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走向光

　　但现在还远没有到可以真正放心的时候。

　　打一进屋，汐慕便一直留神警戒着室内的情况——虽然预想中的伏击并没有出现，但一股深重的霉味扑鼻而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迅速转移过来。

　　整座观月楼内都没有灯光，茉璃娜祭出久未登场的提灯，用“飘浮”将它升至半空。

　　原本平平无奇的提灯显然又经过了一轮改造，在周围加持的符文帮助下，光照的范围被大大提升，几乎照亮了一楼厅堂内的大半区域。

　　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处装潢精美，品味独到的宜居之所，但……

　　破败的墙壁，坍塌的地面，以及被灰尘覆盖，早已分辨不出颜色的家具，无不昭示着时光早已将此处彻底抛弃。

　　观月楼内的景象，居然是“真实”的？！

　　面对这种危险的地面状况，自然不能贸然前进。

　　瑞夏向整座厅堂的四个角分别掷出一只机工圆球，四只小球咕噜噜地就位后，各自伸出两只小脚固定在原位，然后打开机扩，两两对应，眨眼的工夫，便拉开了一张几乎覆盖了大半地面区域的能量壁。

　　“还是加固一下吧，万一走着走着突然掉下去就不好了。”

　　瑞夏本事大家也是见识过，见一马当先的汐慕走得稳当，便也放下心来，陆陆续续地跟了上去。

　　在提灯的照耀下，所有人四下打量，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镜子”的物件。

　　“毕竟是法器，也不太可能放在待客的地方……会不会在楼上？”茉璃娜出声猜测。

　　随着队伍的行进，一道带着弯弧的螺旋长阶出现在视野之中。

　　瑞夏习惯性地看向汐慕，想等她投来“确认安全”的眼神后再采取行动，而后者此刻正顺着长阶向上看去，视线融入灯光未及的黑暗之中，显然尚未得出结论。

　　忽然，汐慕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

　　瑞夏暗道不好，刚要出声提醒，就被银发的少女直接一脚从原地踹开！

　　凛冽的劲风擦身而过，一个诡异的漆黑人影落在他刚才所站的位置，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冰冷的凶器！

　　没有任何迟疑，瑞夏立刻与侧后方的椎妏交换位置，反手便将茉璃娜和索伦斯护在了最中间。

　　而另外一边，薇西亚也发现了不知何处已摸到他们侧边的另一个敌人，利用长枪的优势，将他迅速从队伍旁逼开，尽可能地不让对方靠近神官和魔法师。

　　见队友们尚有应对之力，汐慕并没有急着回援，而是踩着楼梯扶手飞身向上，将那个隐匿在二楼栏杆阴影处的人也给逼了出来！

　　此人与已经现身的那些漆黑人影相比，身形修长，衣着清晰，是一个穿着紧身劲装，脸覆面罩的男子。

　　可他脸上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了一对漆黑的空洞，实质化的黑暗从中如液体般滑落，为其平添了几分诡异之色。

　　随着他的现身，隐匿在提灯光芒不及之处的众多人影也纷纷现身，烟雾般靠近队伍，身法与汐慕很是相似，都很喜欢从背后突袭对手。

　　若这些来自凯林勒特家族的昔日同族还在全盛状态，恐怕他们这支六人小队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但撇了一眼他们如今的状态后，汐慕反而稍稍放心了一些。

　　果然，他们久困于此，也没能避免被异化的命运。

　　虽都是不世出的强者，但在异化的影响下，混沌的神智是无法让他们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的……再加上对这一情况早有预计，他们一行人早就以汐慕为蓝本进行过应对刺客的强化训练，此刻所有人调整站位，无论如何移动，都确保每个人背后站的都是自己人。

　　最难缠的那个对手，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汐慕手中。

　　百年前的家主实力不容小觑，即便已经失去了人的意识，却依然保有可怕的战斗本能。相似的招式刹那之间交换过百，他们彼此好像都能预判对方的攻击，一时之间竟僵持不下。

　　更麻烦的是，她能够仰仗队友的配合来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操作，而这位族长的亡灵，竟也能召唤那些漆黑的心腹来协助他破局——

　　本就以少对多的场面逐渐严峻，似有演变成拉锯战的趋势。

　　“得想办法把他们的头儿处理掉。”

　　战斗间隙，经过汐慕身边的椎妏抓紧时间沟通道：“边上那些喽啰跟他好像是一体的，就算打散了，他一挥手就能再招出来……这样我们会被耗死的。”

　　“我明白。”

　　汐慕沉下目光，也同样下定了决心。

　　既然同根同源的招式破不了他的防，那就用点不一样的！

　　“索伦斯！”

　　她提高声线招呼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往前冲了出去！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一片曾让他们陷入苦战的瑰丽星云突然出现，激射出无数拖着星辉的射线，光辉璀璨，烟尘四起，瞬间便盖住了所有人的身影。

　　这是他们打败教学楼内的星云人之后得到的魔法技能，虽然索伦斯并不擅长攻击魔法，眼前这片星云的攻击力也远不及本尊的版本，但在制造光影，干扰对手视野这一点上，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了！

　　凯林勒特家族的人能在黑暗中视物，但对上这种狂轰滥炸的色彩炸弹也确实需要花点时间来适应，毕竟魔法轰击带来的声响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干扰耳力，让他们无法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敌人的位置和状态。

　　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长刀和长枪瞬间撕开了一道裂口，而一道呼啸着杀意的扭曲长刃硬生生地击断了族长的兵刃，刺入他的头颅，让其如砸中的西瓜般爆裂而开！

　　“终焉之刺”在手中尚未完全成型就又被散去，半空中的汐慕稳稳落地，一边平复耳边琐碎的低语，一边注视着百年前的族长那双空洞的眼睛。

　　本就已经没有生命的东西迅速地化灰而去，但那张嘴微微翕动，在彻底消失之前，似乎无声地说了些什么。

　　汐慕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凯林勒特家的人什么都没有，只有死亡。

　　没有声音，没有感情，像是对自己的一生平铺直叙的总结，又像是对她发出的，仿佛嘲弄般的诅咒。

　　“汐慕！”

　　瑞夏担心地向她跑来，但汐慕抬手制止，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虽然大家身上都佩戴了大量刻有清心咒文的道具，可为了保险起见，茉璃娜还是给动用了圣物的汐慕又额外上了一道清心赐福。

　　“这地方总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还是谨慎点吧。”

　　神官少女边嘀咕边看向一旁的棕发少年，后者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同时将提灯的高度又往上抬了一些。

　　观月楼封闭许久，空气长久地不流通，气味非常浑浊，令人十分烦躁。

　　而且，这种难受显然不只在物理层面——在这里鏖战多时，所有人或多或少地都升起了一些不甚畅快的体感，只不过现在才终于得空感知到。

　　“楼内的精神干扰，怕是比我们当初在密林时要密集数倍……不要在这里停留了，继续往上走吧。”

　　瑞夏走到楼梯边，再度看向汐慕，眼中不乏担忧之色。

　　汐慕笑了笑让他放心，抬头做了最后的确认，这次终于给出了“可行”的目光。

　　以同样的手法加固了楼梯地面后，一行人小心地观察着楼梯间的空隙，一边提防着可能从天而降的敌人，一边避让着周遭的空间裂缝，先后缓步上楼。

　　一楼散落的空间旋涡不多，所以刚才的一番激战，大家还算能放得开手脚。

　　可眼下越是接近二楼，空间的扭曲之处就越多，有些地方甚至不得不冒险使用“飘浮”绕过，才得以继续通过。

　　“……卧槽！”

　　边上忽地传来一声惊呼，椎妏猛然往一旁避让，一道突兀旋转起来的漩涡施施然从他身侧掠过，虽没碰到他人，但却无声无息地卷走了他衣领边的一片布料。

　　“这里的空间破损成型已久，以我目前的能力没办法完全抵御它们，只能先尽量避开了。”

　　说这话的时候，索伦斯面露愧疚，好像自己能力不足给大家添麻烦了似的。

　　“这些是自然形成的那种吗？”

　　走在最前面的汐慕淡定抬脚，一边询问，一边目送那团几乎微不可见的细小旋涡从她脚边渐行渐远。

　　“大部分都是自然形成的，但……那些会动的，应该不是。”

　　之前在学院中，这样的空间扭曲到处都是，可见其也算是此地法则崩坏后产生的一种自然现象。这些旋涡虽然不能触碰，但位置和大小基本都固定不变，牢记其所在后就基本没什么威胁了。

　　但在他们逐渐接近事情的真相后，一些会突然变化的漩涡开始混入其中，开始时还真给他们制造过一点惊吓和麻烦。

　　弥雅洛德思掌握了一定的空间法则，想也知道这必然是他在背后偷摸搞出来的小动作。

　　若非学院内部的掌控权大半还在菲赛斯手中，他对他们的试探和暗算，只怕会更加防不胜防。

　　好在索伦斯这些日子潜心苦读，在涉及空间之力的防御上又有一些新的突破。

　　虽然以他目前的能力，想要完全抵抗住空间旋涡的侵蚀并不可能，但新研发出来的结界对这些突然乱窜的东西有一定的防御及示警能力，在挨到的瞬间立刻躲闪避让这种事，就算反应再怎么慢，也总是能做到的。

　　通往二楼的楼梯其实并不算长，但大家走得小心，兜兜绕绕了大半天，也才过去了差不多一半的路程。

　　就在此时，走在侧后方的椎妏顿住脚步，突然停在了半道。

　　“怎么了？”

　　离他最近的瑞夏最先察觉，立时便回身询问。

　　可他的身影根本就没有落入表情空白一片的男人眼中——椎妏抬头的瞬间，长刀森然出鞘，毫不犹豫地便朝着瑞夏的脖颈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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