是汗液,这并不舒服。他恍惚着,看着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屋子是被封死的,没有窗户,堀川斋就坐在旁边,逆着吊灯倒影下来的光,极具有压迫感。
“做噩梦了吗?”堀川斋说。
宋懿涵愣愣地望着堀川斋的身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梦魇缠得手指在被子里发抖。堀川斋仿佛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自然而然地将手伸进被子中,温柔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轻轻揉着。
“不要害怕。”
“我……”
宋懿涵没有精神,恹恹地,却没有挣脱堀川斋的手:“我不想待在这个小房间了。”
“嗯?”
“我害怕。”
“在小房间里,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女人。”
堀川斋任由他牵着,安抚着他。宋懿涵说:“我不想打针,不想吃药,我要出去。”
“你生病了。”
“我……”
“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出去。”
“……”
堀川斋看出来他想要说什么,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摸到他汗湿的后背,旁边就是干净整洁的衣服,堀川斋脱下宋懿涵的上衣,缓声说:“你该换衣服了,弘。”
宋懿涵乖乖地让他脱衣服,堀川斋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的白皙的身体,然后为其穿好。
“先生……”换完之后的宋懿涵,莫名喊了堀川斋一声,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我不叫弘。”
“……”
堀川斋的眼神随即冷了下来,没有开口。宋懿涵说:“我有名字,真的,我只是暂时忘了。”
沉默了片刻,堀川斋抬起手腕,宋懿涵似乎若有所思,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蹭着那只手,像个娃娃一样乖巧听话。堀川斋抚摸着宋懿涵柔软的脸庞,紧接着,覆上他的后脑勺,然后轻易地盖上他的后颈,声音柔和,却令人感到冷意:“告诉我,除了看见那个女人,你还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很多很多的人。”
“然后呢?”
“……”宋懿涵细细想了想那噩梦,发现记忆中那些男人女人的面容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怎么都看不清,“他们说,我要听话,不可以乱跑,要按时回家……”
“他们都有谁?”
“……”
宋懿涵把头埋在堀川斋的怀里一会儿也不愿意出声,很努力地回忆了片刻,抬起头说:“我忘了。”
“……”
两人对视了片刻。堀川斋的目光总是温柔而又镇定,漆黑的眼珠像是富士山永远都不会消融的冰雪。宋懿涵永远都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算了,忘了就忘了。”堀川斋在他耳边是这样轻声说的,“那些都不重要,你这里生病了,总是爱胡思乱想,”他碰了碰宋懿涵的脑袋,“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宋懿涵低低“嗯”了一声。他在回味做的那些噩梦,他忘记了自己叫什么,他忘记了那些人又是谁,冰冷的夜幕降临,堀川斋就坐在床边,像一道黑色沉默的剪影。
宋懿涵睡后,堀川斋便起身离开。
“先生,您也该服药了。”
寂静的黑夜,堀川斋在二楼居家的书房里抽着雪茄,旁边的医生在一旁碎碎念,堀川斋不大高兴地说:“我知道。”
医生叹了口气。
紧接着,堀川斋又想到了什么:“我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很愤怒,因为我的娃娃他反抗我。”
“反抗您什么?”
“他说他不叫弘。”
“可您没有发怒。”
“我害怕。”
“您在害怕什么?”
“我的娃娃脆弱、易碎、还很不听话,可是只有一个。打碎了,就没有了。”
医生尽可能往好的一方面引导:“是啊,要是下一次,先生不好好吃药,很有可能就会发病伤害到他,伤害他您会后悔,后悔完了您只会更加痛苦。”
堀川斋语气不大好:“还不是因为弘,他总是忘不了那些人。”
弘特别珍惜那些过往,就像是对待珍宝一样把记忆埋藏在大脑的最深处,他无法触及,也没办法抹去。那些记忆无时无刻影响着他,呼唤着他,试图让他记起他自己是谁。堀川斋眼眸暗了暗,有些不太愉悦地深深抽了一口雪茄。
“我们也不能再继续使用药物和电击治疗,这会损伤他的大脑。”
“……”
堀川斋似乎很累了,仰头躺在沙发靠枕休养生息。医生知趣的不再说话,秘书进来了,端来了一封信和一袋文件,信和文件都放在堀川斋的面前:“先生,特高课那边送过来的有关程主任的处罚撤销文件,以及给您的一封信……”
“他还没死?”
“是,藤田课长认为程主任一直都是帝国的朋友,也是我们需要紧密合作的伙伴。”
“不用说了。”
秘书不敢再说什么,出去了。堀川斋拿过一旁的文件袋。他总是这样的矛盾,一方面极其的厌恶程华弌,不愿意宋懿涵曾经的男人有关的一切出现在他面前,但他一方面总是自虐似的去关注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逼着自己去寻找这个男人其中有多少和宋懿涵的细节。
这样致使的后果,就是他只能发了疯的嫉妒、愤怒、歇斯底里。
今天堀川斋自虐的目的达到了。因为程华弌不但撤销了处罚,出来后,还顺利缴获了地下党情报,摧毁了一大批地下组织,为此还升职加薪,现在上面为了安抚程华弌,下令最后一场比试结束之后堀川斋必须得将宋懿涵完好无损的交还给程家。
而这最后一场比试,也必须尽快将日期敲定下来。
那封信,【堀川君,请你以大局为重,不要让我们失去程这样的好伙伴。】
堀川斋把文件甩在桌面上,冷着脸往沙发后背一靠,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医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堀川斋发起疯了任何人都害怕,就连身为作为他身边多年的私人医生也害怕。
堀川斋坐在一旁闷闷不说话,看上去不高兴又委屈,他疲倦地挥了挥手,旁边的医生如释重负,逃也似的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堀川斋一个人。他只好走到小房间里,将宋懿涵抱出来,放在他的房间,对着他,自言自语:“弘,私の弘。”
……
堀川斋第二天醒来依旧把宋懿涵关在小房间,医生按照惯例检查宋懿涵的精神状态,然后喂了两颗药,然后就是常规的催眠手段,尽可能的去删除他过往的记忆,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方便以后填充其它记忆。
催眠过程一直都不如意,经常中断。心理医生认为宋懿涵潜意识里将这段记忆保护得很好,连许多年前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还留着。若是要完全删去,然后重新编造记忆,这需要漫长的时间。
但是医生说:“就算是这样,也有很高的失败率。”
“为什么?”堀川斋问。
“在他的潜意识里,有一种他完全割舍不掉的东西,就像是遗传的天性,但并不是由遗传物质决定的。”医生说,“我的中国学生他告诉我,这种东西有种俗称,叫做‘根’。”
“就像是一根大树埋藏在土壤中的根。他们的根也深深地扎于这片土地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环境的改变……或许会开始淡忘一切,但只要一想到知道他们‘根’可能在哪里,就会情不自禁地去寻找。”
“这个中国学生告诉我,这种‘根’,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牢牢地烙在他们的灵魂中。”
医生说:“就算我们能够成功,也许他某一天再提起画笔,他会想,是谁教他作画,那个人是谁,跟他是什么关系……仅仅因为那个人,他会联想到很多,继而记忆如洪闸一般打开。”
医生说完了,一直在注意堀川斋的反应,他略微思索了片刻,他也不懂,“那全都斩断好了。”
不论是药物治疗还是电击治疗,都不能触及最深,那就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就算失败了,“那就让那些人去死吧,死了才好,死了那个孩子才听话。就算失败了,在遭受这么强大的刺激之后,他也不敢去想了。”
医生闻言大吃一惊,有点没反应过来那斩断了是什么意思,疑惑琢磨了半天,瞪大了眼睛:“不,先生,我不建议您这么做!这对于那孩子来讲,实在是太危险了!”
堀川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旁的医生劝慰:“这会涉及到很多人,大人,不要这样做,这样做实在毫无人道主义。”
“我的时间不多了。”
堀川斋打断医生的话,他的的表情已经紧绷,声音听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我不能在中国待太长的时间,这段期间,就算杀死这些人也好,斩断这些根也罢,手术必须得成功。”
“最后,我会带着弘,一同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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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惭愧,卡结局辽。
虽然一开始就有确定本文的结局,但一直都不满意,直到写到这里了,才恍恍然明白最后的结局该怎么去写。最后的结局转折,应该没办法日更,尽量周更,周日更!(马上期末考了,得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