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神仙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安乐素来不喜白色，她看别人穿着仙，可自己穿着就浑身不自在，总想去奔丧。现如今，她真的要穿这么一身出嫁，如丧考妣，心里不由咒骂了一声。

　　绢绣坊的仙女最后还是选择不为难她，毕竟她穿得丑了，任谁都能看出是谁的手笔，算她们有点眼色。

　　果素一大早就来帮忙，安乐最大的愿望是亲自送果素出嫁，为她梳妆画眉，现在反过来，反而有些抱歉。

　　“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白发齐眉，四梳儿孙满地。”

　　安乐对着镜子里的果素笑笑，“你倒是学得快。”

　　“人间有这么多有意思的顺口溜，你原先怎么不教我？”

　　果素心灵手巧，提前学了新娘的发髻。安乐一头乌发经过她的巧手在颅顶高高盘起，发辫细细几股从侧面盘绕，最后再用发簪固定，扣上发冠，艳丽不失华贵。

　　“原先哪有机会啊，你也没嫁人，我也没嫁人。”

　　果素拾起了梳妆台上的眉笔，替安乐描眉，还在额间画了一朵桃色的木槿，娇艳欲滴。

　　“你手艺越发巧了。”

　　木槿花不像梅花、桃花常见好画，果素真是有心了，为这么简单一笔，应该练了无数次。

　　果素搭把手，扶安乐起来，轻手轻脚整理安乐的后衣摆，套上最外层的外袍。

　　果素站在一边欣赏，都说女人最美的时候在出嫁时，果然如此。安乐身形偏瘦，憔悴了几天，腰肢更加纤细，不盈一握，穿上繁杂厚重的嫁衣显得更加高挑清瘦。

　　安乐见果素在观瞄自己，打趣道：“怎么看上我了，要不我嫁给你？”

　　果素举手要锤她，想起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勉强放一马。
　　“没个正经，过了今天再收拾你。”

　　安乐捧着果素的脸，左看右看，果素瞅着安乐都能滴出蜜的眼神，生出后怕，连忙拍她的手。
　　“干嘛，真的爱上我了？”

　　安乐没有继续和她玩笑，换成一脸严肃还带着一丝感伤，道：“果素，你听我说，我嫁到七杀殿之后，你千万别来找我，珍奇阁也别去。无论我今后发生了什么，你记住只管往前看，大不了就永永远远地忘了我。”

　　果素知道安乐不想嫁给战神，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绝望的话，心脏的一角被狠狠揪住，担心道：“安乐，你……”

　　“听我的话，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安乐不再给果素反应机会，泪光闪闪，拍拍她还没回过神的脸，挤出笑容道：“走吧，吉时到了。”

　　天界的婚嫁起初并不复杂，就是挑身好看的衣服，找个证婚人，在大家的祝福下，拜个天地就牵手回家了。
　　自从有人族后，神族不自觉有些东西在向人族靠拢，比如礼义廉耻，比如繁文缛节。

　　整整一天，安乐都没闲着，坐着步辇围着内城绕了一圈，又是祭天，又是拜帝君，她顶着不耐烦的脸也是一天。

　　眼前的水晶珠子随着步子摇摆，扰人视线，有些心烦。不过也好，她还不想看见贺空晴那作呕的脸呢。还有流光帝君，他这个老不死的，就知道装腔作势，假仁假义，没完没了的讲话。

　　日光逐渐变暗，安乐在第一响烟花炸开时被送去七杀殿的主殿，所有人都能欣赏烟花的灿烂，她这个当事人火.药味都闻不见。

　　安乐一个人坐着，屋内再无他人。七杀殿都是一群臭男人，她嫁进来连个搭把手的仙娥都没有。

　　安乐早已做好心理建设，她要是打不过贺空晴，那就……算了，就当是被狗……不对不对，怎么感觉在骂自己。

　　这一次她一定要忍住，她这张嘴她自己都讨厌，脑袋还没思考呢，嘴先张开了叭叭叭地全都讲了。贺家的祖宅她一定要在有十成把握下再去。

　　安乐坐在铺了几层褥子的榻上，想起第一次偷进七杀殿找贺空晴，那时候他……对，那时候他的被褥十分粗糙，灯火昏暗，她连样式都没看清。

　　安乐掀开眼前的珠玉，低头一看，已经全换成新的。安乐不甘心，她最大的安全感是在被窝里，所以她爱在床上藏东西，搞不好贺空晴也有这种习惯呢。
　　安乐将珠玉别在耳后，提溜着衣裙，开始在床榻上细细搜寻。

　　“安乐元君在找什么？”

　　安乐心虚愣住，她这个耳朵怎么回事，该上线的时候装死。

　　天色已晚，贺空晴一身酒气关了门窗，站在安乐面前。两颊浅浅的红晕给冰冷的战神加了一分可爱，呸呸呸，他是你的仇人，啥时候了还花痴！

　　真别说，贺空晴鲜少穿白衣，偶然一穿只觉惊艳。

　　安乐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贺空晴，记录他的一举一动。贺空晴好笑地看着她，大大咧咧地脱了外袍，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筋骨。

　　完了，看来今晚是要打一架了，宽大里的袖子藏着安乐握紧拳头的手，大不了待会就把屋顶掀了。
　　当贺空晴脱得只剩内衫时，安乐的目光还是不肯偏移。

　　“还看？”

　　“见不得人？”
　　气势上绝不能输！安乐扬起下巴，站了起来。来吧，小伙子，战神善于远距离作战，让她来好好挑战天界的权威吧。

　　安乐摘了压迫颈椎的发冠，脱了外褂，卸了妆，清清爽爽，就差撸袖子打架了。

　　咚咚咚——

　　“谁？”二人紧张的弦突然被拨弄，异口同声。

　　“奉帝君之命，为二位神君送合卺酒。”

　　安乐邪魅笑笑，呢喃道：“奥，仪式感要有。”

　　送酒的宫娥见二人身着轻薄，忍不住遐想连连。白天看着二人神色冷酷异常，原来感情好得很嘛，再晚来一些恐怕已经……
　　宫娥红着面皮退了出去，安乐在门口张望，奇怪，院子里也是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这家伙该不会今天晚上就想要了她的命吧？

　　安乐和贺空晴在房中对峙，他进她就退，他左她就右。

　　“你这是在怕我？”
　　贺空晴有些得意，虽然这种征服人的方式不体面，他也不屑用这种手段，但是事已至此，还是顺其自然，享受吧。

　　“呵，你有什么可怕的？”

　　安乐为了缓解紧张，坐在简易的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头，齐腰的长发包裹住瘦削的肩背，发梢隔着衣料扫过腰线。两排摇曳昏暗的烛火，给安乐的素颜重新添上美艳妩媚的色彩。

　　贺空晴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姑娘，头不自觉低下，热气喷在她的耳朵上。安乐只觉痒痒的，慌忙躲开。

　　“你有话对我说？”

　　贺空晴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暧昧道：“嗯~”

　　安乐恶心地抖开他的手，寻别处坐着。
　　“贺空晴你少来这套，你有屁快放，在本姑娘面前装大尾巴狼，有必要么，整个天京我怕是唯二了解你为人的人了。”

　　“姑娘？”贺空晴挑眉，显得格外轻佻，又轻笑一声，道：“好好珍惜你当姑娘的最后时光吧。”

　　安乐如同吃了无数只苍蝇一般，压着怒意，道：“你真恶心。”

　　贺空晴紧挨着安乐坐下，侧目相对，一股酒气喷到安乐，安乐嫌弃地咳起来。

　　“离我远点！”

　　安乐忘了电视剧里的剧情，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好比著名霓虹小电影里的小姐姐拒绝着说雅什么来着。安乐在心里抽了自己一耳光，应该反着来。

　　果真，男人经不起激将。贺空晴面对面贴近安乐，安乐起身，被他又捉了回来，箍在怀里。身后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垂、脖颈，酥肩，安乐娇躯一颤，用理智掰开他的手。

　　贺空晴闻了闻自己的手，这个女人居然一点香都不擦。

　　在安乐眼里，这个男人好变态，突然闻自己的手，八成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安乐忍不住后撤一步，站得更远了。

　　虽然还没尽兴，但贺空晴没打算继续捉弄她，他将肩前的墨发甩到背后，讥讽道：“北慕槿，你应该感到荣幸，放在五千年前别说你祖先都没出生，就是明家的嫡亲女儿也高攀不起我贺家。”

　　安乐嗤笑道：“你家都亡了五千年了，说这个干嘛，搞笑吗？”

　　贺空晴被怼，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对自己的出身十分骄傲，安乐的话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中。

　　“贺家，呵，我小的时候倒是听过不少你的事迹，什么对抗魔族啦，什么英勇无敌了。可是这不都过去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贺家的祖宅五千年再恢宏，早就化成灰了，原先的地界早被瓜分了无数次。褪了毛的凤凰才会缅怀过去的骄傲。”

　　 安乐神情轻蔑，口气傲慢，余光注意贺空晴的表情。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就指望这次好机会套出点破绽来。

　　贺空晴瞳孔骤缩，阴冷的气息浓厚地包裹着周身。
　　“北慕槿，你……”

　　安乐蹬开鞋子，拉开被子躺下，侧着身子笑道：“我说的不对？两千年前我是北氏嫡女，贺家早已化为尘土，谁配不上谁？如今你长我三千岁，比我才高一级，哪来的优越感？”

　　 “牙尖嘴利，你这张嘴比你这手还碍眼。”
　　贺空晴捏住安乐的面颊，二人对视，安乐看到了秘密。

　　贺氏惨案是贺空晴的心结，怒火攻心，他的眼中出现了平常不曾见的场景，他家的祖宅封印在其中。

　　安乐强忍住喜悦，掰开他的手，继续激怒他。
　　“我历史不好，我记得历任帝君没有一任是人族出身的，而且也没有五千岁高龄即位的，战神你说呢？”

　　贺空晴的眼睛里祖宅消失了，变成了一片贫瘠的荒原，气质也变得阴鸷。
　　“北慕槿，你真的惹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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