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我今日是来得不巧了。
　　卫兄有所不知，麻胡早就等不及了，听说卫兄这里有空，立刻就让我来了，催着卫兄快快去参加桃花诗社，后日正有一个活动，要在季氏一条街的来旺茶楼三层举办，因为之前没有登门拜访，不好贸然前来，若直接来访，又恐有所冒犯，欲要登门拜帖，又担心恰逢卫兄没空。
　　我今日就是来传个口信的，现在传到了，我也该走了。
　　说起来，卫兄就不想出门逛逛吗？我今日除了来传信这件事之外，还要赶去新市场交易。
　　那个地方，暂时称为季氏地下商城，最近四处都布置好了，正在开业大酬宾，我去检查检查，不知是否还有疏漏之处没处理好的，若卫兄不嫌弃，不如与我同去？”
　　季礼看着卫道满含期望地问。
　　卫道略一犹豫，季礼看出他的顾忌，笑道：“卫兄且放心，肯定是不怕查的地方，上下都打点好了，不会有突然袭击，就算被熟人遇上了，也不用怕，要进去，得戴上面具，换上统一的黑衣，远虽稍远，来回都是小路，方便加速，今日还有时间，来回很容易。”
　　他又低声说：“卫兄可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情？今日好不容易有空，不如就跟我去玩一玩，等玩好了，再回来就是，若一时真来不及，明日还在休假，也不必参加早朝，去我家换一换环境，住上个一两日，再回来也不迟啊？”
　　季礼恢复正常音量对卫道笑道：“我算了，不多日就是圣上寿辰宴，百官还可再休一日，卫兄只需稍稍病一病，又能放松快活好几日了。”
　　卫道摇了摇头：“这怎么能说病就病？再说，即使病了，工作还是要继续，哪有因私废公的道理？莫要再提。”
　　季礼点了点头，往后走了两步，冲卫道一鞠躬道：“卫兄不愧为国家栋梁之材，不枉众人当日看你高中，想来，日后国家有望。”
　　他似乎略有些感慨，连声音都隐约哽咽。
　　不过，季礼再抬起头来，就还是平时一样的笑脸，走近卫道说：“卫兄原来是个喜欢工作的，真是看不出来，我之前一直以为卫道是想休息而不得呢。今日知道了，我下次就不说那些话了。卫兄不知道，哎，我努力工作也就是为了多赚点钱，这辈子吃喝不愁玩乐过去。
　　若能算到下辈子，我托生去了，也给自己多赚点纸钱，下辈子也吃喝不愁才好。毕竟是为自己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值得？我可高兴了。可惜，别人都不这么认为。不是劝着我多休息，就是对我说贪功冒进要不得，再不然就是黄口小儿安敢如此大放厥词？！可恶可恶。”
　　虽然说着这些过去听见的话，分明都是让人很不高兴的言语情绪，季礼对卫道说的时候，却半分不满埋怨都没有，好像只是为了让卫道也高兴高兴，随口说出一个笑话来逗乐而已。
　　卫道想了想：“这就去吧。别迟了。”
　　季礼笑道：“好嘞！”
　　他又对卫道说：“放心好了，不会迟到的，就算迟到了，我是老板，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也没有提前说好时间要做什么，只是去看看，顺便转转。”
　　他叹气说：“我看自己的产业都像看儿子，这辈子后继有望，看着就心里踏实，有时候也看不出什么，要别人来，有些明显的错误才容易被发现。所以我一般都会邀请朋友一起去，联络感情，互相帮忙，人多了不太好。”
　　卫道点了点头。
　　二人上了马车。
　　季礼在车厢里给卫道讲了一路，说家里好多糕点，都等着卫道去尝尝新鲜，最近铺子又添了新学徒，哪一家店的师傅又想了个新造型甜品，账面有什么地方对不上，打北边来了一笔大生意，了不得的流水即将入账，弟弟非常不听话……
　　直到下车的时候，季礼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对卫道笑了笑问：“我的话太多了是不是吓着你了？”
　　卫道摇了摇头笑道：“若人人都像你这样，多说几句话的事情，我也不觉得怎样。”
　　季礼松了一口气，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对卫道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已经害怕得想到你以后不愿意跟我来往的可能了，幸好不是那样。”
　　卫道鬼使神差问他：“不如你我当着天地立个誓，约定以后轻易绝不断交？若只是这样的事情，难为你担心，想来是我的过错，今日趁着机会见了面说了话，连这个定心丸也给你吃下去，如何？”
　　季礼睁了睁眼睛，眼中几乎亮了，十分惊喜，笑道：“当真如此？！我得了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他拉住卫道说：“这里地方简陋，今日立誓又过于仓促，我一时没有准备，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给你，卫兄既然愿意和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一定从此以后就拿卫兄做知己看待，决不食言，绝不后悔。不如这样，我有一块随身的玉佩，赠予你做信物可好？
　　小时候，阿娘给我和弟弟买了一对龙凤玉佩，我弟弟拆的时候，我那一块就掉在地上，一分为二，后来虽然勉强复原，终究有一道疤痕，稍不注意也可能随时碎裂，如今正好，我将这早就二分的玉佩再分回去，一半请卫兄收下，一半依旧我自己保管，如何？”
　　请务必答应我。
　　这句话几乎是写在季礼的眼睛里亮闪闪的。
　　卫道笑道：“盛情难却。”
　　季礼立刻解了衣裳，从腰间取下一个袋子，袋子里有一个吊坠，那坠子就是他说的玉佩。
　　这是个凤形佩，通体雪白如玉，乍一看还看不出什么轮廓痕迹，时日虽然足够长久，保存得却非常珍惜小心，季礼拿出来，对光一看，轻轻一掰，玉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分开了，一半给卫道，一半自己依旧收在怀里。
　　他将衣服拢好后对卫道笑说：“因为这东西轻脆，不经碰，我特地藏起来，就怕别人碰坏了掉了一时找不到。”
　　这半截玉佩还带着温度，卫道笑道：“你这么护着，倒似乎是虎符了。”
　　季礼挑了挑眉笑道：“这可不敢说，头顶的还在呢，万一叫人听去了，那就隔墙有耳，真真遭了。”
　　卫道将东西收起来，也放在一个小袋子里，听得这话问：“你也怕了？”
　　季礼将衣服扎好笑道：“我怕什么？我又不当官做爵的，我是担心你。”
　　卫道笑道：“那就多谢了。”
　　二人戴好面具套上带兜帽的黑袍子一起出去。
　　季礼拉住卫道给他介绍说：“这还是糕点，从海外传来的新式法子做出来的，特别甜，若没有糖也没有甜味，就是最难吃最下等的那一种，千万别上了别的奸商的当，那些以次充好的东西，你不知道，白叫他们骗了你的钱去。
　　这里是宠物，不说什么都有，猫猫狗狗，画眉鹦鹉蛐蛐儿，守宫蜘蛛苍蝇蚊子，蛇鼠虫蚁，猪牛羊马，鸡鸭鹅，石生花睡莲水菠萝……”
　　走了一路，季礼在卫道耳边给自己家介绍了一路，直到一处分外热闹且充斥着血腥味的地方。
　　季礼拉住卫道转了个方向说：“那边还是不要去了吧。”
　　卫道问：“怎么？我不能看？你这里违法犯罪？”
　　季礼凑到卫道耳边悄悄说：“不是，那边血大，我怕你看了不好休息，又吵闹，万一你听了，病了可怎么办？”
　　他蹙着眉不赞同地看着卫道低声嘀咕：“你本来就体弱，再去那边，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病？这可不痛快，我带你来，是想请你好好玩的，你回去病了，我怎么给你那一府上下的人交代？我可不想这样。”
　　卫道看了看，低声问：“我想去，没办法吗？”
　　季礼想了想，有点为难，看向卫道问：“真的？”
　　卫道点了点头。
　　季礼犹犹豫豫说：“那好吧，只能看一会，不许多留。”
　　卫道笑道：“知道了，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季礼点了点头：“你说的，我要走很快，你记得跟上，做好准备，别吓着了。”
　　卫道嘀咕说：“我才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
　　季礼笑说：“我可不觉得你们当官的胆子大，一个个都文文弱弱的。”
　　他凑近卫道悄悄说：“我之前带麻胡去别的地方，他看见一只鸡被厨子杀了，他都吓着了，回去就病了，我还去看过他，谁知道，他竟面如土色，喝着苦味药剂，看着我眼泪汪汪说，以后再也不想去那种地方了，怪不得君子远厨呢。下次再去，也提前说好，别让人没准备。
　　他一家子都是为官的，平日在这附近也不知怎么玩的，连这些也没见过，见一次就吓得那样。
　　我怎么能放心你这么进去呢？”
　　卫道点了点头，笑道：“我谢了你这一番的苦心，且让我看了再说不迟。”
　　季礼哼道：“这就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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