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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子城
楚州属淮南东路,正处在宋金边境线淮河以南,是淮南东路的军事重镇,下辖山阳、盐城、淮阴、宝应四县,楚州州府就在山阳县城中偏北的位置。
运河穿城而过,河上千帆竞渡,商贾云集。南方的丝绸、茶叶、稻米,北方的毛皮、马匹、药材都在此交易,再加上盐城这个重要的盐产地,三教九流都在此处汇聚,局势复杂。
宋准还没下船的时候就看到码头上的热闹景象,有漕船和商船停在那儿,成箱成袋的粮食货品正从那上面运下去,旁边好些小贩在叫卖着吃食,几个船工蹲在阴凉处吃饭,不远处的船厂里叮叮当当的,捕快在码头巡逻,维持秩序。
几张很熟悉的脸出现在码头上,朝他们挥着手,是柳晏带着鬼樊的部下来接他们了。
“晦言!惟衡!”柳晏很是激动,冲过来就要抱住他们俩,发髻上垂下来的丝带随着他的动作也跳跃起来,被风吹到了他脸上。
令狐朝没拒绝他的热情,任由他抱着,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好了好了,也就一个月没见,搞得好像是生离死别了。”
“你这是什么话?一个月很短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想我?”柳晏松开他,又接过了他手上提着的行李包袱,转头又问宋准,“惟衡,你想我没?”
“啊?”宋准一愣,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点头。
柳晏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接下他们手上的行李,带着他们往城里走,边走边说着他在楚州城里的情况。
他说他包下的茶馆就在楚州子城南门外,是个前店后居的铺子,现在里面还在忙着打理,没开张,后面起居的院子也够大,好几间房,还有个小院可以种点菜和草药什么的。说完又问他们二人想住在哪儿。
宋准说:“在州府当官不比从前在县里自由,有品级的官员都必须住在子城的官廨里,否则会遭人非议。”
柳晏闻言惊得长大了嘴:“这么多规矩啊?那你还是住你的官廨吧。晦言,你要跟我住一起吗?”
“我考虑考虑。”令狐朝有些坏心眼儿地笑笑,看着柳晏垂下去的嘴角,才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说,“哈哈,逗你呢,跟你住一起就是了。”
柳晏雇了马车,走了一刻钟才看到了子城的南城门,城门上方镇淮楼修得高耸雄伟,城墙下有护城河绕了一圈,城门口有守军把守,俨然一座城中城。
宋准下车看着那城墙,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忐忑,说不出什么滋味,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柳晏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凑到他面前问:“怎么了惟衡?怎么看你有些不舒服似的?是路上太累了?”
宋准摇摇头:“不是,就是感觉心里有些不安。”
“别害怕,你就做你该做的事,要是拿不准主意,我们都在这儿,来找我们说说话就好了。”柳晏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是吧晦言?”
“是啊,你放心,我们都在。进去向知州报到去吧,我们去茶馆收拾收拾。”令狐朝说。
柳晏凑近了他耳边,说:“我的鸽子就在城中,还是从前一样的用法,不方便出来的时候就用鸽子,啊。”
说完他俏皮地眨眨眼,推着令狐朝去茶馆了。
宋准站在城门口,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心里松了一口气。
拿身份符碟和调任文书给门口的守军看了,又等他们进去通传,得到知州的允许,宋准才由胥吏带着进到了子城里。
最中间的一条路修得很宽,穿过仪门,就看到大堂了,两边的路又通向不同的衙门和官员的住处,路边种了些柳树,风一吹甚是好看。
胥吏一边带路一边给宋准介绍着,西边这条路通县官的院子,东边那条路去司理院和州院,拐过大堂往东走是司法院,大堂后面是便厅,知州的州宅就在便厅后面,府库和架阁库在东北角,校场在西北角,东侧靠城墙的就是诸位参军的院子。
胥吏带着宋准拐向东边,进了给他住的司理参军的院子。
宋准打量了一圈儿,这就是个很朴素的小院儿,三间房,院子中间有水井,旁边还有棵榆树,收拾得挺干净,屋子里的摆设也简单,床榻桌椅都是齐的,还有个柜子靠墙摆着。
不好多耽搁,放下行李简单正了正衣冠,便跟着胥吏去向知州报到。
穿过大堂,停在便厅前,胥吏对宋准一礼:“知州正在便厅处理公务,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扰,小的就不进去了,您自己进去就行。”
宋准对他点点头,他对着宋准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宋准深吸了一口气,迈上了便厅的台阶。
“司理参军宋准前来上任,见过知州大人。”宋准向知州行了大礼,知州淡淡地说了句:“起来吧。”
宋准一听这声音就觉得不对劲,很熟悉,感觉对方像是在憋笑,一抬头,在那书案前面坐着的,竟然是张惠!
“张子初,怎么是你?”宋准一见是他,瞬间也不拘束了,心里也不害怕了,语气里甚至带了些埋怨。
张惠却直接笑出了声:“你这话说的,怎么不能是我?直呼兄长名讳,你的礼数呢?哎哎哎,我让你坐下了吗?”
宋准不管他,看了看旁边没有别人,便自顾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量着这便厅里的陈设。
张惠背后是一排书架,放满了书和卷轴,上面挂了张写着“公正廉明”的匾额,木制月门将这厅一分为三,中间是待客的地方,这边相当于书房,另外一边有珠帘挡着,看不清是做什么的。
张惠眼见宋准不理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哎,你怎么回事儿?故人重逢,你怎么是这个态度?”
宋准抬头看他,三个月前才见过,脸上没什么变化,穿着一身影青色暗纹锦的长衫,两手背在身后,头上带着个东坡巾,倒真是人模人样的。
“怎么了?”宋准问。
“怎么了?你真是把这儿当你自己家了啊?不知道是我的时候就行大礼喊知州大人,知道是我就喊张子初,真是没一点儿规矩。”
宋准往后坐了坐,还是那样看着他,问道:“我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张惠说。
“那你怎么不回信?”
张惠笑了笑:“这不是想跟你当面说吗。”
“你什么意思?你一早就知道我会来这儿?”
“嘁,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还知道你的那两个好友现在就在南门外的茶馆里呢。”
“你不是在临安做通判吗,为什么会到楚州来?你任期满了吗?”
张惠不再看着他了,转身走回书案前坐下,状似无意地叹口气:“哎,要不是你哥非要我来,我才不会来这鬼地方呢。”
宋准一听他的话,立刻就站了起来,冲到书案前面问:“什么意思?我哥?他让你来的?你见过他了?他在哪儿?!”
看到宋准的反应,张惠似乎很满意,勾唇笑道:“是啊,确实是你哥。”
“他在哪儿?在临安?”
“你以后就知道了。”他故作玄虚地说。
宋准顿了顿,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通,兄长曾来信说在朝中跟随贵人麾下为官,如果张惠任期未满就调任,那只能是吏部的命令,这么说,兄长在吏部?那么也是他将自己调至楚州?
“我哥在吏部?”宋准问他,“你已经见过他了吗?”
张惠抬头,一挑眉道:“我能这么说自然是见过,至于是不是在吏部……你觉得是,那便是吧,其他的事情,他不让我告诉你。”
“行。”宋准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既然知州大人没什么事,下官便告退了,再、见。”
说完他转身就走,张惠在后面喊了句:“晚上我在后乐园给你设接风宴,记得来啊。”
“知道了!”宋准头也没回地摆摆手,敷衍地应道。
按照来的路回到官廨,宋准便开始收拾行李,将自己的东西都一一归置出来,又将卫诚的牌位放在了角落的桌子上。
上过三炷香,宋准又对着牌位念叨:“夫子,我到楚州做司理参军了,仿佛觉得,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等他都收拾完,眼见时间还早,明日才算上任的第一天,今天左右闲着,便出子城去茶馆找令狐朝和柳晏。
如柳晏所说的,茶馆离子城极近,出南城门向东走到城墙拐角,便到了。
旁边那地方看起来像个集市,挺热闹,小贩叫卖声,车马声络绎不绝,天气很好,微风阵阵,吹得人很舒服。
茶馆上还没挂招牌,门也没开,就留了个缝,宋准从那缝里钻进去,就看到令狐朝和柳晏正坐在桌边吃饭。
“哎?惟衡?你见过知州了?”柳晏有些惊喜,起身把他也拉到桌边坐下,张罗着去添碗筷,“一起吃一起吃,楚州特产的淮白鱼,可香了。”
柳晏刚把碗放到宋准面前,就夹了一大块鱼放进了他碗里:“哎,说说那子城里面什么样儿?你住的官廨可好吗?知州人怎么样?”
“知州是张子初。”宋准说。
“什么?!”柳晏和令狐朝同时问出这一句,都抬眼看着他。
“我也很奇怪,但他说,是我兄长非要他来的,他也见过我兄长了。”
令狐朝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你兄长在朝中跟随贵人为官,难道说他在吏部?”
“我也是这样怀疑,但我再问他别的,他却不跟我说了,只说我以后会知道的,故作玄虚。”宋准说完,往嘴里扒了口饭,他也确实饿了,今日除了在船上吃了点糍粑,还水米未打牙呢。
柳晏凑近了压低声音问:“哎,惟衡,那若是这张子初来楚州真的是你兄长授意,那么他不就是来帮你的吗?”
“不知道啊,我也没和他说几句话,他说晚上给我设了接风宴叫我去,晚上我再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出来。”
令狐朝往空碗里舀了些汤递到宋准手边:“不管怎么说,有熟人在总归好办事,况且他还是你顶头上司,哈哈哈哈……有些好笑。”
“令狐兄,你就别打趣我了。”宋准语气蔫蔫的,端起那碗汤一口全喝了下去。
吃完饭,三人去了茶馆后院,柳晏在树下支了桌椅,便坐在那儿聊天喝茶。
后院挺大,靠墙的一块地已经松了土,围了矮篱,柳晏说是专门围起来给令狐朝种草药的。
宋准问:“令狐兄可要再找个医馆做大夫吗?”
令狐朝抿了口茶:“不知道,再说吧。”
柳晏凑到他面前,很是期待地眨眨眼:“别去医馆了,和我一起经营茶馆不好嘛?你弹琴,我唱曲儿跳舞,多好啊。”
“柳老板,你这儿究竟是茶馆还是青楼?”
“哎呀,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嘛,嗯……好晦言~”柳晏刻意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还挤出几滴眼泪来,“求你了……”
令狐朝无奈地闭了闭眼:“好吧好吧,按你说的来就是了,说哭就哭,真是吓人。”
他伸手擦去了柳晏脸上那几滴泪,把他脑袋推远了些。
柳晏得偿所愿,被推走了也不再说什么,美滋滋地喝茶去了。
微风吹在人身上格外舒服,宋准靠在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虽有墙挡着,但也能看见西边红红的一片,约摸着该有酉时了。
一转头看见令狐朝也睡着了,柳晏趴在椅子背上看着他,见宋准醒了,他伸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让晦言再睡会儿吧,我们去前面。”
宋准点点头,跟着柳晏进了前堂。
柳晏说:“你们在船上定是没睡好,你晚上还要赴宴,结束了也快些回去睡,我听说司理参军的职务可不少,往后可别把身子累坏了。”
“嗯,放心,我才刚到任,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办。时候也不早了,子城门夜里会落锁,我便先回去吧,等令狐兄醒了你告诉他就好。”
“好,我去送送你。”柳晏笑了笑,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窜进收拾了一半的柜台里拿了个小包袱出来递给他,“喏,这些你拿着,给你当个小零嘴儿,你那官廨里肯定什么都没有,明日你若闲下来了,我陪你去采买。”
宋准打开那包袱,里面是炒南瓜子儿,糖块儿和肉干儿,还挺沉的,得有三四斤重。
“我哪儿能吃得了这么多啊?”
“哎呀你就别推辞了,又不是叫你一日全吃完,日子还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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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开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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