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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别
邬姉真和鹿无相赶回驾驶室。
刚进来,便看见副官率领一众成员忙得焦头烂额,脸色煞白。邬姉真赶忙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邬长老,自那艘——古怪的星舰靠近后,我们的星舰就出现了全部功能失灵的症状,而且找不出原因。”
邬姉真暗暗吃惊,快速地命令:“目前还能使用的功能有哪些,能不能动用紧急能源驶离那艘星舰。”
“不能!星舰的所有功能都被禁了!”
嘈杂声中,那艘庞大的洁白身影已进入视力可观测范围,这次所有人看清楚了,那是一艘崭新的紫罗兰号!
“什么!”惊呼声后,驾驶室内突然陷入安静。
邬姉真看着随风浪飘荡过来的星舰,突然意识到它的驾驶轨迹不对劲,冷声道:“那艘星舰里面没有人,人力开启磁能炮击毁它!”
“可是长老,它和紫罗兰一模一样——”
邬姉真却道:“长得相似的东西多了去!”
在邬姉真的命令下,驾驶室内再度恢复忙碌,随着电磁炮的射出,星舰上立马出现一片焦灰。
这会儿,邬姉真心里有了主意,脸色沉静地继续命电磁炮发动攻击。
那艘星舰果然如她所料,没法自主启动防御系统,因为紫罗兰号的防御系统是以舰官本人的能量体为核心能源。
拂尘界凌驾于无数个世界之上,从未遇到过和它匹及的世界个体,所以在设计上更注重星舰的能量输送稳定性等方面。
何况紫罗兰号本身具备完全的攻防一体化设施,即使是涡流的风暴也只能给它挠痒。防御系统更像是针对指挥官设计的,一个是更好地监控指挥官的能量体,一个是指挥官也能反向依赖紫罗兰号自主收集的能量和对星舰进行实时监控。
当指挥官死亡,星舰不过一堆能崩掉牙的废铜烂铁。
邬姉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化,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时,鹿无相提醒道:“光用电磁炮轰击星舰起效慢了。要不我们像古老世界的航海人一样,利用无渡海上的风浪方向和星舰拉开距离。”
“现在也只能这样,试试。”邬姉真着手让副官下去准备,一边紧盯着电脑显示屏里的数据波动,一边心里飞快地盘算应对之策。
无渡海暗藏着诸多诡谲之处,单靠帆和风浪的力量恐怕并不容易脱困。
突然,一声轰隆自星舰外传来,驾驶室内暗了一暗,电流声滋滋滋地响起来。
星舰差点在浪头里翻落,一众修师狼狈地在颠簸中稳定身形,就听见一道声音惊呼:“撞上了!”
废话!这不是明摆着吗?星舰前沿利如刀刃,已直直地插入驾驶室,尖刃不断淌下暗色水珠。
轰鸣巨响中,尖刃又插进几分,星舰的自带系统疯狂地发出警报:“即将沉没!即将沉没!”
邬姉真的能量体连接着星舰的神经系统,此刻,星舰系统受创,她整个脑子里充斥着蚊子的嗡鸣和电流的滋滋声,几乎听不到别人的呼喊声。
“嘶!”邬姉真痛苦地扶住额头,身体在晃荡的星舰中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后背却没触到冷冰冰的地面,好像有人接住了她。
一阵熟悉的冷木香气笼上,邬姉真的心定了一定,但有些想不起他是谁。
她撑手扶住额头,艰难地想从正崩溃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邬长老——”副官着急的声音从远处飘荡而来。
她虚弱而镇定地开口:“抛弃这座星舰,驾驶个体机甲,沿着路线继续前进。”
这话一出,驾驶室突然笼罩一层悲伤。如此强悍的星舰都无法在无渡海上存活,现在让他们一个个单独去面对未知危险,这不是去送死吗?
邬姉真再度下令:“把她们两个放了。”
原来江月知和季蝉松被俘虏后邬姉真就将她们关在囚笼里,安置在星舰监狱。如今星舰要沉了,再也没有关人的必要。
“是。”副官领命离开。
其他修师面色惨白,怏怏地整理东西,迟迟不肯走出星舰。
邬姉真微皱眉头,解释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可出去了也是死!”突然,有个修师爆发了哭声。
“我们是来寻找解药,不是来送死的!”
悲哀的情绪如同病毒蔓延,很快席卷了其他修师。
邬姉真懒得听那些抱怨,转身打算先离开。虽然她成名多年,是拂尘界颇有名望的长老,但修师们讲究如水之交。即使是舰官,也不能干涉舰员,除非涉及危害共识原则。
这会儿,她要承受神经系统受损的伤痛,分不出精力去应付其他人,只问道:“鹿无相,你能自己安全离开这里吗?”
鹿无相扶住她颤颤巍巍的虚浮脚步,看着她神色痛苦,脸上浸出冷汗,刚要回答。
听到身后猛然响起“咯”的一声,十分刺耳,像是有人在用刀刮头盖骨。
冷风骤然袭来。
他着急地握住邬姉真的手腕,将她向前一推。
邬姉真踉跄地扶住桌椅站定,心跳突然失了一拍。
这时身后有人呼喊:“救命!啊!”
喊声戛然而止。
邬姉真下意识缩紧了拳头,急忙转身,却冷不丁撞见近在咫尺的尖刃。
森白的刃面反射出血光。
视线下滑,发现鹿无相倒在一片血泊中,正凝望着她的方向。
邬姉真抿紧唇,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蹲坐下。
发现鹿无相脸颊有血,她刚伸出手想去擦血,忽又迟疑,终于又颤栗着收回来。
“我——咳!”
鹿无相瞪着正在涣散的瞳孔,露出一丝浅笑:“阿真我好像太大意了,忘记怎么躲开了。”
邬姉真没说话,伏身将他抱住,用脸贴着他侧脸轻轻蹭了一蹭。
“别骗我了。我知道,到无渡海上你已经失去法力。我也是。面对无渡海,我们如同刚出生的婴儿面对母亲,除了敬畏毫无办法。”邬姉真的声音轻而淡,似乎是在说明一件再正常的事,压根听不出情绪。
“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了。我以为你能无视规则,也就不会受无渡海法则限制。这样一想,是我的自大害了你。对不起。”
“呃——”
邬姉真抱得更紧了,忽然闭上眼道:“我没有办法带走你,前面还有很艰难的路要走。无相,对不起。”
侧脸上的物体似乎一瞬间变得苍老,动作缓慢地轻轻蹭了蹭她脸,问:“阿真,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邬姉真抬起头,看向那双剔透的翠色眼眸嘴唇动了动,忽然郑重地握住他的双手保证道:“会的,当你再次醒来我们再次相遇。”
“好,那、再见。”鹿无相冲她笑了笑。
紧跟着他的手陡然滑落,邬姉真愣愣地看着他沉睡的面容,一颗、两颗眼泪无声砸落。
对不起,我又骗了你。
邬姉真沉默地想,听见狂风巨浪从破口灌进的呼啸声,突然收起哽咽,头也不回地向星舰破口走去。
幸存的修师向她大声呼救:“邬长老,救救我们吧!”
邬姉真回头扫视那人一眼,又沉默地继续往前进。
“等等!”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制止。
跟着驾驶室内闯进一对男女,看见满地狼藉,不由愣住。
邬姉真转身,看向被释放的江月知两人还有她们身后跟来的修师,轻蔑地一笑:“现在你俩自由了。还有什么事?”
江月知收回落在鹿无相尸体上的目光,语气复杂道:“抱歉。”
“如果是说废话大可不必。”说着,邬姉真已经就要从破口处跃出。
江月知急忙叫住她:“无渡海是没法渡过去的!”
邬姉真停下,扶着舱壁的手微微颤栗。
江月知像是着急过度,说话间都要喘不上气了。
季蝉松轻拍她的脊背,替她把话说下去:“这里的能量密度无法承载能量机甲的重量,无论是星舰还是个体都会沉没。你希望尽早穿过无渡海,寻找那位可能是渡厄界下来的前辈帮忙,本身就是一件冒险的事。”
“是啊,阿真!我们都心系着拂尘界和其他世界安危,但这可以再想其他办法。”江月知劝道,虽然她自己也不确认真的能度过这次难关吗。
“谢春轻和红霜不是已经走另一条路去找那位前辈?我们先想办法离开无渡海,回拂尘界。这里是无渡海外沿,要出去更加容易。”
邬姉真垂下眼眸。或许江月知她们说的方法更保险,是一条明智之举。
可是她怎么能再回去呢?
鹿无相陪着她来找解决办法,却命丧半途。如果自己这次退缩,那他不是白死了?半途而废,有何颜面去见那些信任她的修师?
“你们自己回去。拂尘界并不需要我,而我也并不全为拂尘界着想。”
星舰在嗡鸣巨响中开始沉海。
对邬姉真的冥顽不灵,江月知急得差点跺脚:“你真倔犟!身为朋友,我得告诉你,你没有办法度过无渡海!从前的前辈都溺死在这片海域!”
“哦。”邬姉真突然笑了出声,神情熠熠地看过来,“可你说了,修师无法渡过无渡海是因为能量机甲的重量太重。”
闻言,江月知突然愣住,就连其他几人也都不知所措。
邬姉真深深地看向她们一眼,转身就毫不犹豫地跳进无渡海。
速度太快,江月知都没有反应过来。以前总觉得邬姉真身上有种不折不扣的疯劲儿,现在这话应验了,自己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悲伤。
江月知心里像压了一块重石,几乎喘不上气,快走上前,只看那苍茫茫的黑水再没有邬姉真的身影。
痛,痛,这痛感比起将血肉从骨头上剥离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可是她不能住手。
身体在水中下沉。
随着机体的剥离,能量体逐渐变得紊乱,分散。难道她要消散了?
邬姉真的最后意识朦胧地想,如果真的走到灵魂消散这一步,她要所有的能量粒子都记住那个方向,直到穿洋渡海,到无渡海的对岸看清楚——
她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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