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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红涟没有正面回答他,一手揽着他的肩,看似吊儿郎当实则语气严肃认真地说“放心,你和你的家人,我全都会保护好。”
“对了”,女人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盒点心“核桃酥”。
陆文清白了她一眼,不接,红涟自顾自打开盒子,挑来挑去挑了一块掉渣掉最少的“回来路上太颠了,我一路捧着它回来的,可惜也碎了不少,我很少做轿子马车,今天绕了绕,路远,才发现原来有几条街的路那么多小石子,我竟不知以前你出门坐马车那样辛苦,以后你再出门,我骑马送你。”
“哪有男人和妻主一块骑马上街招摇过市的?”
“哎?我就喜欢和你招摇过市,陆公子,张口,现在轮到你妻主伺候你了。”
她掰了一块核桃酥凑在男人嘴边,陆文清被她逼得不张嘴都不行,终于轻启了两唇,微微偏头弯着眼睛吃了一口点心。
他一笑起来,像冬雪过后初晴温度正好的阳光,润在身上无声的细雨,红涟自己也凑过去。靠近耳鬓厮磨,顺其自然地啄了他一下,看他忽地睁大眼睛泛起红晕的表情,于是自己也笑了,沉溺其中。
女人看着喝酸梅汤的男人笑,喝了一整碗,陆文清被盯得实在不自在“你总看着我干什么?”
“从前没见你这么爱喝这玩意儿,暑气也早退下去了啊,现在都秋天了,你要想喝可口的,我派人弄点汁多的果子,给你压糖水喝,再者煮梨汁也比喝酸梅汤好,润肺。”
“我不想喝梨水。”
“那你想喝什么?我给你买去。”
陆文清想了想,“杨梅”。
“你跟梅子杠上了是不是?我的陆公子,你什么没有要什么,现在市场上哪还有杨梅啊?”
红涟哭笑不得,“这样,我找几个家里有果园的朋友问问,看能不能给你运一批过来,好了,先吃核桃酥。”
陆文清低头接过点心盒,绷着嘴“我今天不想吃这个。”
“啊?我专程带回来的,好吧,你想吃什么?我明儿给你带。”
“我想……”
欲语还休,红涟没听清,追问“想吃什么?什么?”
她越凑越近,男人往后躲“你靠过来干什么?”
“我听不见你说话呀,你到底想吃什么?”
“糖……”
“糖?”
“糖葫芦。”
红涟卡壳了几秒,噗嗤捂着嘴笑出来,笑得倒在床上“哈哈哈哈哈,你还说我长不大像小孩儿,你自己就跟个小孩儿似的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你会这个反应!”
把女人往床下推,红涟反手按住他的手腕“哎哎哎?别害羞啊,给你买给你买,这有什么,给你买十串够不够?陆小公子?”
“烦死你了!”
逗自家夫君真好玩儿,把陆文清“气”得差不多之后,红涟捂着笑疼的肚子“行了,我去办点事,晚上陪你用膳,多吃点,做好侍寝的准备。”
挑了挑男子的下巴,红涟系好帘帐从榻上下来,陆文清懒洋洋躺着,随口问了句“你去哪?”女人应接不暇“跟手下的人交代点事儿。”
“叫她们进来说话不就行了?有什么话要避着我?”
“那群女人一进流云轩就对阑哥儿挤眉弄眼,我怕琦阑下次给我上茶的时候下药,好了,我去去就回。”
红涟才不会因为这个理由离开流云轩,陆文清眯起眼睛,妻主基本在家的时间全在流云轩里,说什么做什么找谁来,从不避开他,而且不准他离开半步,恨不得长在他身上,美其名曰夫妻就该这样如胶似漆两不离。
只有一种情况下红涟会从流云轩出去,陪伴家中其他男人的时候。
“你昨天……”,陆文清半背过身去“其实看见郑相公跪在外边了吧”。
红涟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结巴了一会儿“我,看,也不是,我喝醉了,听底下人。”
“别装了,我知道你看见了。”
女人转身“乔意在母亲面前做的事我听说了,他受不了分府搬出去,所以行为激进了些,是我没跟他协商好,没安抚好他,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吧。”
“你跟向小公子说了吗?”
“还没,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如今下人都知道了,这事儿他应该早听说了,但他没问过我。”
“无所谓,反正也不分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文清,你别这样。”
眼看陆文清再次散发阴霾,刚哄好人的红涟头都炸了,“我的好清儿,等风头过去,我再把分府的事跟母亲提一提,你别急,到时候出了事让母亲她们冲我来。”
“哼,母亲站在你那边,谁知道你们背后谋划些什么应付我。”
“陆公子,近来你怎么爱上使小性子了?”
摸一摸男人的头发,用手指刮刮他的脸“但是我喜欢,我巴不得你多对我使性子,说明你在乎我,哈哈。”
说者无心,陆文清听着倒是猛地回神,对啊,这段时日也太奇怪了,原本可以一笑了之的东西现在堵在胸口千斤重一样难受,无论如何也云淡风轻不起来了,每天稍微不如意一点就窝火,伤感,想家,想回父亲身边,同时希望妻主能一直伴着她追上去,时刻不离他左右,稍微被忽视一点点就敏感多疑。
是我太依赖她了吗?自从嫁到将军府以后?陆文清望着喝完的汤碗,勺子上还残留着些许酸梅汤,在自身完全不受控的情况下,拿起来用舌尖把残留的酸甜感舔了舔。
我这是怎么了?他恍惚地把碗推开,疑惑地想。
红涟在泉韵馆说了说话,查看了下郑乔意的伤势,安慰了两句,外表看上去那份关切不掺假,可语调冷冷的。
郑乔意心里打鼓,一个劲儿道歉,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本以为红涟能反驳他几句,说些别乱猜别乱想之类的,谁料妻主只是淡淡笑了笑,不言语,抚了抚他的头发就推脱有事,叫他好好养伤,走了。
虽理解乔意头脑一热冲去陆母面前恳求陆母出面,好让他留在红府是源于太爱妻主,但红涟依然有点怒气,乔意伤害了文清,小侍跳出来左右夫君的决定本就属于僭越,她准备罚他幽闭一阵来着,结果郑相公巴巴在流云轩门前跪了一宿,膝盖直不起来,女人由此生了怜悯之心,看着男人只觉得可怜,乔意只是个普通男人而已,他的思想被束缚得只剩下为妻主服务,讨好妻主,说到底造成他长成这般的也不是他自己,改变也十分艰难,红涟虽不想再罚他,但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去马上原谅,所以简单照看了一下郑乔意,确保他无恙后,女人便离开了,男人坚持撑着起来站在门口恭送。
今年盛夏时节乔意刚进门,心情愉快的时候跟乔意呆在一起,听他絮叨那些家长里短,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呵气接一句,乔意会更来劲儿,絮絮叨叨个没完,不忘给妻主添茶加水,揉肩捶腿,来了泉韵馆,红涟感觉自己立刻会变成个残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用动脑子,按理这应当是令人羡慕的待遇,但红涟性起的时候倒好,呆得多了,只觉得无趣,心里空得很。
她记得乔意原先不是这样,他总不听她的话,阳奉阴违,在家主面前装乖,嘴巴甜,却是她最好的玩伴。
从什么时候起,和这个玩伴之间再无争吵,变成一方永远无条件顺服呢?
将军府安静得吓人,没有流云轩的琴声,没有明华阁的琵琶语,没有泉韵馆的小调儿,路过拱桥鱼池时,水桶打落的声音惊扰了独自散步的红涟。
“谁在那?”
“呀,将军,见过将军。”
红涟抵着下巴“是小铭啊,你在这儿干什么?不是给你家主子在院里修了鱼池吗?怎么还到这来捞鱼?”
小铭磕磕绊绊“我不是来捞鱼,我是来喂鱼的,正君院里的鱼吃太多,鱼食都剩下了,而且,我在等将军。”
“等我?”
红涟惊异,那小人儿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请将军去看看我们公子,公子和您分别以后,一句话都不同我们说,担心死我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到底我和小尘是红府的人,跟正君的日子不多,没法跟陆公子带来的家仆比,有些话正君宁愿憋着也不和我们说。”
话音未落,红涟已经快步迈开脚步往明华阁赶,一阵风似的进门,仆人们都没来得及低头参见,红涟便已经跑到向欣平时呆着的书房。
少年的脸上满是哀伤,他披着薄毯坐在地板上,腿上扣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
红涟打起精神扬起一个微笑,走过去学着他坐在地下“欣儿,今天在看什么呢?新书吗?”
少年一动不动地缓慢扭头,不言语。
红涟自顾自地说“怎么坐在地上啊?你真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过,欣儿本身就是小孩子,所以不对你那么严格也可以,但是一定要铺个垫子再坐上来,不然会着凉。”
披着潭水黑发的少年丝毫装饰都没有,脸上更是素得看不见一丝脂粉,完全展现本来的颜色,但他墨色的眉和根根分明的浓密眼睫是天然的装点,润泽的嘴唇如同红色果实,肌肤像新叶上的露水一样鲜嫩。
红涟一直不敢靠向欣太近,她抱他,亲吻他,甚至也得到了他,喜欢捏住他的鼻子逗他玩儿,听他摇着头哼哼,可到了二人的私密空间,真正四目相对,不去闭上眼睛,熄灭灯光才靠近对红涟来说是一项挑战,要是向欣也乱情的话更是糟糕透了,伊人迷离的眼神也许对任何人都是一场挑战,对于自制力的挑战,面前的人美到形同罪责,叫人不敢沾惹,却从中蜕变出最干净的东西,好似花朵种植在泥土里,折断会伤到它,连根拔起的话,必须接受它带来的污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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