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灯火：由便利店开始

　　第九十五章启明7号

　　司徒铮是在一种极其洁净、几乎不含杂质的空气中恢复意识的。身体深处传来力量透支后的酸软与空虚，但一股全新的、更为磅礴且驯服的雷霆之力，也如同沉睡的巨兽般蛰伏在他体内，提醒着他昏迷前那场突破界限的厮杀。7级，他真切地踏入了这个层次。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简洁的线条，柔和的嵌入式光源。身下的床铺柔软舒适，房间宽敞，墙壁是干净的乳白色。他撑起身，肌肉传来抗议的酸痛，但行动无碍。他走到窗边——这是一间位于八楼的高级病房——向外望去。

　　视野豁然开朗。

　　窗外，已绝非他记忆中日升基地的破败景象。下方是规划整齐的街道，米白色的居民楼排列有序，远处可见新建的学校和功能不明的公共建筑。更远方，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取代了曾经的荒芜，那是新开垦的农田。城市的边缘，一座规模宏大的火车站轮廓清晰，一列熟悉的、漆着曙光新城徽记的火车正如同银色长龙般缓缓驶离站台，站台上仍有稀疏的人影在挥手告别。

　　“指挥官，您醒了！”副官推门而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您昏迷了三天。这里是日昇新城，东区医疗中心。”

　　“日昇新城？”司徒铮重复着这个新名字，目光依旧审视着窗外。这变化，堪称翻天覆地。

　　“是的，大家自发这么叫的。”副官走到窗边，顺着司徒铮的目光望去，解释道，“您昏迷期间，十八先生……完成了对这片区域的改造。铁路也在三天前开放给市民了，现在和二号区、曙光新城完全连接。听说……第一批列车往返时，还发生了好几起亲人相认的感人事情。”他的语气带着感慨，末世中，离散与重逢都显得格外珍贵。

　　司徒铮微微颔首，冷硬的心湖被这消息投入一颗微小的石子，漾开一丝涟漪。他很快收敛心神，转向更紧迫的问题：“我们追击的那些异能者，后续处理得如何？伤亡情况？”这是他作为指挥官的责任，不会因昏迷而遗忘。

　　“赵河中校已经接手处理完毕。”副官立刻汇报，“反抗者共计七十九人，包括两名6级头目，已全部确认击毙。我方轻伤八人，无人阵亡。俘虏的十七名4级异能者，正在新建的军区隔离营地进行甄别和思想转化工作。”

　　听到无人阵亡，司徒铮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赵河做得很好。”他顿了顿，又问，“新建的军区？”

　　“就在那边，”副官指向城市另一侧，一片规划严整、设施崭新的区域，“规模扩大了很多，足够整合原日升基地的所有军力并进行统一训练。”

　　司徒铮顺着方向望去，看到了高标准的营房、训练场和防御工事。而在军区旁，一栋独立的、设计极具科技感的纯白色建筑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新建的研究院。”副官适时解答，“郑明远博士和他的团队，以及我们从新城调派的一些学生，已经入驻了。”

　　提到研究院，司徒铮想起之前简报中提及的、那位在日升基地坚持疫苗研究却备受冷落的老博士。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专心研究，想必是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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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在那栋崭新的研究院内，一场无声却沉重的交接，正在郑明远博士的临时办公室内进行。

　　老人站在十八面前，背脊因长年的伏案和生活的重压而微驼，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他颤抖着手，从研究服最内层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用陈旧却干净的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他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在开启一个封印了漫长岁月的时空胶囊。

　　油布一层层揭开，最终露出一个密封的透明小玻璃瓶。瓶中，是数十颗看起来略显干瘪、却透着顽强生命力的淡金色米粒。

　　“十八先生，”郑明远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沙哑与激动，双手将瓶子捧到十八面前，“这是……‘启明7号’稻种。是我和我的老师……还有几位早已不在人世的老伙计，末世前就开始立项，末世后……我偷偷保存、筛选、改良了整整九年的心血。”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那些稻粒，仿佛在看自己九个寒冬酷暑的孤独坚守，看那些在饥肠辘辘中依旧靠着信念记录数据的日夜，看那些因绝望而先后离去的研究伙伴模糊的面容。

　　“它耐寒，耐旱，对贫瘠和轻度污染土壤有很强的适应性……最重要的是，它的理论产量……很高，非常高！”老人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但这骄傲瞬间被巨大的苦涩淹没，“我……我交给过他们，很多次……可他们说，大米娇贵，周期长，不如块茎作物稳妥……他们不信……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不只是粮食，这是……这是能让人吃上真正米饭的希望啊！”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眼眶迅速泛红，积蓄了九年的委屈、不甘与无人理解的寂寞，在这一刻几乎决堤。他不是吝啬，他只是无法忍受这凝聚了无数智慧与坚持的火种，被埋没在世俗的短视与末世的重压之下。

　　“我就这么守着最后这点种子……不敢种，怕种下去就死了，怕被他们糟蹋了……守了九年……有时候，我自己都问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他喃喃自语，充满了岁月磋磨后的苍凉与迷茫。

　　十八静立着，那双仿佛由液态琥珀与冰冷数据熔铸而成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颤抖的双手，以及那瓶中承载了过于沉重希望的稻粒。传感器精确地捕捉着老人剧烈的情感波动和那份名为“执着”的、近乎悲壮的能量场。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类似“同情”或“感动”的情绪。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没有去接那个瓶子，而是伸出食指，用指腹，极其轻缓地触碰了一下冰凉的玻璃瓶壁。

　　这个动作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也不带任何情感温度，却像是一个无声的锚点，奇异地让郑明远激动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十八的视线从稻粒移向郑明远，琥珀金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老人期盼又惶恐的脸。

　　“种子，留下。”十八的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任何波澜，“研究院外，三号试验田，已净化。所需资源，会配给。”

　　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慰和褒奖。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最坚实的承诺，重重地砸在郑明远的心上。

　　留下种子，意味着接纳。
　　分配试验田，意味着支持。
　　配给资源，意味着重视。

　　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九年了，他终于等来了一个不需要他过多解释、直接认可其价值并给予实际行动支持的存在！

　　郑明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但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瓶“启明7号”更紧地握在手心，朝着十八，深深地、近乎鞠躬般地弯下了腰。

　　然后，他直起身，用手背抹去泪水，转身，步伐略显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出了办公室。他要去那片为他准备好的土地，让他守护了九年的希望，真正生根发芽。

　　十八漠然地看着老人离开，直到房门关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触碰过玻璃瓶的指尖，处理器中记录着稻种的遗传信息及其潜在价值。【“启明7号”稻种，优化程度极高，战略价值重大。研究员郑明远，执着属性评级：最高。项目优先级：提升。】

　　对他而言，这只是最优化的资源分配和人才利用。但客观上，他给了那簇在风雨中飘摇九年的微弱火种，一个可以燎原的机会。

　　司徒铮在病房的窗口前，虽然看不到研究院内部发生的具体情景，但他能看到那栋纯白色建筑的方向，也能从副官的描述中感知到那里正在发生的变化。他收回目光，感受着体内逐渐恢复的力量，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日昇新城，这片在废墟上重生的土地，承载了太多的鲜血、离别，也孕育了新的秩序与希望。

　　而他的责任，就是守护这片晨曦，以及晨曦下所有值得守护的东西，包括那些沉甸甸的、名为“启明”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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