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在少年

　　【093】学痴也怕寂寞，居高不胜寒；学渣环顾左右，于心有不甘。

　　时间，光束一样无声无息地闪身而过。好像手心里的细沙，越是怕它漏掉，攥得就越紧，也越是流失得心惊肉跳。

　　随时间一起不复回头的还有很多东西，比如那快乐的花样年华，那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少，甚至是一起吵架拌嘴、互嘲互怼、起哄架秧子的中学生日常。

　　中学时代的最后一个阶段，终于在幡然醒悟中如期而至。可惜，谁也无法让它放慢脚步，更无法让它停滞不前。

　　高三的十二个毕业班，虽然依旧有说有笑有打闹，但私下里已经布满紧张和忐忑的气氛，因为结业的总评成绩，将要白纸黑字地放在那里，等待命运的挑拣，决定每个人未来的走向，换句话说，就是你将来属于哪个颜色的领子，主要看这一次了，它是不会跟你开半点玩笑的。

　　除了五花八门的，各个门类科目紧张的结业考核和评估定级，还要开始物色将来的学校。事关个人前途，再也不敢大意。
　　大家前途尚未明朗，又分离在即，还要面临人生中的第一个重大转折点，心情可想而知。

　　高三一开学，毕业班的孩子们就一个个面色凝重，神思恍惚，表情包总有些怪怪的味道，就连历来没心没肺的维维安，也有点儿被赤化了，镇日价深沉稳重了起来，看上去颇为搞笑。

　　经历了一段埋头苦读，封剪剪终于凭借惊人的优异成绩，已经稳坐在年级第一的位置，将亓官阆月等昔日的学霸们，全部挡在身后，总算可以傲视毕业班了。
　　于是，大家这才看到她进入有规律的正常作息，面颊重新饱满，脸色也逐渐恢复了红润。

　　不过实际上，她还是没有全然放松敏感的神经，只是熬夜次数明显少了，饭量逐步增加，偶尔也与自己班上周围的同学们，说话聊闲天了，虽然有好些话题根本不明所以，插不进嘴，诸如游戏啊、网剧啊、时装秀、美食节，以及动漫展什么的，她只能瞪着大眼睛，听个热闹。

　　然后封剪剪惊异地发现一个更残酷的事实：像杜纤釿这样的人，除了胖一点简直没毛病。怎么能精力旺盛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每次聊起美食来，一边说一边自己都直吸溜口水，还能把周围的同学们，都馋得直喊饿；说到流行的服饰穿搭，能淘到十八线城市里，既经济又实惠的衣服鞋帽，还复古时尚不扑街；论起打游戏，她是唯一可以与睡神凯文侃侃而谈对聊超过十分钟的人；谈及影视明星大腕儿，什么娱乐八卦、花边新闻、黑幕猛料，简直如数家珍。

　　几乎每一种主题都能瞬间接上话茬儿，就没有她不知道的领域，并且学习成绩也不算差，一直都能保持中上游，这怎么可能？她都不用吃饭睡觉打豆豆的吗？

　　更奇怪的是那个凯文，天天无精打采，非但没耽误学业成绩，网游居然还玩出神级水准。圣天使果然是个很奇特的学校，生活着这么一帮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孩子，都是正常人吗？
　　他们一定有什么秘而不宣的技巧和绝招，否则，平常人肯定做不到这种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不能再这么傻傻地苦读书本了，有必要向他们靠拢，以自己的智慧，一定能赶超他们。

　　这天，凯文刚午餐完回到教室休息，封剪剪就拿了个绛紫色带银白星星的保温杯走过来，坐在凯文旁边那个历来属于维维安的座位上，乖巧地看着，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要说。

　　“找、我？”凯文无比奇怪地盯了她一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居然还主动问了一声。
　　封剪剪显然有点意外和紧张，她极力鼓起勇气，心里再次组织一遍语言，吞咽一下口水，终于开了口。

　　“凯文，听说你晚上经常熬夜打游戏，而且打得特别棒。听杜纤釿说，你们那个什么仙，挺有意思的，我也想凑凑热闹。哪天有空教教我，虽然初级，但我学得快，绝对不给你丢人。嗯，总犯困对身体很不好，我家里带来一些新加坡的白咖啡，你喝点儿提提神，水温刚刚好。这样的话，下午听课就不至于犯困了。咱们作为即将毕业的学生，眼下还是以学业为重的好，游戏只是偶尔放松精神、疏解情绪的手段，适可而止就好。你说呢？”

　　“呵呵，那你到底是，想学呢，还是不想学呢？还是说，你学了游戏，就不会影响学习？不过，谢了哈！实在对不住了，我只用自己的杯子喝水，并且只喝白开水，咖啡对我无效。”凯文一面说，一面拿起一本化学习题册随手翻看，“另外，今天也不困呀。道不同不相与谋，您，尽管自便吧。”

　　封剪剪略显尴尬，微红着脸讷讷解释道：“这只保温杯是个奖品，全新的，完全没用过。我用开水冲洗过好几遍了，才带来给你沏咖啡的。我知道，你们平时吃、穿、用都比较讲究，所以才特意找出这个挺高档的保温杯送你，就算是拜师礼吧，希望你能接纳，别嫌弃简单。”

　　“我说了，本人没那么讲究，只喝得惯白水。”凯文冷冰冰回答，甚至都没抬眼看一下。

　　“他不喝就给我吧，我从来都不介意谁用过。”维维安见封剪剪占据了自己平时的位置，只好坐在前排，回身冲着封剪剪戏谑道，“再者说了，人家就是缺觉。什么咖啡呀、茶叶呀，喝什么也没用，都不如直接睡上十分钟来劲儿。哪怕是正宗特产的大红袍都没效果，哈哈哈！”

　　凯文赵低着头，嘴角略微一收，仰起头来坏坏地一笑。
　　封剪剪那边却是早已低了头，满面羞惭。

　　班里其余同学，诸如郁宝斋等都处于懵懂不解中，只祁倚伦除外，他环顾四周颇为嘚瑟：“额，大家都散了，散了吧，有什么好瞧的？没见过美女搭讪帅哥啊，不要少见多怪的啦。”

　　“还有啊，真正智商高的人，也不用白天黑夜地老抱着书看。就像我，平时上课不听讲，该玩儿就玩儿，该吃就吃，该乐就乐。最后考试前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虽说比不上亓官阆月，科科全A全优，永远排在年级第一，但也不至于挂科。总好过那些，用了功还考不及格的，就像祁倚伦那样的，对不？这就是天生聪明，实在没办法。”维维安冲着祁倚伦挤挤眼睛，祁倚伦会意，忙点头唯诺。

　　维维安酸着大白脸在自夸自赞，有熟识六年的老同学们做假意呕吐状，寒碜他恬不知耻。教室里有了些起哄和笑声，大家都知道他看上去蛮横，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并不如何可怕，尤其是最近半年，变化特别大，颇有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架势了。

　　“你不过就是个一辈子没追求的庸人，真可怜。”封剪剪蔑视道，“徒然长得一副好皮囊，却满腹空空如草莽。我看你智商不算高，情商也不足，倒是熵值噗噗地爆表了。懒得理你！”

　　“伤什么？什么商？什么值爆表了？”维维安第一时间没听懂，忙收了笑意追问封剪剪。
　　封剪剪哼了一声转过身子，没再搭理他。

　　“大神，她是在骂我呢吗？说我什么商高？是好、是坏？”维维安扭头问旁边的凯文赵。
　　“火商，熵值太高了，应该不大好。”凯文故作认真地答复老同桌，“不过，这也得分人。对你维维安嘛，一个性情中人，未必就不好了。总算有一项是拿了高分的，实在不易啊。”

　　“火商是什么玩意儿？爱发火？怒火、邪火、顶门火？那有什么不好的？说明我仗义，哥们儿局气。”维维安还是没理解这个新词儿的含义。

　　郁宝斋一看有趣，也帮忙助阵道：“对哈，就是怒火中烧、嫉恶如仇，眼里不揉沙子。”
　　祁倚伦笑道：“哪儿还用揉沙子，人家自己就是一粒沙子。”（沙子特意用了东北强调，那个“沙”字拖了老长的尾音。）

　　维维安听了还是将信将疑，立即反驳道：“你说谁傻子？你才傻子呢，你们全家都傻子。又一起糊弄我，太不仁义了。是不是，睡神？到底商个什么玩意儿？”

　　“自己百度去，怀揣着最贵的智能手机，就只会玩儿自拍，或者糖果传奇和消消乐吗？”凯文不耐烦道，“找到答案了，也要绅士一点儿，不能拿起嘴来就骂人哈。”

　　“你搞错了吧，那不是消消乐，是连连看，我都三十八级了。”维维安拿出自己的手机，认真纠正误解，“原来你也有出错的时候，睡神？难得啊。哈哈！”

　　封剪剪见大家都自娱自乐，根本无法融合进去，只好默默离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她斜后方的杜纤釿，乐呵呵地劝解道：“封大美女，别生气哈。咱们二班的内帮渣男啊，就是这么没心没肺，贫嘴无聊惯了，不值当太认真的。”

　　当晚夜宵时分，维维安终于从郁宝斋那里问出明确答案，果然没有HOLD住火暴脾气，拿起嘴来就开骂：“我嘞了个去！姓封的，熵什么熵，你才熵，你们全家都熵出天理难容，熵出历史新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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