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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
清晨的闹钟按时响起,下一刻就被从薄被中伸出的长臂按掉。
一夜好眠的池知凛全然忘记了自己昨天晚上的梦境,只剩下一睁眼就能见到他心爱的小宝,全身都浸泡在独属于小宝的气息中的满足与愉悦。
他满眼宠溺地凝视着仍旧睡得香甜的沈昭,任由她贴在他健硕绵软的胸肌上无意识蹭着、挤压着。
这样久违的场景,这样依赖的表现,让池知凛心脏鼓噪不已,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能压下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躁动。
真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阖眸吻了下她的额头,想要离开却万分不舍,于是就又亲了——好几下。
够了,池知凛!你该去给小宝做早餐了!
理智疯狂地催促着他,身体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叛逆地不愿挪动。
五分钟,再抱五分钟。
就这样,池知凛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五分钟一到,他便如同一个被迫关掉电视机的孩子,一边抱怨着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一边认命地轻脚轻手起了床。
飞快洗漱彻底清醒了之后,他就钻进了那个狭窄的厨房,行云流水地摊了两个煎饼果子,榨了一壶豆浆。
把早餐端到桌上后,池知凛看了眼时间,又放轻动作地回了卧室。
“小宝,该起床了。”他关掉那个不知为何还开了震动的闹铃,坐在床边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揽进怀里。
沈昭自然地将下巴放在池知凛的肩上,手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
她皱着眉,满脸的不高兴。
昨天实在没有睡好,脑子里光怪陆离的,像是不停地在放各种各样的幻灯片,让她感觉自己似乎都还没完全睡着,枕边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池知凛知道沈昭有赖床的习惯,所以通常会提前叫她。
他抱着人,盯着时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跟她说今天的早餐、天气、给她搭配的衣服......
没有催促、没有着急,就这样在两人逐渐交融的体温中,耐心地等她慢慢苏醒过来。
当然,一旦沈昭赖床的时间超过他预计的范围,他就会直接上手帮她换衣服、洗漱、喂她早餐。
曾经沈昭最累的时候,是直到池知凛抱着她到了学校门口,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明明分开了足足一年,可那不用言说的默契、习惯性的动作好似一下子就将这段苦不堪言的分离,从两人的生命中抹去了。
池知凛垂着眸,眉眼温软,唇瓣贴在她的发间,庆幸地松了口气。
尽管现在他们两个应该算是和好了,但他始终很担心。
害怕在沈昭身上看到什么陌生的、与他没有一丝关联的痕迹与习惯,害怕他如从前般靠近时,她却忘了该如何回应,害怕她会对他生疏......
幸好,一切都还是他们从未分开时的那样。
“小宝,上课要用的东西都放在里面了吗?都是哥哥不好,昨天忘了帮你检查一下。”池知凛说着,手指灵活又熟练地给沈昭的鞋带系成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站起来,又顺手把沈昭提着的托特包挎到了自己肩上。
见她迟迟没有答话,池知凛不安地蹙了蹙眉,惴惴试探道:“小宝,我们不是和好了吗,怎么不回答哥哥?”
在他显而易见的疑惑中,沈昭捏着拳强装镇定,眼睛紧紧盯着他张合的嘴巴。
通过口型,她依稀能辨别出他是在为她的沉默感到不解,好像刚才问了她一个问题,但却没有得到她的答案。
可是,他问了什么呢?
在他低着头为她系鞋带的时候,他到底问了什么?
沈昭眼底不着痕迹地浮现出些许的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结束这最后一场考验的决定太过仓促,使得她根本来不及去想要怎么告诉池知凛她暂时失聪这件事。
原本是打算让他不经意地发现,然后通过陈奕初之口,将这一切包括地震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这样,池知凛就会愧疚、就会心疼她。
但是现在......
她舍不得了。
直觉告诉她,池知凛的精神状态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宛如一只惊弓之鸟,他再经受不起任何一点来自于她的打击了。
可瞒又能瞒多久呢?
这朝夕相处的,以他现在对她的关注度和如饥似渴的情感需求,怕是要不了三天,他就会发现。
到时候他又要胡思乱想,觉得她是不是不信任他、不依赖他、把他当个外人了,所以才瞒着他。
沈昭咽了咽喉咙,焦躁地闭上了眼。
将将治疗了一个月不到的焦虑症,让她左右为难的此刻,浑身跟有虫子在血管里到处乱爬一样,恨不得摁着什么“梆梆”锤上两拳,静谧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耳边也骤然响起了尖锐的蜂鸣。
半晌,她深吸了口气,神色肃穆地抬眸对上池知凛的目光。
临了了,还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了口:“我......暂时,失聪了。”
池知凛脑袋一嗡,脸色剧变,天灵盖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击穿,眼前和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失、失聪?”他下意识颤声问道,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
巨大又突然的冲击让池知凛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把手机放到了什么地方,只能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到处摸寻,惶急得眼眶潮红,泫然欲泣。
就知道会这样。
沈昭叹息着一把抱住他,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耳廓:“要迟到了。”
池知凛的动作蓦地一顿,迅速积蓄起来的眼泪骤然落下,慌了神般死死回抱住沈昭。
怎么会这样?
怎么突然就听不见了?
在他不在的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的小宝变成这样?
“不去上课了好不好?今天不去上课了——”他瞳孔滞缓地呢喃。
“对、对!”池知凛倏地握住沈昭的双肩,眼神有些说不出的癫狂,“小宝,哥哥今天给你请假,咱们不去上课了,去医院好不好?哥哥带你去看医生,一定可以治好的,哥哥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
他已经不需要回应,说完就牵着人往外走。
由于池知凛的语速太快,导致沈昭是一点儿没看出来他在说什么,直到她被拉着往教室的反方向走,才明白了池知凛的意思。
“只是暂时。”沈昭停住脚步,无奈道,“而且在治了。”
“在、在治了?”池知凛神色恍惚,语气都还是虚浮的。
“是。”沈昭音调拖长,硬拉着人往回走。
他原本还心不甘情不愿,是她打字说上完课回来给他讲清楚,他才紧抿着唇跟她走。
只是那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始终锁在沈昭的身上,心疼浓郁的都快要从里面溢出来,悲伤和自责像丛林沼泽中漫出的毒雾,风丝不透地萦绕于他周身,密密麻麻侵蚀着他的心。
到了教学楼门口,沈昭纳闷地看向还没准备离开的池知凛:“不走?”
对方恹恹地摇了摇头,腾出一只手打字道:【我只有周三有课,所以其余的时间哥哥都会跟着你。】
沈昭不甚赞同地拧眉,但思及池知凛今天情绪不稳定,便暂且由他去了。
准备等他平静下来之后,再跟他好好说。
“这里!”
进入教室,眼尖的郑仪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他们振臂高挥。
沈昭带着脸上明晃晃写着失魂落魄四个字的池知凛走过去,给陈奕初她们介绍:“我哥。”
见沈昭的室友们看过来,池知凛勉强扯出个笑容,从自己放电脑的包里掏出三个红色丝绒锦囊,一一递过去。
“你们好,谢谢你们之前对昭昭的照顾,初次见面,给你们带了些小礼物,不贵,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谢谢。”
三人也不扭捏,道谢后就接了过来,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目光又不约而同地移回沈昭二人身上,默默八卦。
【听不见,要怎么上课?】池知凛把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
沈昭点开手机上的语音助手:“用这个。”
池知凛的视线落到屏幕上,看见她说话的同时,手机也实时生成了字幕。
他失望地抿了抿唇,本来还想着她反正听不见老师说话,所以这课上不上也无所谓,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劝她走呢......
【好吧,那哥哥去最后排,不影响你上课。】池知凛拿出个保温杯放在桌上,【早上顺便榨的橙汁,有什么事就到后面来找哥哥。】
“嗯。”
沈昭点头后,就立刻坐了下去,眼睛也果断移开,没有犹豫一丝一毫。
因为她知道,但凡她迟了一秒,他就要在她旁边不依不饶、拖拖拉拉很久都不愿意走,还会可怜兮兮地注视她,期盼她改变主意。
【和好了?】陈奕初挑眉,从池知凛孤孤单单向后走的背影上收回的目光中携着打趣。
沈昭面色有些许的凝重和郁结:【他的情况比我预料的更加严重,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再试探他、刺激他。】
陈奕初眼眶一撑,连忙又打字道:【萧今野知道吗?】
【昨天我哥看我看得很严,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陈奕初看到这话,倒吸一口冷气,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萧今野知道这事后会有多崩溃了。
之前起码还有“万一对方不争气”的一线生机,现在......可真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果然还是老话说得好,“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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