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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第九十四章
九十四
赵太师一死,朝堂原本三足鼎立的局面瞬间倒转,萧秦趁机对其势力一网打尽。
除去身负重罪的几个赵家余孽当众斩首,其下不足十二岁的幼童以及坤泽和女人全部充入皇宫为婢,剩余青壮男子则发配边疆做苦力。
而对曾追随过太师的一些年迈的老臣,萧秦选择宽厚处理,给足养老金、革去官职送还老家,让他们与各自家人团聚,以彰显皇恩浩荡。
他的任慈并非只是作秀,是曾受到的现代教育之下保留的人性,却实在起到了作用。民间唾骂太师党倒台的同时,纷纷夸赞他是为明君。
自此,赵太师一党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深夜。
赵太后枯坐案前,素衣披发,形容憔悴,往日荣光不复。
事发太突然,她来不及从兄长暴死的余震中惊醒,眨眼间陛下已将残局清理。
赵氏好容易有人假扮宫女偷溜进宫,年轻的太后从侄女口中得知赵家覆灭的事实,慌乱之下竟来不及更换衣裳直奔太清殿。
起初她还妄图像从前那样嚣张跋扈施压,想让那个自己向来看不起的、软弱无能的皇后去求情,让陛下收回成命,至少放赵家人一条生路。
但她注定要失望。
太清殿的门甚至一道细缝都没有为她打开,她也从开始的嚣张转变至后来的哀恸求饶,却始终未能得到相见皇后的机会。
于是太后这才明白,皇后数年隐忍并非软弱,也并不在乎什么孝道铭名节,不过时机未到罢了。
往日极尽奢华的宫殿此刻寂静无声,皇后以“太后静养”的名义将大半宫人全部带走,连贴身的大太监和嬷嬷也一并没留下,只余几个洒扫的粗使宫女侍奉。
冬夜寒冷,有冷风从四面大开的窗户吹进来,赵太后衣着单薄,冻的瑟瑟发抖,却连起身关窗的力气也没有。
身上再冷,也不会有她此时的心境更冷。
殿内一片昏暗,门窗被风吹得发出“咿呀”声响,犹如鬼魅躲在暗处嘶吼,令人胆寒。
就在这时,一道轻如幽灵的声音打破此刻诡异的气氛:
“母后怎么不点灯?”
赵太后浑身一颤,整个人如同瞬间从死尸乍活过来,立刻转身回望。
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自漆黑的夜色缓缓而入,慢慢走到内殿,越来越近。
随着黑色斗篷落地,露出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庞,正是她心心念念、本该在灵安寺“修行”的孩子。
若不是其中一个袖子空荡荡,萧楚看上去与从前无甚分别,清纯娇美,人畜无害。
见到唯一的儿子回来,太后心中多日以来的恐惧委屈终于宣泄而出,紧紧抱住萧楚痛哭不止,咒骂当今帝后而人,其言语粗鄙毫无一朝太后的风度。
她哭得梨花带雨,却不料萧楚未如自己所料那般动容,仅剩的那只手岿然不动,静静的垂在袖口中。
面对自幼疼爱自己的母亲,他一句宽慰的话都没有。
太后只顾发泄心中的憎恨痛楚,未曾察觉儿子冷淡的态度,絮絮叨叨骂了许久,这才想起来问话:
“儿啊,你如何从寺里出来的?”
萧秦当初强硬把萧楚送去灵安寺,并下了秘旨永不许他再踏入京城大门半步,还命数百侍卫严加看守,不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
“我想出来,自然有机会。”
萧楚淡淡回道,显然不愿与母亲细说。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语气略带嘲讽:“萧秦好狠的心,竟一个人也不留。”
“母后向来耐不住寂寞,没有男人不能活命,如今恐怕孤寝难眠吧?”
赵太后一愣,想不到会从亲子口中听到这么刻薄羞辱的话语,呆呆的望着他。
萧楚好似没看到母亲的怔愣,自顾自走到椅子上坐下,又说:“不过再怎么落魄,母后这里的日子也比我好得多。”
赵太后回神,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儿子,竟对他有些陌生了。
然而眼下处境不容她细想,她疾步走过去,咬着牙说:“咱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萧秦虽然留了她一命,不过是觉得落魄的狗不值得费心,又想落个孝顺的好名声,不让外头的人找到借口攻讦。
可是就算如此,以后她的日子也决不会好过,说不准哪天就悄无声息的死去。
萧楚听了母亲的话,漫不经心的问:“那您觉得,咱们应当怎么做?难道舅舅还能从棺材里活过来吗?”
“您难道不知道吗?萧秦下了死手,赵家所有人——连条狗都没放过?”
太后眼中哀伤,抬袖擦了擦眼泪,愤恨的说:“正因如此,我才要报仇!”
她疾步走到床前,摸索着在墙上打开一个暗格,从中捧出个盒子,转身回来递给萧楚。
“我的私库已被封存,幸好还有这些东西留着,你全拿去!”
萧楚打开盒子,里头装满了各种首饰,全是太后往日最珍爱的,随便一样拿出去都价值千金。
“你拿着这些想办法买通萧秦身边的人,随便什么太监宫女!”她眼中闪着仇恨的光,又道:“我要他死!”
萧楚看着手里的东西,心中冷笑。
还是那么愚蠢。
“杀了萧秦,然后呢?”他慢悠悠的问,“母后总不至于天真到以为他死了,赵家就能起复?”
“萧秦一死,权力也不会落在你我手里——难道您忘了,我那位景王叔可虎视眈眈呢!”
赵太后才不管那么多,她歇斯底里吼道:“我只要他死!”
她到现在都以为害死自己哥哥的人是萧秦,一心只复仇。她死死攥住萧楚的手,哽咽着说:“你舅舅生前对你万般疼爱,难道你忍心他曝尸荒野,被野犬畜生撕咬吞食吗!?”
“还是你忘了,当年你兄长是怎么惨死的吗!?”
此话一出,萧楚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从母亲手中扯出自己唯一的手,转头冷冰冰看着她。
“说到兄长,母后原来还记得他?”
赵太后以为他是惧怕,连忙又说:“我当然记得!本来你父皇最看重他,那个皇位也是他的!”
“是萧秦这个大逆不道的!还有谢栖小畜生……”
想起当年往事,太后重被勾起憎恨,仿佛下一刻就要咬死那些害她至此的人。
萧楚却不耐打断了她。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早已没了往日美貌和从容的母亲,开始好奇自己等下要说的话,她会是什么反应。
“说起我那个短命哥哥,真是死的好可怜。”
“母后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你们明明当初已经封死了父皇病危的消息,让兄长带兵守在正阳宫外随时准备登基,但是最后时刻却被谢栖坏了好事?”
“本该远在边关守城的谢栖,为什么刚好在那时带了八千骑兵及时赶到?”
赵太后神情有些茫然,显然没想过这件事。
“舅舅三分聪明,可惜母后竟一分也没有。”萧楚无奈的叹息,像是同情她的愚蠢。
殿内烛火黯淡,萧楚脸上却红光满面,嘴角高高扬起,仿佛一个亟需等待长辈表扬夸赞的孩子,得意洋洋的说:
“是我哦!”
“是我把兄长要造反的密信递给萧秦,让他连夜秘密调谢栖回来镇压。”
他笑得开怀,好像那天是他此生最高兴的日子。
“我从小怕谢栖怕得要死,但是母后知道吗?哥哥的头被砍下来的时候我明明怕得快晕过去,但心里是真开心啊!”
赵太后瞪大眼睛,鼻翼剧烈扩张,整个人像是被下了咒术定在原地,胸口急促起伏,宛若即将窒息而死。
看她那样,萧楚终于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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