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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藏不住(三)
俩道长廊,墙面镂空,绿树挺立,绿阴如幄,夏日的光遮也遮不住,透过树叶间隙与楼窗交汇,行人从旁经过,洒金映人,看着就像一副名画。
见司樾没有心思,许三娘拉着司樾去赏花,由外花厅到月亮门,短短几路就好像过了几个春秋,昏黄的光模糊了眼睛,司樾慢慢走在路上,手下意识在寻找。
不规则的石头堆积而成的假山,沿着山下种满了绿油油的凤尾竹,脚底开着紫蓝色的绣球,成团相簇,远处荷叶钱钱,许三娘拿起一朵绣球,“今年的绣球开得真好,可惜表哥没时间看了。”
“殿下连看花的时间都没有?”司樾顺着许三娘的话往下说,目光错落间,许三娘顿时来了兴致,拉着司樾说着李翼一天的行程,又说起最近的烦心事。
姑娘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俩眼泪汪汪,无奈道:“你根本不知道我表哥有多撅,本来就是到了成亲的年纪,一直跟我姨妈撅,气得姨妈食不下咽。”
话里话外都在责备,她叽叽咕咕将了一堆,一旁传来无人回应,忐忑一望,司樾淡淡笑着,迷茫的眼睛让许三娘闹着要去放风筝。
“今天风不大,风势左右摇晃,我怕风筝飞不起来,改天吧,改天我在陪三娘子放风筝。”
委婉的拒绝就像一根甜蜜的刺,许三娘神情落寞,继续祈求,“我们就去试试嘛,之前我同表姐也在这样的天里放风筝,最后风筝还是飞起来了,风筝飞的那样高,就好像我也在天空中飞,樾姐姐……”
她的玩心好大,司樾突然捂住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脑子里面晃过模糊的画面,耳边传来无比平静的对话。
“姐姐,我不要跟你回去,这样太不讲道义了。”
“你骗我。”
“我再也不听你说话了。”
头顶就像被针扎了一遍,刺痛着她的五脏六腑,是谁在说话,好熟悉好难受,心脏就好像被人用手攥紧,闷得她不能缓气,就像有人故意堵住了她的记忆,许三娘见状,慌道:
“这是怎么了,姐姐,要不要我去喊大夫。”
她的五官皱出急切,双手握住司樾的手臂。
司樾半睁眼,用手捂住头,虚弱问道:“许娘子,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话刚刚结束,原本急切的神情像被人刻意压平,她慢慢压下嘴角,脸上的好颜色消散,先是灵气,再是五官,脸变得像白面馒头一样,等司樾用手去触摸,从头发开始,就像流沙一样散在空中。
等司樾抬头,远处荷,近处的竹,充满活力的颜色瞬间变为灰色,扬起一阵风,顿时成了沙子,一旦假象出了端倪,最终都会化作虚无。
—
“那我在下水看看。”
池春水刚要下水一试,脚底顿时向下塌陷,地肉眼可见的裂开,司遥的脚被泥土抓住,有一股蛮力将她往下拖。
“快跑快跑,这土有问题。”司遥向他招手,沙子从脚踝到膝盖,她咬牙坚持,池春水不跑反进,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手拦住姑娘的腰,微微使劲,让她不至于失衡。
扑面而来的雪松香让她心头一震,漂亮的眉头一皱,看着俩人一同陷入,池春水并没有用力拉她,反而是以一种相陪来面对这场泥陷,司遥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死?
说是这么多,真到了那一天她还是害怕,摇晃的不是身体,摇晃的是不安的心,他的气息平稳,肩膀宽阔,司遥借力稳了心神,她靠在池春水的身上,将他当做一棵大树,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肯定就像睡觉一样。
身上突然贴上一股柔软的触感,池春水一愣,低头见她靠在自己身上,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异样,她在害怕。
“这里的人是假的、屋子是假的、食物是假的、笑容是假的,那么沙土为什么不能是假的,我进来是为了确保我们俩个在下一个场景也能在一块,不是一块死,不要害怕了,我们不会死在这里。”
我们不会死。
这句话就好像一味定心丸,司遥紧张不安的心趋近于平静。
未等沙土埋脸,俩人已经没了感觉,豆大的雨水啪啦啪啦打在脸上,等二人再度睁眼,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股寒风吹来,从头凉到脚。
俩人浑身湿透,司遥抱着胳膊企图保持仅有的温度,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响起,池春水向四处张望,黑夜、雨水模糊了视线,唯有远处有一家客栈灯火通明,上面几个火红的灯笼带有几分奇异。
雨天不可以站在树下,容易被雷劈,池春水将已经湿了的外衣脱下来,遮在司遥头顶,少了雨水拍打,身上舒服多了。
“这雨水要是假的该有多好。”司遥话刚落,水向的更加猛烈,就好像偏偏不让人如意。
“我看了一趟四周,都是荒木乱石,能容人的只有前方的客栈,有人刻意逼我们过去,客栈并不安全,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看来是不得不去了,兴许会因祸得福呢,池春水扶起司遥,俩人在暴雨中走着。
客栈里面火热得紧,不同口音的人畅聊,他们腰间别着弯刀,大口喝着酒,讲着途中的乐趣,司遥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衣服贴在身上,面露窘迫,还好池春水身形大,替她遮挡了大半。
“这邪雨不知道下了多久,连放晴的迹象也冒得,成天窝在这多没意思,好在有蒙兄替将段子,让我们解闷。”
“哈哈哈。”
酒盏相碰,发出叮咚,二人穿过人群,有人一个小二跑来招待,池春水付了银子,要了一件大套房,他用眼神询问过司遥,她自然是求之不得,这里的热闹与她无关,头顶总觉得有一股冷气徘徊。
她也是很怕鬼的。
上了二楼,推门而入,套房里面有俩个房间一个大厅,中间竖了一盏树灯,灯火跳跃,紧闭的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雨声,令人欣喜的是,桌案上放着俩套干净的衣裳,没有穿过的痕迹。
司遥连忙拿着衣服进屋换了下来,远离了湿衣,头发也用干帕子搅干了,过了一会儿,身上回温,池春水早早换好了衣服,推门见他推开窗子,遥望远方。
“你怎么了?”
俩人相处一段时间,司遥已经没有刚相见时的防备与不喜,现在她心中池春水是一个顶好的人,冷面热心。
“我隐约听到了铃铛的响声。”
池春水不确定道,似乎也在寻找响铃声在哪。
铃铛?
这里哪里有,除了杂乱的雨声,她什么都没听到,不会是幻觉吧,司遥将窗户关了起来,担忧道:“是不是幻听了,我没有听到啊。”她莫名想起人脸被人展平,失去神色,随风而散。
要是池春水也是这样怎么办,她不想他消失。
“我听到了,很好听,很清脆。”
池春水静下心来,从心中听到了铃铛回响,司遥不安地拉住他的衣袖,紧紧攥着。
“可是就是没有铃铛声,你不要在听了,我害怕。”
“嗯。”他答应了,为了让她安心,他说他不想了,起身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溪国国土面积小,军事松散,屡次在边线试探,景却一直容忍,迟迟犹豫不定,是因为他们擅长阵法。”
司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听起来很神奇。
事实上,它就是很神奇,可以凭借地形地势以及操控者的能力,化作各种样子,将人困在里面,周而复始,浑浑噩噩,迷失心智。
“我们在阵法里。”司遥听懂了他的意思,“那破阵有什么技巧吗,或者需要什么条件。”
“暂时不知。”有的阵需要外界帮忙才行,不过为了避免让司遥恐惧,池春水准备走一步看一步。
窗外的雨打芭蕉,屋外的一片冷寂明亮的灯火下,他们就像被人操控的玩偶,保持着应该有的笑容,嘴里面讲着一件又一件趣事,也有姑娘在唱歌,司遥躲在角落看了一眼,拉着池春水回了屋子。
走廊下的影子相互依偎,廊下开满了花,风一吹,吹向了脚底,客栈的半空与花结成一体,远远看就像房子长在了树上。
“天太黑了,只能看见近处。”司遥喃喃道。
“等雨停在看看远方。”池春水让司遥走进了屋内,随即关上门,落了锁。回到了屋子里面,身心顿时放松,这里好像与外面隔绝,让人不想出去。
这一想法刚冒了出来,立马被司遥扼杀,自己在想什么呢。
池春水跪坐在矮案上,司遥躺在床上,想了好久,不知过了多久,她抽出一张纸,提笔写了几个字,纸上的字让她陌生,拿起了左右端详,奇也怪哉,这是她的字吗,以前她的字不是写的像小鸡啄米。
身上的异样都快让她怀疑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她的身体。
笔落在地上,墨水溅在手上、桌案上、地板上,执笔人像睡着了一样,失去了意识,脖颈、手臂 、双腿像是被人用绳子勒紧,猛然的急促的呼吸让司遥睁眼,一条黑漆漆,黏糊糊像蛇一样的东西一圈一圈慢慢缠在她的身体上。
比起窒息带来的难受,身上的不明物体更让她害怕,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她要大声呼叫,却被藤蔓一样的东西捂住了嘴,浑身因为挣扎发红发青,不行,得想个办法。
司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看着那团藤蔓延伸的方向,它不是从门外进来的,而是就长在屋子里面,地板上有被冲破的痕迹,假如它是一个种子……看了一眼屋子,藤蔓似乎都跟着光走,靠近柜子处的光线昏暗,藤蔓分布的稀少。
让它们现形的条件应该是光。
司遥用力一蹬,桌台上的烛火滚了几圈,掉在了地上,原本明亮的地方少了光,藤蔓极速缩短,趁它们乱成麻线时,她摆脱了身上的藤,一脚踩熄了烛火。
她刚跑了几步,发现身上的勒伤依旧存在,咬牙跑了出去。
那些藤蔓不会也趁着池春水睡着时勒他吧,司遥心中担,就要往他房门跑时,发线他根本没有进去,而是睡在大厅里,一向挺直的背弯了下来,他均匀的呼吸,嘴角的笑容在提醒司遥,他在做一个美好的梦。
看见他平安,司遥松了一口气,灯火下,他的脸有一片阴影,就像高山与流水,有山般坚强让意志,水般柔软的内心,短暂的相处让司遥对他心生好奇,折腰看他。
这样的人,不知道世上会不会有第二个?见他睡得香,司遥搬来俩个枕头,团在地上,大有一副守护的架势,她一边看着他的脸,一边忧愁:
还好没有人知道,不让肯定有人骂她是白痴,现在都是什么时候,还能看美男,瞧着眼下没有异动,今夜应当会平稳度过,看就看吧。
她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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