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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偷情很爽?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汇入车流,车厢内静得能听见空调送风的声响。
谢书衍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随意搁在中控台,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导航机械女声每隔几分钟报一次路况,反倒衬得这方寸空间愈发窒闷。
谈尧斜倚在副驾驶座,手撑着下巴,目光散漫地扫过窗外街景,玻璃上偶尔会映出谢书衍的侧脸,冷硬的下颌线绷得很紧,睫毛微垂,视线始终定在前方路况,仿佛副驾驶坐着的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他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或许是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或许是在世界另一端的陌生街头。
可能是在超市收银台前,暴雨倾盆的公交站檐下,又或是机场里匆匆交汇的人潮中,每一次想象里,谢书衍都穿着笔挺的西装衬衫,眉目间带着惯有的冷漠,与他擦肩而过时,连目光都不会停留半秒。
而他总会忍不住追上去,想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而那人,总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垂下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等我。”
梦里的谢书衍,是生气的,有情绪的,像是在怪他当初的不告而别。
…
谈尧预设过无数句台词,可到了最后,能说出口的,似乎只有那句混着酸涩的道歉。
而现在……
谢书衍什么都没问,他也什么都没说。
谈尧撑着下巴的手指无意识地用了力,在脸颊皮肤上压出一道泛白的凹痕。
谢书衍那股霸道的气息还残留在脖颈上,灼热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像是要把他七年前不告而别的罪证全烙在皮肤上。
可然后呢?
一个吻,又能算什么?
他们现在,又算什么?
是青春期里冲动交往过的前任?是彼此念念不忘的初恋?还是……旧情复燃的情侣?
叮——
谢书衍搁在中控台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屏幕应声亮起。
谈尧眼皮猛地一跳,视线不受控制地瞥过去,呼吸骤然屏住,目光先是被那张红色屏保拽住,整个人瞬间发愣,下一秒,备注栏里那个“妈”字,犹如一根刺,猝不及防扎进眼里。
谢书衍却连睫毛都没动一下,没听到似的。
沉默在车厢里发酵。
谈尧无意识地蜷起手指,指腹用力抵着掌心,隐隐泛青。
当年那张照片被发现后,谢书衍就被家里软禁了,这足以说明谢家的反对有多激烈。可后来呢?谢书衍是怎么熬过去的?为什么突然出国?如今谢家又是什么态度?
一连串的问题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砸得谈尧头晕目眩。
思绪翻涌间,手机又震了起来,这次跳出来的是视频通话请求,谢书衍余光扫到,指尖一划,干脆利落地挂了。
毫无犹豫。
谈尧喉结滚了滚,胸口那股窒闷感更重了些,甚至隐隐作痛。
公寓大门被推开,玄关本就不算宽敞,站下两个成年男人更显拥挤,一盆香雪兰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枯黄的叶子蔫蔫地耷拉在盆沿,九月根本不是它的花期,却被这样固执地留在这儿,像某种沉默的纪念。
谢书衍进门后,目光先扫过客厅,再掠过半开放的厨房,转向落地窗前,最后落回眼前的茶几。他的视线毫无顾忌,一寸寸剖开这间公寓的细节,像在审视宿主残留的生活气息。
全屋是统一的灰白色调,面积不大,除了必需的家具,再无多余装饰和摆件。
谈尧靠在鞋柜边,冷眼看他巡视完,才嗤了一声:“看什么看。”
谢书衍这才把目光落回他身上,声音平静:“愣什么?倒杯水给我。”
谈尧皱起眉,这语气,这神态,七年过去,这人骨子里那股居高临下的劲儿是半点没改。
他勉为其难转身去厨房洗杯子。
客厅里只有一张长沙发,不大不小,坐两个成年人绰绰有余,但谈尧就杵在原地没动,双手抄兜看着谢书衍喝完水,杯子还没放稳,便下了逐客令:“喝完就出去。”
今天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脑袋里堆着太多问题,乱得甚至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什么时候来这儿的。”谢书衍放下杯子,答非所问。
谈尧抿了下唇,如实道:“毕业后。”
“那个大学。”
“宜大。”
谢书衍又问,“现在做什么。”
谈尧有点烦了,“打螺丝。”
谢书衍余光掠过茶几下的汽车改装杂志,倒没纠结这三个字的真假,反而抬了抬手,食指微扬:“过来。”
客厅的气氛骤然沉了下来。
谈尧没动,空气静得能听见谢书衍兜里手机震动的嗡鸣,一声叠着一声,无形拉扯着太阳穴的某根神经。
他看着谢书衍掏出手机,又一次干脆利落地挂断。这个角度看不清来电人是谁,谈尧却觉得那通电话像盆冷水,兜头浇下来,瞬间浇醒了混沌的脑子。
他站在原地,声音干涩,“我们已经分手了。”
谢书衍平静地问:“什么时候?”
谈尧綣起手,“七年前。”
“你什么时候说过分手?”谢书衍不紧不慢,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怎么不知道。”
“我单方面跟你分的。”谈尧咬着牙,把话说得又冷又硬。
不要再拽着他了…
只要不跟自己纠缠,谢书衍的前路永远都是坦荡的。
“哦。”谢书衍忽然站起身,一步步向前逼近,直至阴影将他完全笼罩:“我不同意。”
“谁他妈需要你同意?”谈尧的情绪被他激起来,“老子移情别恋了,不行吗。”
谢书衍盯着他,眼底更冷了些,显然是不高兴了。
谈尧被这眼神盯得发毛,刚想别过脸,就听见他说:“可以。”
下一秒,手腕忽然被用力攥住。
谢书衍掐着谈尧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我说过,喜欢装模作样,我可以陪你演。”
话音刚落,滚烫的吻就砸了下来。
不是试探,是带着惩罚性的掠夺,齿间相缠的力道恨不得把整个口腔都磨遍,谈尧感觉对方仿佛要将七年间的疏离全揉进这一个吻里。
谈尧的后背撞上沙发扶手时才惊觉挣扎,可手腕被死死按着,腰侧被滚烫的手掌箍住,连呼吸都被对方强势地操控着。
他忍不住,咬了他一下,淡淡的血腥味搅在其中,对方的侵略却不减。
谈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摁在沙发上的,只觉得呼吸急促,脑子里一片浆糊。直到谢书衍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带着点嘲弄的低哑,才猛地拽回他混乱的神经:“移情别恋还起什么反应?”
“跟我偷情很爽?”
谢书衍语气嘲讽,“这么多年,你的口味还真是专一。”
谈尧的头皮一阵发麻,偏过头想躲开他的气息,却被捏着下巴转了回来。“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
他的声音混着局促的气音,连自己都听得出底气不足。
他不懂谢书衍到底想干什么。靠近他,吻他,却半句不提过去,不问他当年为何离开。
谈尧真的不明白。
…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安静,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谢书衍仍掐着他的下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在那双冷漠眉眼间投下片阴影。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谈尧,突然开口,“过得好吗?”
谈尧睫毛动了动,目光看向别处,“好得很。”
“我不好。”
轰的一声——
谈尧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下,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
他重新抬眼看向对方,声音干涩得厉害:“为什么不好?”
谢书衍凝视着他,平静的语调里,尾音似乎微微发哑:“当时没能成为你的退路。”
一股酸涩猛地蹿上谈尧的鼻腔,眼眶瞬间发热,他用力忍了忍,才把那股汹涌的泪意强压下去。
你没有错。
当初,他除了走,别无选择。
“谢书衍。”谈尧眨了眨眼,努力让视线清晰些,“你跟家里的关系,还好吗?”
“为什么要出国?”
“他们应该还是不同意你跟男生谈恋爱吧?”
“当初……有找过我吗?”
谈尧表情麻木,话音却逐渐哽咽,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落,砸在沙发的灰色布料上,晕开一小圈深色的痕。
谢书衍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只是看着他,缓缓道:“我现在自由了。”
—
咖啡厅包厢里,黄色的暖光笼罩着整片沙发,空气中飘着浅淡的拿铁香。
程橙一头粉色长发散在肩头,发尾微卷,呆萌的卡通发夹歪别耳侧,衬得那双大眼睛格外灵动,她懒懒靠在沙发里,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咖啡杯沿。
门被轻轻推开。
夏奈裹着件黑风衣进来,长卷发随意垂落,墨镜遮去半张脸,口罩严严实实捂到鼻梁。她反手锁门,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眼尾微挑,睫毛卷翘如羽,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又换发色。” 夏奈拉开椅子坐下。
程橙用手指卷着发尾:“干我们这行,就得走在时尚最前端。”
夏奈不置一词。
“你不是在花都拍戏?”程橙撑起下巴,挑眉看她,“怎么有空回来?”
夏奈摘下口罩,冷白皮肤暴露在暖光里,她把包搁到一旁,轻声答:“去年拍的电影要上映了,回京市做宣发。”
“明天就走。”
“大明星就是忙。”程橙拖长音调,笑得促狭。
夏奈瞥她一眼:“你别调侃我了,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程橙端起咖啡抿了口,忽然语气随意地提了句,“昨晚好像在酒吧看到他了。”
自打高考后,大家便散去了各自的城市,程橙离开临市时,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清了干净,其实她只想躲开周亦哲,可单删他一个,目的性太明显。
最后索性全删了,只留下夏奈。
夏奈目光定在她身上。
眼前的程橙,和记忆里扎高马尾、穿校服的女孩几乎判若两人,当年以高分考进京大,却转头去了南市普通本科,毕业后更是毫无顾忌地挤进夜店做DJ,那头从不染黑的长发张扬得像团燃烧的火。
夏奈能想到的,只有那层早已扭曲的亲情,逼得她用叛逆挣脱束缚。
谁都没办法停在原地踏步,就像自己,大二那年被星探发掘入了娱乐圈后,起初还偶尔和陈嘉南他们联系,后来被公司严管社交,常年泡在剧组,和过去的圈子渐渐脱了轨。联系方式虽还留着,这两年却几乎断了音讯。
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们,因为命运翻覆的浪头,不可避免的四分五裂,再难聚成当初的模样。
“这么看着我干嘛?”程橙笑了笑,搅着咖啡,“他认不出我,带了面具。”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认出了也没关系,不过是高中同学。”
语气轻描淡写,却像在说服自己。
当年她拿着京大录取通知书,逼钟茜和周景明断绝关系,可离开临市不到半月,钟茜又偷偷见了那人,程橙觉得她无可救药,终于和她大吵一架,最后摔门而去,几年没再联系。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彻底远离,躲得远远的。
夏奈唇角微扬,声音很轻:“真的只是同学了吗?”
程橙垂眼盯着咖啡,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不为人知的阴影,再抬眼时,她忽然转了话题:“不过没看到谈尧,他们好像没在一块。”
夏奈指尖一顿,挑眉:“你这是故意咬我呢。”
程橙歪头,笑得狡黠:“那我咬中了吗?”
空气静了一瞬。
其实两年前,陈嘉南曾发来信息,带着点鬼哭狼嚎的雀跃,说找到那个人了。
当时夏奈握着手机看了很久,终究一个字也没回。
“没有,早就放下了。” 她端起咖啡,语气平静。
程橙盯着对方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没再说话。
窗外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像一条载着七年时光的河,而她们所有人,都是光里随波逐流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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