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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面具碎裂
洛水码头的晨雾裹着桐油味,韩昭的铁尺刮过青铜傩面的裂痕,二寸三的齿距在獬豸纹上刻出细密的火星。这具从铜匦夹层取出的鬼谷面具,左眼处的螭吻纹已爬满绿锈,与海棠树下找到的青铜印缺口严丝合缝。
"面具内衬用的是洛水特产的芦麻。"谢明夷的玉笏尖挑起发黑的纤维,浸过雄黄的麻线正渗出靛蓝液体,"二十年前工部修缮堤坝,领过三百担这种防腐麻。"
韩昭的指腹突然顿在面具额心。细微的凹凸处,三百粒赤铁矿砂按北斗状排列,遇光即膨胀开裂。当他用铁尺撬开星图中央的砂粒时,半片龟甲棋谱"咔嗒"弹出——星纹间嵌着的青铜骰子,正与私塾童谣抄本里的证物同源。
"白无垢的棋局,原来早就刻在脸上。"谢明夷蘸取晨露涂抹龟甲背面,褪色处显出新帝登基前夜的朱批:"以傩面镇邪,实掩工部贪墨。"玉笏突然吸附在面具右颊,磁石镶边的裂痕里,金线绣着的"太初"二字正随锈迹剥落。
河风突转,面具在韩昭掌中震颤如活物。老衙役的灯笼照见内壁阴刻的赋税账目——每条亏空数目旁都印着蒙童掌纹,稚嫩的螺纹间渗着靛蓝药泥。当他按二寸三的间距排列掌印时,缺失的"天枢"位突然渗出赤金砂,凝成"亥时焚鼎"的篆文。
"这面具戴过的人......"谢明夷的白袖突然卷住韩昭手腕。铁尺映出面具内缘的磨损痕迹——额骨处的凹陷,竟与老书吏的头型完全契合。远处传来铜匦倒塌的轰响,三十六个工匠的号子声里,混着当年韩非阙巡查堤坝时的咳嗽。
暴雨倾盆而至。面具在谢明夷的玉笏下裂成七瓣,每片残骸都裹着《急就篇》残页。浸透桐油的纸页间,白无垢的狂草正在霉变:"法以尺量,儒以墨藏,鬼谷以面覆之。"靛蓝药泥顺着裂痕淌入青石板缝,将"永镇河妖"的碑文蚀成"儒墨当烬"。
五更梆子撕破雨幕时,韩昭在面具鼻翼处抠出半枚玉带钩。螭吻纹缺眼处粘着赤铁矿砂,遇水膨胀成北境军械图。谢明夷的皂靴碾碎最后一片残骸,发梢滴落的雨水里浮着三百个蒙童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对应河防图上的溃点。
晨光刺穿残云,照见洛水东岸飘来的纸船。船头《千字文》折成的帆正在燃烧,"天地玄黄"四字化作青烟,凝成白无垢伞尖挑起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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