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之神

　　穿越了那片由潮汐怨灵守护的黑暗水域，前方的幽蓝光芒终于显露出其真容。

　　那并非什么海底火山或者发光晶矿，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深海漩涡！

　　漩涡的中心并非向下凹陷，反而像是一个通往未知之地的、散发着柔和却令人心悸的幽蓝光晕的“洞口”。

　　磅礴的海水被无形的力量裹挟着涌入其中，却听不到任何水流撞击的轰鸣，只有那持续不断、仿佛源自漩涡本身的低沉“潮声”在回荡。

　　这，便是无涯海异动的源头，临渊城修士口中的“海眼”，亦是巡天者指引中“听潮”之所在！

　　靠近这巨大漩涡，商玉感到那股混乱与归寂的能量场强大了数倍不止。

　　即便是有着“源初守心诀”护持，她依旧感到心神摇曳，仿佛自己的意识都要被那漩涡吸走，融入那万古的悲凉叹息之中。

　　四周的海水在这里变得粘稠而沉重，光线扭曲，空间都呈现出不稳定的波纹。

　　祁肆越操控着光罩，在距离漩涡边缘尚有百丈之处停下。

　　他暗金的眼眸凝视着那幽蓝的漩涡核心，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此地……并非单纯秘境入口。”他缓缓开口，声音罕见带着一丝严肃，“这漩涡本身，便是由极其庞大的、混乱的轮回法则碎片与无尽岁月积累的众生执念交织而成。

　　其核心，更像是一面……映照心魔的镜子。”

　　“映照心魔？”商玉心中一紧，抬头看他。

　　“嗯。”祁肆越点头。

　　“那‘潮声’，便是这面‘镜子’散发的波动。

　　越是心志不坚、执念深重者，靠近它便越容易被引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欲望与遗憾，最终心神失守，被漩涡同化，成为滋养它的养料，也就是我们之前遇到的‘潮汐怨灵’的一部分。”

　　他看向商玉：“你方才听到潮声产生的幻象，便是它对你心防的初步试探。”

　　商玉恍然，难怪那潮声如此诡异。

　　这“海眼”竟如此凶险，简直是一处针对心灵的天然绝地！

　　“那‘听潮秘境’的入口……”商玉望向那幽蓝的漩涡核心，难道要直接闯进去？

　　“入口，或许就在这漩涡的核心，也或许……需要特定的‘钥匙’或时机才能显现。”

　　祁肆越目光深邃，“外面的那些凡人等人等待的‘海眼平息期’，恐怕并非指漩涡停止旋转，而是指这‘心魔潮音’的强度周期性减弱到一个相对可以承受的程度。”

　　他沉吟片刻，对商玉道：“你在此等候，收敛所有心神，全力运转守心诀，无论听到、看到什么，皆视为虚妄，吾先去探一探这核心虚实。”

　　说着，他便要独自向前。

　　“等等！”商玉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手指无意间掠过他藏在袖中的手，只是轻微的触碰，她并没有发觉，望着他的眼神带着担忧。

　　这地方给她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连祁肆越都露出了认真的神色，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祁肆越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在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注视下，商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逾矩，连忙松开手，低声道：“我只是担心……”

　　祁肆越看着她眼中真切的忧虑，沉默了一瞬，才道：“无妨，区区心魔映照，还奈何不了吾。”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

　　身为曾经站在三界巅峰、连天道都敢逆伐的古神，他的心志早已锤炼得坚如万古玄冰，等闲心魔根本无法动摇其分毫。

　　然而，就在他再次动身时，那幽蓝的漩涡核心，仿佛被他的靠近所刺激，骤然光芒大盛！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仿佛能直接撕裂灵魂的诡异波动，如同狂潮般从漩涡中心爆发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区域！

　　商玉即便全力运转守心诀，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识海剧痛，眼前一黑，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爷爷商玉衡浑身是血地倒在破庙前、祁肆越冰冷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与抛弃、自己被无数狰狞的鬼手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摇摇欲坠。

　　而首当其冲的祁肆越，更是承受了这股波动最集中的冲击！

　　他周身暗金神光自主爆闪，将那无形的冲击波强行抵挡在外。

　　但他的身形，却在那光芒爆发之后的某一时刻，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的眼前，景象已然大变。

　　不再是幽深的海底，而是回到了万载之前，那片诸神陨落、天地倾覆的最终战场！

　　衣着光鲜的神祇手持染血的“锥心刺”，狞笑着刺向他的心脏；

　　无数信奉他、追随他的子民在大阵中泣血，哀嚎着化为飞灰；

　　天道那冰冷无情的意志化作亿万雷霆，要将他的存在彻底抹去……

　　那些被他深埋在时光长河底部的、最惨痛与不甘的记忆碎片，此刻被无限放大、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更重要的是，在那片破碎的景象中，他“看”到了商玉——

　　不是现在的商玉，而是她的未来，在他陨落之后，被天道的轮回之力无情碾碎、灵性溃散的凄惨景象！一幕幕，一遍遍，在他眼前重复上演！

　　即便明知是幻象，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刺痛与暴怒，依旧如同野火般瞬间燎原！

　　“汝！胆敢——！”

　　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与毁灭意志的低语，从祁肆越的喉间溢出！

　　暗金色的眸子闪烁着赤红，他第一次显露出属于邪神的诡谲！

　　周身原本稳定内敛的神力，此刻变得狂暴而混乱，金色的光芒剧烈闪烁，将周围的海水都蒸发出一片巨大的真空地带！

　　“祁肆越大人！”商玉强忍着自身的痛苦，看到祁肆越这般模样，吓得魂飞魄散！怎么连他都受到了影响？！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祁肆越周身那失控般狂暴的神力狠狠弹开，再次跌倒在光罩边缘。

　　而祁肆越，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那由他自身最深处执念与恐惧所化的心魔幻境之中，暗金的眼瞳深处，第一次出现了剧烈挣扎与……一丝近乎疯狂的赤红！

　　这“海眼”核心的心魔映照，竟恐怖如斯！连古神的心防，都能找到缝隙，并予以重击！

　　幽蓝的漩涡依旧缓缓旋转，低沉的潮声仿佛带着一丝嘲弄，在这片死寂的深海中回荡。

　　危机，骤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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