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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
画展的筹备工作以外的顺利,但关疏影感觉自己快被榨干了。
陆清浅的要求层出不穷,每一个都精准地踩在“创意极佳但执行极难且预算极紧”的痛点上。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个策展人,倒更像是陆清浅专属的“许愿池里的王八”。
只管默默承接所有愿望,然后拼尽法力去实现,哪怕需要自己往里贴钱贴人脉贴精力,也毫无怨言。
这天关疏影从早忙到晚,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
博古本身的项目进度不能耽误,画展的方案修改和落地执行又千头万绪,她几乎一整天都钉在办公室里,连午饭都是随便扒拉了两口冷掉的外卖。
就在她忙得焦头烂额,试图在天彻底黑下来前最后处理完一堆积压文件时,手机响了。
是陆清浅。
“关总监,关于艺术工坊体验区的具体合作艺术家名单和课程表,我需要今天之内确认。一小时后,我们碰个头。”电话那头的声音清冷,不带感情。
关疏影看着电脑屏幕上还有好几条没划掉的待办事项和窗外已然暗下来的天色,一阵深深的疲惫感袭来。
她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这一年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头疼接到陆清浅的电话。
“陆小姐,抱歉,我今天手头的工作实在太多,可能抽不出完整的时间。明天一早我整理好资料发给你,或者我们明天再约时间详细讨论可以吗?”
“我很急,等不到明天。”陆清浅的语气没有丝毫松动,“关总监如果忙,我可以过去。”
“我……”关疏影本想拒绝,但话没说完,对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一小时后,陆清浅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博古楼下。
她抬头,看到整栋大楼只有总监办公室的窗户还透出明亮的光,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她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走进大楼,径直上了楼。
一年没回到这个大楼,再次踏进这里竟然还有一丝陌生感,但好在她的个人信息没被删掉还是能在不麻烦保安的情况下上楼的。
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关疏影正埋首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旁边还堆着好几摞文件。
空气里是那股熟悉的玫瑰香味。
听到开门声,关疏影抬起头,脸上尽是倦意,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
她连忙站起身,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请坐,我马上把资料调出来。”
陆清浅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和微微干裂的嘴唇,心中满是心疼,可嘴上还是一副不得人的样子,“开始吧。我希望这次不是随便凑数的。”
这简直就是对关疏影耐心和体力的双重考验。
陆清浅对那份她熬夜筛选出来的艺术家名单和项目设计提出了极其严苛的质疑,从艺术家的资历、风格匹配度,事无巨细,步步紧逼。
关疏影强打着精神,一一解释、回答、记录修改意见。
自打中午吃了两口后,到现在她已经快十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胃部早已空空如也,传来隐隐的抗议。
长时间的高度集中和精神紧绷,让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时间悄然滑向晚上十一点。
陆清浅似乎终于暂时挑不出新的问题了,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关疏影趁着这间隙,下意识地伸手用力按住了又开始隐隐作痛的上腹部,眉头不自觉地蹙紧。
长时间的饥饿和疲劳再次引发了她胃部的不适。
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她的陆清浅,立刻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和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
“你怎么了?”陆清浅虽然还佯装冷漠,但声音却紧张起来。
关疏影心里正因身体的难受和对方持续不断的“折磨”而憋着委屈和怨气,听到她问便负气的说着,“没事。”
苍白的否认毫无说服力。
嘴上说着没事可手上的动作却又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她是在故意扯谎。
陆清浅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着关疏影那副强撑的样子,心一下就软了下来,猜到她可能是忙得根本没时间吃饭,饿得不舒服了。
一瞬间,所有故意为之的刁难和冷硬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报复的快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心疼和担忧。
她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看了关疏影几秒,忽然伸手拿过自己放在旁边的随身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用透明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
这个三明治是她下午过来之前,鬼使神差地多买的一个。
当时心里想着关疏影可能又忙得顾不上吃饭,但转念一想到自己的“报复计划”,又赌气地想饿着她算了。
可现在……
她默默地将三明治递到关疏影面前的桌子上,动作有些僵硬,语气也尽量维持着平淡,别扭的关心着,“看你这样子,怕是又没吃晚饭吧?别饿出胃病来,耽误画展进度。凑合吃点垫垫。”
说完,她迅速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关疏影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桌上那个突然出现的三明治,又抬头看向陆清浅。
她还是关心我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是以这样一种别扭的方式。
关疏影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关疏影小口小口地吃着那个三明治,胃里有了东西,那股尖锐的绞痛渐渐缓和。
办公室里的气氛不知不觉间缓和了许多。
陆清浅虽然依旧没太多话,但之前那种刻意挑刺的冷硬气场消散了,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
剩下的工作讨论变得异常顺利。
关疏影很快根据最后几点意见修改好了方案陆清浅也直接确认了下来。
“差不多了。”陆清浅看完,收起手机,站起身,“今天就这样吧。”
关疏影也连忙站起来:“好,咱们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能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回荡。
电梯里,两个人相顾无言,一前一后的站着,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微妙的安静。
多亏了那个三明治,这会关疏影和陆清浅单独相处起来到没有了之前令人窒息的那种尴尬和紧张。
关疏影偷偷瞥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陆清浅,她正看着电梯不断下降的数字,侧脸线条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见陆清浅没有发现自己在偷看,关疏影便大着胆子正大光明的把视线挪了过去。
一年没见,陆清浅壮了不少,也黑了一些,一头短发比之前长发的时候显得更有魅力。
关疏影的心跳微微加速,一种小小的、不敢奢望的希冀悄悄冒头。
也许……也许她真的没那么恨自己了?
就在这时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的声音
“哐当!!!”
紧接着是刺耳的“嘎吱——”声,电梯猛地剧烈一震,然后骤然停止!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了几下,“啪”地一声彻底熄灭,狭小的空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震耳欲聋,像极了夏日暴雨天那劈开天空的惊雷!
“啊!”关疏影几乎是瞬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的声响吓得魂飞魄散。对雷声的深刻恐惧在此刻被完全激发,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要蹲下抱住自己。
“别怕!”几乎在同一时间,身边的人也蹲了下来,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是陆清浅。
在那声巨响和黑暗降临的瞬间,她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一年前那些夜晚的习惯性动作如同本能般复苏,每当雷声炸响,她总会这样第一时间抱住被吓坏了的关疏影。
关疏影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即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立刻反手死死抱住了陆清浅的腰,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陆清浅的温度和身上淡然恬静的气息包裹住了她,驱散了那阵不安和恐惧。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电梯故障,不是打雷。”陆清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口吻温柔,就凑在她的耳边,她一只手紧紧抱着关疏影,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就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密闭的黑暗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关疏影在陆清浅的怀里慢慢放松下来。
恐惧逐渐褪去,但很快这几天堵在心里的委屈和一整年没有诉说出口的思念溶成了酸楚的眼泪,这个怀抱,这个气息,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她以为自己再也感受不到了。
“对…对不起……”关疏影的声音带着哭腔,埋在陆清浅肩头闷闷地传来,她也说不出清楚这个对不起究竟是为了一年前的事情还是在今晚有些冒失的举动,她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抱着她最爱的人,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渴望着她对自己的原谅。
“没什么对不起的。”陆清浅打断她,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但抱着她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这话听不出埋怨或者是责怪,这样的成熟反而让关疏影有些不习惯。
沉默再次降临,黑暗中,彼此的体温和心跳都变得格外清晰。
陆清浅能感觉到关疏影的颤抖渐渐平息,她温顺地靠在自己怀里。
陆清浅自己的心跳也很快,脸上再装的无所谓,可身体的反应总不会骗人。
她还是见不得她害怕,看不得她难受。
“我们……好像被困住了。”陆清浅试图找点话说,打破这让她心绪有些混乱的沉默,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怀里的人。
“嗯……”关疏影低低地应了一声,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地抱得更紧了些。此刻的电梯故障,对她而言,竟像是一场舍不得醒来的美梦。
陆清浅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推开她。她只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只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关疏影的后背。
就像以前一样,在这一刻,她们不再是甲乙方,不再是报复与被报复的关系,只是两个被困在黑暗电梯里的、曾经深深爱过彼此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更久,电梯外的走廊似乎传来了人声和脚步声。
关疏影有些不情愿地、慢慢地从陆清浅怀里抬起头。借着应急灯的光线,关疏影清楚地看到了陆清浅脸上浮上来一丝不自在的红晕。
陆清浅率先松开了手,后退了一小步,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试图找回一点之前的冷静模样,但耳根却微微泛红。
“好像……有人来救我们了。”陆清浅听着外面的动静,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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